顧念卿褪去了素服，換上了鮮紅的狀元袍，頭頂烏紗，騎著一匹棕黑色的駿馬。

曾經的紈绔風流浪子，成了今朝的新科狀元。顧念卿這個名字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眾人望來的目光，有探究有艷羨，顧念卿全然不在意。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若是父親還在，看到他登科致仕，應當會很高興吧？

君紫萱站在如意樓二樓的雅間窗前，正好可以見到顧念卿打馬御街從此過。她特意選了這間雅間，特意在今天出了門，就是為了確定一件事情。

昨天在金鑾殿前，顧念卿扶了她一下。她想知道自己的心跳加速是因為要摔倒嚇得還是因為顧念卿。

敲鑼的聲音近了，君紫萱看見一個紅色的人影騎著駿馬緩緩走來。那人越走越近，君紫萱也不禁越來越緊張了。

直到看見了烏紗帽下那張她期待已久的臉，君紫萱的心開始猛然跳動起來。原來顧念卿穿上狀元紅袍是這般的好看！

顧念卿只是一心直視著前方，并未看到君紫萱就在二樓的雅間。大紅的狀元袍襯得他皮膚白皙，眉眼間帶著幾許清冷，竟有那么幾分孤高之氣。

誰都不能把現在的顧念卿同以前的傳言聯系起來，原來的顧念卿那般風趣還帶著一絲痞氣，現在的顧念卿甚少笑了，即使是在笑，笑意也不達眼底。

也許以前的顧念卿已經死了，現在的顧念卿已然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另一人。他那眉眼間總化不去的冷意，也許就是證明吧？

君紫萱一直目送著顧念卿走遠，直到眼里見不到那一抹紅色，才收回了目光。

云瑩察覺到了異樣，問道：“殿下似乎對這個新科狀元很感興趣？”

君紫萱緩步走回桌前，心中那股難言的情緒還沒有按捺下去。她看了看桌上精致的彩釉瓷杯，喃喃道：“也許你家公主我，不用做一輩子的姑子了。”

云瑩聽言一驚，隨即笑道：“殿下可是看中了這狀元郎了？這倒也正常！戲文里不都是這樣唱的，才子配佳人，新科狀元被公主看中做了當朝駙馬。”

君紫萱不禁抬手捂住了胸口，小聲道：“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可莫要這樣說。我只是覺得自己對顧公，顧狀元的關注多了一點，昨日我險些摔下臺階，他扶了我一把，看見他眼里似乎有一絲擔憂，我這心跳便如擂鼓一般。”

“殿下你這……”云瑩臉上劃過一絲嫌棄，“就扶了殿下一下，殿下就這般了？莫不是殿下對人家一見傾心了？”不然這心跳如擂鼓也太容易了！

“一見傾心？怕是沒有吧？”君紫萱回想第一次見面的場景，臉上也有疑惑。

“就因為顧狀元扶了殿下一下，殿下就傾心了。奴婢簡直想不明白！奴婢可是扶了殿下半輩子了，殿下的傾心理由，也太不可信了……”云瑩看著君紫萱，眼中嫌棄的意味更加明顯了。

“感情這事，本身就不能用常理來揣度，感情本身就是不符合常理的。”

“殿下說的像是自己對感情之事多么了解一樣！殿下可是昨兒還說要做一輩子姑子的人！”

“昨兒個是昨兒個，今日是今日！”君紫萱微微揚起了頭，大言不慚地說，“我今日的想法就是和昨兒個不同，我今日不想當姑子了還不行？”

“行行行！”云瑩的眼里笑意深深，心道君紫萱恐怕是當真動了心思了！雖然原因是有些奇怪，但是結果確實無疑了。

勤政殿

“查到什么了？”明宗帝冷聲問道，看著案桌上的奏折，沒有抬頭。

一身黑衣的暗衛將一封密折呈了上去，恭敬道：“請陛下過目！”

明宗帝翻開密折，匆匆掃過兩眼，隨即丟到一旁。“沒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暗衛垂首，恭敬地回復道：“屬下無能，能查到的信息，已經全部在折子上面了。”

明宗帝知道自己手下暗衛的能力，若是真的無能，早就會被明宗帝廢棄。可是一點兒有用的信息都沒查到，這讓明宗帝覺得多少有些蹊蹺。

顧念卿同璃王交好，思慕聽風樓的花魁嫣然這種事，不用查明宗帝也清楚。可是沒想到的是，暗衛查回來的結果，居然沒有一點兒他不知道的信息。

就算歷經喪父之痛，想要繼承父親遺志，發憤圖強，也不該瞬間就從不學無術的紈绔變成才高八斗的狀元吧？除非他原來便是可塑之才！但是既然有這般才學，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透露出一點來？以前當真是只想縱情聲色，對仕途不敢興趣？

“派人盯著顧念卿吧！”明宗帝斂了斂眸中的寒芒，吩咐道。

暗衛回了一聲是，隨即離開了勤政殿。

明宗帝又掃了一眼被丟在一旁的密折，眸中的情緒意味不明。已經將顧念卿安排在太子手下了，有君若璃這層關系在，他這輩子都不會得到重用！左右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應該翻不起什么浪。

歲寒別莊

君若璃同蘇小小正在房中下棋，一只潔白的鴿子撲棱著翅膀，落到了窗邊，咕咕叫了兩聲。

春夏聞聲，趕忙去看。解下鴿子腿上綁著的信筒，抽出里面的字條，呈給君若璃。

君若璃接過字條，緩緩打開。而蘇小小趁著這個空擋，偷偷地多下了兩子。

君若璃看完字條，便命春夏將其處理了。執白子欲落下時，蘇小小忙打岔道：“字條里都寫了什么啊？”

君若璃聞言，疑惑地看了蘇小小一眼，沒有落子。“顧兄高中狀元了。”

“是顧公子的飛鴿傳書？”蘇小小驚訝道，“高中狀元了？顧公子竟有這般才學？”不過蘇小小轉念一想，醫術無雙的人，才學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

君若璃輕輕地嗯了一聲，回道：“小小別看他平日不正經，但確實不是個酒囊飯袋，肚子里是有些東西的！”

說罷，君若璃舉起了棋子，蘇小小的心也懸了起來。眼看著君若璃沒有發現她作弊，將白子落在了別處，蘇小小的心瞬間又放了回去。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將攥在手里許久的黑子落下，蘇小小笑道：“我贏啦！”

君若璃看著連成五子的黑色棋子，怔愣了一瞬。他的記憶力很好，此處的黑子應當只有兩顆的，怎么現在會變成五顆呢？

隨即想到了蘇小小主動詢問他字條內容的反常之處，君若璃便明白蘇小小約摸是趁機作弊了。

想到蘇小小已經輸了快二十盤了，君若璃便不想拆穿她了，笑著回道：“嗯，你贏了。”

蘇小小做賊心虛，急忙招呼秋月收棋盤，叫嚷著玩了太久累了。

看著君若璃似笑非笑的眼神，蘇小小覺得心更虛了，目光閃爍不定。自以為五子棋可以凌虐君若璃，卻不曾想連輸二十盤！最后一局還是作弊贏的……

還以為開局前君若璃說的是大話，現在她信了五子棋是他小時候玩的……

她簡直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