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看見這樣的場面難免有些輕微的震驚。

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高大玻璃腔壁構成的立體水箱。水箱中瑩瑩閃著綠光的不明液體浸泡著一具具人類赤裸的軀體。

他們有男有女，雙眼緊閉渾身赤裸地蜷縮著，漂浮在各自水箱的中央。

水箱上冷白色的數字像是編號一樣的東西。

孟桑榆緩緩念出他們的編號：“二十五、二十六……”她數著編號沿著水箱走下去，終于在一個空水箱旁站定。

她靜靜看著空水箱里漂亮澄澈的綠色液體。

“……三十六號。”

原來……她是這樣子出來的啊。

孟桑榆把目光轉向周圍的兩個水箱之中，左邊是個有黑色長頭發的女孩子，很幼小的一團。右邊的團子還模糊不清，像是沒有發育完全的胚胎。

她大概猜到一點。

實驗室的主腦就在她身后。孟桑榆把手搭上了主腦的顯示屏——無論是怎樣的猜測，都遠不如直接找結果來得準確。

無論是研究的內容還是目的，哪怕已經清除了痕跡，只要能找到，主腦上絕對都會有。只是盡管她可以依靠系統，依照星際科技的超強發展，要想清除她的瀏覽痕跡也同樣是很難的事。

這也就是為什么她一進來選擇觀察而非簡單粗暴地竊取信息。

她深吸了一口氣。

纖細的食指就要碰到主腦薄如蟬翼的屏幕。

“咕嚕嚕——咕嚕嚕——”

孟桑榆飛速轉身，全身肌肉迅速繃緊達到了作戰狀態——身后的響動驚到了她。

令她詫異的是，身后空無一物，關著黑長發女孩的水箱咕嚕嚕往上冒著水泡。

其他水箱都如同死水一般平靜。

孟桑榆走近。

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除非水箱里的生物有了呼吸。

“我知道你，三十六號。”

原本緊閉著眼睛的黑發女孩忽然睜開了眼睛，清澈的黑瞳暈開一絲墨色。

孟桑榆并不意外，問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為什么阻止我查看主腦？”

“提醒而已。”女孩有些高傲，懶懶的瞥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轉向別處。

孟桑榆靜靜看著女孩，水箱里的液體因為女孩的開口又咕嚕嚕地冒了幾個氣泡。

“你有記憶。”這是肯定句。

“你不是也有嗎？”女孩輕飄飄地看著她，像嚼口香糖一樣鼓了幾下腮幫子。

孟桑榆把臉湊近水箱，一字一頓，“不一樣。”

女孩不以為意，在液體中輕易地轉了個身，把白皙光潔的背部朝著她：“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孟桑榆挑了挑眉，“巧了，我也知道你想干什么。”她一向敏銳，對于自我防備和換位思考向來有無師自通的天分。

女孩的舉動跟她當初在黑暗中不停地試探摸索是一個道理——自我保護而已。

可以確定的是，女孩知道的比她要多，可能蘇醒得比她還要早。

女孩忽然又惡狠狠地轉回來了，“討厭鬼！”

“……”孟桑榆還沒被誰這么叫過呢，還有點莫名其妙的。

看她沒反應，女孩頹然地攏拉下肩膀，聲音忽然變得細小而微弱：“三十六號……”

“嗯？”

“我是三十五號。”

“看到了。”孟桑榆指著玻璃水箱上的編號回答。

女孩再次拿背對著她，“你想知道的我會告訴你……不要動用主腦。他們要回來了，你快走，等你下次來的時候，我告訴你。”

孟桑榆點點頭。

她壓下心里升騰而上的那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踩著綁著綢帶的羅馬鞋離開。

隨著研究所大門的再次關閉，黑暗一點點再次籠罩下來。

黑發的少女緩緩把臉貼上水箱壁，靜靜盯著女孩離開的方向，她的咽喉逐漸被灌入越來越多的藥液，只能發出細微而孱弱的聲音。

“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