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被某個自信少女帶了波節奏,卻被莊家賺了個盆滿缽滿的鬧劇般賭局,最終以莊家一方如臨大敵地跳開幾米、賭客們也沒心思趁機渾水摸魚搶回自己已經輸掉的賭注而告終。
因為有個絕不可能被忽視的人走了過來。
身材嬌小,卻氣勢凌人的向小葵,雙手束于腰后,靜立在不遠處,簡練的馬尾辮垂于腰際輕輕轉動,一派宗師風范。
被她目光掃過,賭客們沒有一個敢抬頭對視,十幾名賭坊的打手同樣低著頭。
便是那名明顯地位高人一等的賭坊管事,也不得不先露出謙卑的笑容,隨后才望向向小葵身后。
此刻裴元早已摘掉帽子,他自然一眼就認出了在寧陽城稱得上大人物的對方,沉聲道:“承蒙向家主大駕光臨,陋場蓬蓽生輝,主事大人馬上就來,還請二位稍等片刻。”
裴元保持著冷漠的站姿不予回復,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有些詫異,想不到小姑娘不僅在東城吃得開,在非是向家地盤的西城也這么有魄力!
這,感覺比自己這個堂堂家主霸氣多了好么,有沒有搞錯你只是個貼身侍女啊,注意你的身份,貼身!侍女!
不過,在場中,有一人的反應與大家都不一樣,讓裴元刮目相看。
這是位美麗的少女,鼻梁高挺,皮膚白皙細膩,有一雙清澈的棕色眼眸,黑色長發放蕩不羈地從脖頸間垂至初具規模的胸前。
她穿著件時下流行的翠綠衣裙,纖細的身材藏在寬大的衣衫中,腰部緊束顯得曲線柔美,渾身上下的飾品只有塊一看就很廉價的玉佩,整個人看上去簡潔干凈。
以上皆是普通鄰家豆蔻少女的共有屬性。
而與眾不同的地方在于,大家都是垂頭斂氣,只有她像抱死孩子一樣在懷里堆著小山般的銀子,理直氣壯昂首挺胸,瞪大眼睛用質疑的目光環視了旁邊的賭客們。
‘你們搶錢呀愣著看我干嘛’——少女不曾開口,但所有人仿佛都聽到了這句話。
突然,她表情僵住,仿佛才發現現來人是誰。
裴元靜靜地看著這名少女。
青衣少女看著裴元。
賭坊里突然出現了超過一分鐘的沉默。
青衣少女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臉頰上有紅暈閃過,吃驚道:“額……你來了呀。”
裴元點點頭。
嘩啦!
青衣少女很自然地像是演練了一萬遍似的,順手就把那一大堆銀子放回了牌桌上,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發絲,用微微發黑的袖口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憨笑道:
“抱歉,又給你添麻煩——”
一個‘麻煩’還沒出口,裴元突然抬了抬手打斷她,扭頭問道:“等下,她叫什么名字?”
少女:……
管事:……
向小葵:……
“她叫夏弦月。”
向小葵目光平視前方回答道,心中卻有些意外,他出頭做什么?
她轉過頭,傳音入密加眼神暗示:說好了這次只是來學習下向家行事風格的——下人說話,你身為家主插什么嘴,平白無故跌了身份,穩如泰山不聞不問就可以了。
裴元立刻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但回過頭來,發現青衣少女夏弦月已經再次眼疾手快抱起了那堆一看便知分量很足的銀子,不由得駭然一驚!
嘶……
這家伙的腦回路相當清奇啊!
“咳咳!”
無法忍受的賭坊管事決定做點什么,見自家主事還沒來,他咳嗽兩聲便娓娓說道:
“呵呵,向家主,今天你想要帶她走的話,可是得給我們陳大人一個交代了。不知向家主有沒有興趣猜一下,閣下的這位未婚妻,在我們陳星賭坊借了多少銀子?又輸了多少銀子?”
我不猜……
“額,輸了多少?”
本想很有風度懟上一句的裴元按訥不住好奇問道。
管事嘿了聲:“整整十萬兩!”
“胡說!算上剛才的豹子你莊家通殺的那五千兩,也不過九萬四千兩,哪來的十萬兩,你怎的平白無故污人清白!”
裴元不曾講話,那青衣少女就已經咋咋呼呼跳了起來,語氣十分不滿。
“而且最后你開盅時間故意慢了兩個呼吸,所以那局根本不能算,減掉五千兩再折個零頭我只欠你五萬兩!”
噗!
裴元差點沒崩住自己的表情。這么硬核的算法嗎?
誰知管事呵呵冷笑:“好,就算你五萬兩!真金白銀交出錢來就能走人,可若是交不出錢,呵呵,按我們西城的規矩,錢債肉償!”
一群打手立刻硬著頭皮叫囂起來,口哨聲和不懷好意的下流目光肆意亂飛。
夏弦月頓時臉色為難,囁喏道:“我,我現在沒那么多錢,能否寬容我幾天……”
大家一起望向這邊的向家家主。
向小葵正要說話,裴元卻大手一揮:“不必,就這么辦,錢債肉償,我們走了。”
“啊?”
夏弦月茫然抬頭。
管事更是一口老血在嘴邊險些噴出來,想起來主事大人交代的話,急忙高喊道:“不必!怎么可以如此為難向家未來的主母!只要向家主你將城東坊市的三成利潤讓給我們,這事兒就此揭過了如何!”
裴元冷著臉道:“講話的方式簡單點!還有,不同意。”
管事的臉一下黑了下來:“向家主看來是想要欺負我們陳星賭坊無人了?”
裴元眉頭一挑:“恭喜你答對了,就是欺負你們沒人,一群蓄氣級別的小渣渣也想在太歲頭上動土?小葵,上,砍死他們。”
“正合我意。”
被弄得有些懵的向小葵總算聽到一句能弄明白的話了,心中疑惑不已,今天的林玄簡直……這是什么脾性?在她認知里面,向西樓和林玄可都不是這種性格的人,而是相對更加軟弱、容易妥協。
哪像現在這樣,倒不是多強勢,但是怎么給人一種賤賤的感覺?這真是他?
不過她手上一點都沒閑著,那枚被擺弄了許多次卻依舊尚未出場的匕首,迎來了它的首秀。
無聲無息地出鞘,僅手肘長短的匕首,在向小葵手中化作一抹旋轉的殘影。
裴元退后一步,空氣泛起熟悉的灼熱感,他忍不住睜大眼睛去觀摩。
“別讓她出手!”
“快上!”
賭坊管事吼了一聲,手下一群打手大呼小叫地撲上前來,鋼鐵鍛打而成的鐵棒揮擊在空氣中,帶出凌厲的破風巨響。
“愚蠢。”
向小葵冷漠地踏前一步,青石板的地面被碾碎成粉末,匕首如狂龍出海,猛力擲出。
血光急速劃破空間,炙熱的空氣被點燃,火光傾向前方,像是沛然壓下的巨浪。
一群看著身強體壯兇神惡煞的打手們,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洶涌而來的氣浪直接卷飛,身體在火光中迅速消融!
轟隆!
爆炸的巨響中,一步寬的可怖溝壑跨越三丈連向前方,沿途地面如被巨龍碾過,支離破碎。
牌桌后方的小儲藏室化作漫天飛舞的厚重灰塵,十數名兇惡的打手消失無蹤,只有賭坊管事站在稍遠處不斷咳嗽,嘴角溢出鮮血。
“咳、哈哈!不愧是,向府大執事,凝意境三重天高手,‘炎龍’向小葵!”
他殘忍地笑了起來,隨后才從容不迫的到打了個響指。
“不過,既然向家主果然如我所愿那般身受重傷無法出手,今日,你們就留在此處吧。”
刷刷刷!
二樓的廊道上,響起一大片甲胄摩擦的刺耳聲響,三十多雙血紅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我為您精心準備的大餐,神箭營的強弩手,好好享受吧哈哈哈!”
他高舉起雙手像是要贊美上天,表情中滿是瘋狂,和即將看見敵人死于淬毒流矢穿心的快意。
下一刻,笑聲戛然而止。
一顆腐爛的頭顱從黑暗中沖來,一口叼起了管事的腦袋,飛向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