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片刻之后，敏山并沒有步步意料中的大發雷霆，英朗的面容只是稍稍一怔，他心中愕然一驚，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也罷，”他嘆了口氣，“天意如此，有些東西，或許早就不該留在我身上了。”敏山風輕云淡這么一說，讓此時的步步根本無法得知，這個玉牌曾經牽扯出他的多少過去和糾葛。

見敏山并沒有責怪自己，她暗地吐了吐舌頭，心想好在逃過一劫。步步心里琢磨著，璃兒看樣子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了，貓兒小銀也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眼下唯一要對付的，她眼睛一覷，心中一掂量，就是只有老和自己過不去的何玄了。

眼看步步靈澈的眼神中浮起一絲狡黠，何玄心頭揚起一絲不安，果然再次小心翼翼偷眼去看她，發現她正笑瞇瞇得看著自己，他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步步一只手搭到他肩膀上，一手在桌子上有節奏“篤篤”得敲，笑顏如花到：“何獸醫，這人估計是治的差不多了，但充其量呢，無非是讓你辨識了下毒，至于這解毒草還是本姑娘‘犧牲’了色相，借助了敏山大哥的玉牌換來的，你這位大神醫似乎也沒什么用武之處呵！”

“姑娘，你話可不能這么說啊！”他急了，趕緊辯解到，“俗話說，救人治病首先得從病灶入手，小生雖然不才，其貌不揚，也沒什么玉牌玉墜的值錢東西，幫不了你將解藥換回來，可好歹那是小生辨的毒，識的草，否則姑娘你有再天大的本事也沒處使啊。”

“你的意思是，如果沒有你，我們都是一群廢物了不是？”她雖然理虧，但是對付他卻一點也不心虛，即使是口頭之爭，她也非得將他制的服服帖帖才心中順暢。

“不敢，不敢，小生不是這個意思。”他一邊擦著腦門上的汗，一邊忙著解釋。

“總之呢，如果要我承認是你救了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中醫自古講究‘望聞問切’，凡是都有步驟不是？何神醫醫術高明，直接診了個病灶出來，欽佩欽佩，但若是不按流程走一遍，又怎么能叫我心服口服呢？”她瞇著眼，心里已經打好算盤了，呵呵，何玄啊何玄，你讓我女扮男裝逛青樓，你調侃領我進師門做包扎學徒，看我這次若不好好奚落你一番，怎么解我心中之氣。

“那姑娘，你說，這個流程要怎么走？”他忐忑不安得開口到。

“哼，小桔子，進來。”她胸有成竹地低聲朝門口呼喚到。

小桔子一直在門口豎著耳朵，關注房內一舉一動，一聽被叫喚到便立刻樂顛顛得進來了。“二小姐，找小桔子什么事啊？”小桔子裝得什么都不知道。敏山不由得苦笑，這齊湄爾變了，連她的貼身丫鬟都變得古里古怪起來。

“沒人在周圍窺探吧？”步步不放心地先問了問，她始終覺得這個齊府里到處是三娘的眼線，而齊老爺就純粹一糊涂飯桶，凡是說話做事都得學林妹妹進賈府分外小心。若是擱在以前，她是個神經大條，口無遮攔的女孩，可這次不尋常的經歷卻正在慢慢改變她的性格，讓她逐漸變得謹慎，有邏輯性，而骨子里那股愛打抱不平的正義感，也被毫無阻力得激發的更明顯了。

“沒有人，就一掃地的福伯經過，被我打發了。”小桔子信心滿滿。

“那，這樣吧，”她學著何玄搖頭晃腦的樣子到，“我們這位何獸醫，醫術卓悅，醫德超群，為了顯示他一貫的宗旨，叫做天下萬物皆蒼生，還有那個‘醫者父母心’，我覺得應該提供給他一個拯救蒼生，做萬物‘父母’的機會。”

小桔子一時沒明白過來，傻愣愣得看了步步一會，到：“那小姐的意思是。？”

敏山搖了搖頭，從步步古靈精怪的話中，他似乎倒是已經對她的想法猜到了一二，只是那位即將要被她推上“不歸路”的何神醫似乎還不知福禍的，一個勁的在桌上倒水喝，連聲說“渴死了，渴死了。”

“小桔子，我們現在立刻去齊家下人住的傭間，讓那些家里有圈養著雞啊，鴨啊，牛啊，羊啊，狗啊什么的，凡是有食欲不振、不孕不育、瞎了眼、瘸了腿，不會叫，不會跑各種各樣毛病的，都叫他們明天帶來，給我們何獸醫一個醫術大放光彩的機會。同時呢，也堵了下人的嘴，你們都看見了，今天下午他一進府，那些下人都見他好像見了鬼似的，那眼神都仿佛在懷疑他是我領進門的野男人，這樣有損他醫名之事，怎么可以兒戲？”她一本正經得說，表情嚴肅而不可抗拒，而小桔子早就嘴角上揚，可拼了命得憋著笑，連連點頭附和。

何玄剛喝下的一口茶，被步步的一席話激得噴了出來，他來不及擦去嘴邊和胸前的茶水，一口氣上來將臉憋得通紅，瞪著眼用手指著她到：“你，姑娘你，好狠。”

步步卻不以為然，拉著小桔子的袖子到：“我們現在就走吧，小桔子，等過了晚膳時間，就找不到下人們了。敏山大哥，姐姐還是暫時托你照顧，等她醒來，我會再來看她。”也未等敏山和何玄二人表態，這主仆二人便出了門，警惕得四周瞧了瞧，嘻嘻哈哈得一路跑遠了。

房間內的空氣，一度便的凝固了。

敏山默不作聲望了望床上的璃兒，背著手站在窗棱邊，一邊觀察這窗外的情形，一邊心中愁緒暗結。何玄照例從從容容地又給自己沏上一杯茶，似乎沒有一點剛才被步步捉弄的窘迫，與之前的憋紅了脖子的情形判若兩人。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如此這般在齊湄爾面前演這出戲，總歸是你救了璃兒，我指的不僅僅是辨毒，也指剛才你用簪子幫我替璃兒解穴。”敏山先開了口，語氣沉穩，絲毫察覺不到他情緒有任何波動。

何玄一聲不吭，面無表情，顧自低頭喝茶，似乎對敏山的話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