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濤給自己做了很多心里建設，才下定決心找蘇文借錢的。

因為除了蘇文，他實在找不著別人可以依靠的了。

這個已經畢業兩年多的大小伙子哽咽了，能看出他不是愛哭的人，所以眼淚都強忍著不流下來。“店長，你連原因都不問我，就把這么大額的一筆錢借給我，這份恩情我永遠都會記在心里！”

而后竇濤就翻出紙筆，要給蘇文寫欠條，被蘇文制止了。

蘇文道：“欠條就免了。拿著這筆錢，用到你該用的地方去。我不用你還錢，因為我知道，你這樣驕傲的人能開口借錢，就已經十分不容易了。以后只要能一直留在筑夢，伴隨筑夢成長，就足夠了。這40萬算是我對你的投資。”

“店長，我——”

“不必說了，就這么辦。你給我寫欠條我也會給撕了。”蘇文斬釘截鐵地說，徹底打消了竇濤寫欠條的意愿。“去吧，這筆錢有急用吧，我就不留你了。”

竇濤站起來，畢恭畢敬地給蘇文鞠了一躬，久久沒有起身。

而后轉身，推門而去。

等到竇濤都不見人影了后，蘇文猴子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迅速沖向自己的工位，一頓翻找，找出帽子、口罩和墨鏡。

都戴上后，又換了一身體恤牛仔褲，蘇文就跟徹底換了一個人似的，臉上露在外面的皮膚幾乎忽略不計，沒有人能認出他來。

蘇文沖出了筑夢大樓，四處張望一番，發現了遠處竇濤離去的背影。他小心翼翼地綴在竇濤身后幾十米遠的地方，跟蹤他。

蘇文之所以這么做，是有原因的。

之前ZMC結束返回帝都后，他已經給每個筑夢小伙伴按照在項目中的貢獻，發放了大額獎金。像竇濤這種從以撒就跟著自己的老員工，更是分得了近百萬的獎金。

近百萬的獎金啊！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很多了。更別說竇濤滿打滿算加入筑夢一年多而已，能賺到一百萬已經相當厲害了。

所以蘇文想不通的是，為什么竇濤還要管自己借錢呢？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讓竇濤拿一百萬都填補不了缺口，還得繼續抹掉尊嚴去借錢呢？

蘇文沒在會議室詢問竇濤借錢的原因，是怕打擊到他的自尊心。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開口借錢本來就是一件艱難的事，過于刨根問底的話，對于竇濤是一種傷害。

蘇文不差40萬塊錢，可別一個努力向上的大好青年，因為借錢被打擊到了，那就麻煩了。

蘇文沒打算跟蹤他的，反正錢給竇濤了，也知道那是個靠譜的人，借錢肯定有必要的理由，不用別人操心。可是蘇文卻注意到，竇濤今天鼻梁上貼了一個繃布。

仔細看看，似乎他的眼角也有點發青，感覺像是跟人打架了。

這就讓蘇文不得不擔心起來，再結合突然借一大筆錢這件事……所以蘇文才臨時決定，要跟蹤過去看看，到底竇濤發生了什么事。

同時蘇文也在暗暗自責，怎么自己的員工平時的狀態自己都不了解，鼻梁上貼那么一塊繃布都沒注意到，真是太不應該了！

仔細想想，蘇文發現，除了工作之外，他對竇濤一無所知。竇濤是哪里人，家里幾個孩子，平時的愛好什么的，統統不知道，因為竇濤平時很少跟別人談論起這些。

感覺好像在有意回避這些話題似的。

蘇文忽然想起來，竇濤的家庭條件應該不怎么好。因為總是看他穿同一件衣服褲子，雖然洗得干干凈凈的吧，卻一直沒有換過。手機也是幾年前的老舊品牌，還被同事們揶揄過，他本人倒是并不在意。

一開始蘇文以為竇濤只是簡樸而已，他見過太多這樣的程序員，不追求外物，但是特別能攢錢，銀行卡里一連串0，余額說出來能嚇死人。

但是竇濤的情況，好像并不是那么簡單……

……

竇濤乘坐地鐵，換乘了兩趟，一共耗費一個半小時左右，才在某個地鐵站下車了。

出站后，舉目荒蕪，跟帝都商圈比起來，這里就是城鄉結合部，放眼望去，連一棟像樣點的高樓都沒有。

在這個站下車的人，大都穿著邋遢，滿臉疲憊，行色匆匆。在生活的重壓下，很難在他們臉上看到希望和喜悅。

在帝都打工的底層人民，大都住在這附近。原因無他，房租便宜而已。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鐘，竇濤裹在人群中，穿過昏暗的街道，又拐進了數條崎嶇的小路。路燈越來越稀少，竇濤似乎一直在往遠離人群聚集的地方而去。

大約一刻鐘后，他到了一個荒郊似的野外，附近只有一個工廠和零星的幾棵樹，不遠處有個庫房亮著微弱的燈。

竇濤直往那個庫房而去。

這里已經沒有路了，地上都是雜草和碎石，不過能看出來，硬生生被人給踩出一條路。沒有燈光照明，基本上只能靠稀疏的月光來辨別方向。

竇濤深一腳淺一腳走著，渾不在意。這條路他都走了不知多少遍了，即使沒有月光照著，他也能摸黑回到庫房。

遠遠的，竇濤看到庫房門口亮著幾點螢火般的光，很明顯是手機屏幕的亮光。那就意味著，有人守在庫房門口，正玩手機呢。

竇濤心里一緊，加快步伐趕過去。離著有百來米時，庫房那邊的人聽到聲響，手機屏幕的光晃動起來，在黑夜中劃出一道道弧線，朝這邊移動過來。

“誰來了？是不是姓竇的？”

那些人打開了手機照明，射向竇濤的方向。竇濤移開視線，直視光柱讓他眼中一陣發白。“是我，是我！我回來了。”

“還好回來了，我們以為你跑了呢！”庫房那邊其中一個人說道，“再晚點，我們可就砸門進去了！”

“別！說好了你們不能硬闖的！不然錢一分都別想拿到！”竇濤急忙回道。

“知道！這不沒進去么，瞧把你緊張的，哈哈哈哈！”那群人粗魯地大笑起來，“你把我們當成什么了，都是講信用的人。”

竇濤輕哼了一聲，走完最后這點距離，翻過一個小土坡，來到庫房門前。

在竇濤面前，橫著攔住了四個成年人。各個膀大腰圓，黑壯黑壯的，正抱著胸看著竇濤，不懷好意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