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逃生的希望落進墻角的夾縫，謝藝昕頓時失聲痛哭。

藍建明忍著傷痛，露出齜牙咧嘴的獰笑。他死了又怎樣，這不是還有人給他陪葬嗎？只是可惜，沒能和婉婉在一起。

“藍建明，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都這時候了，你做點好事不行嗎？”

“你TM殺了那么多人，還少我一個？”

“臨死了，積點德會怎樣？”

“我如果能活著出去，好歹有人給你收尸！”

……

謝藝昕一邊哭，一邊指著藍建明叫罵。

然而他卻樂呵呵地沖著她直笑。疼痛和窒息讓他說不出話來，卻不影響他殺人成功的好心情，盡管一切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但是至少想殺的人沒漏掉！

“你笑Sherry生的是串串，可你TM連串串都不如呢，串串都知道疼人，你懂？”

“藍建明，你就是個變態，純種的變態！有爹生沒娘養的雜種！”

“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種結婚就是為了謀殺老婆的混蛋玩意？活該你的婉婉拒絕你！”

……

被堵死了生機，謝藝昕也豁了出去，乘著藍建明有口氣在還無力反駁，索性麻溜地罵了個痛快。不過畢竟是斯斯文文的一個女孩，怎么也罵不得太難聽。

藍建明純當她是在表揚自己，歪著頭讓血沫從嘴角流出，聽著直樂。

時間，一點一滴，漸漸過去。

謝藝昕罵得口干舌燥，而被叫罵的王八蛋，卻已經失去了生息。

亮得晃眼的室內，她的哭聲只余下電視聲相伴。

那旅行婚禮中一個多小時的夢魘，在電視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謝藝昕蒙著臉，假裝自己聽不到電視里的重播。

哭得久了，眼淚就流干了。她閉著眼，又對著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間，狠狠地咒罵了藍建明一頓，罵他不得好死，咒他下十八層地獄，咒他刀山火海油鍋走一遭……

罵得累了，她就躺在地上，蓋著被子養神。休息煩了，就又繼續開罵。一次又一次。

“咔嚓”

謝藝昕聽到了門的聲響。她猛地坐了起來，抬頭看向了那唯一的出入口。只是那一聲響動后，又重新陷入了寂靜。

幻覺？

她愣了一下，既然起來了，那也不浪費，順勢就對著藍建明的尸體開噴，一副要把往后幾十年的臟話在今天全部說完的架勢。

“咔”

又是一聲動靜。

謝藝昕這一下聽得可清楚了。

“救命，有人嗎？救命?。砣税?！救命?。　彼拥那弥\子上的鎖，對著外面叫喚起來。

“跪下，舉起手來！”兩個警察喊著話，舉著槍，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謝藝昕大喜過望，急忙按照他們的喊話，利索地跪地舉手。

“救我！救我！”

小小的房間，完全沒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自由的死人躺在床上，被囚的生者跪在籠中。

電視里是步、兵小黃片，女主角和囚籠中的人長得極像。

——情況一目了然。

謝藝昕很快被放出了籠子，她裹著被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陳述著自己的遭遇，甚至顧不上羞赧。

警察在單人床后面，找到了仍在通話中的手機。謝藝昕這才明白自己為什么能夠得救！

報警的人是“婉婉”！

藍建明的手機設了自動撥號，即使被主人丟進了夾縫，依然盡職盡責地撥著號。

“婉婉”雖然很不樂意接電話，但是在鈴聲不斷的催促中，還是接了一次——以防和明天的見面有關。

謝藝昕那些哭罵，“婉婉”在電話中聽了個七七八八，本來以為是無聊的玩笑，但是在謝藝昕罵出“藍建明”又點了她的小名后，她敏感地嗅到了事件的信息。

“婉婉”點了錄音，一邊維持著通話，一邊火速奔去公安局報了警。

借著這通電話，警方定位了手機的位置，而后順著“電話線”摸到了這間別墅，又靠著熱成像的功能，發現了冰箱之后墻壁的不正常，跟著一步一步找到了被困在密室內的謝藝昕。

謝藝昕的反擊殺人，最終以正當防衛落幕，冰柜中的六具女尸，是她最好的辯護。

被帶著走出別墅，謝藝昕才知道密室原來就在冷庫邊上，只隔著兩扇隔熱門。

她在別墅門口見到了“婉婉”——一個極致精致的女人，燙著大波浪卷，眉眼如畫，湊近了能嗅到化妝品和香水混合的淡淡馨香，氣質溫婉高雅，就像從民國走來的大家閨秀，讓心大如謝藝昕也有了幾分自慚形穢的感覺。

“幸好你沒事。”下一刻，這個溫婉的女人上前擁抱了她。

“……”謝藝昕懵了一下。

“我是‘婉婉’?！?

“謝謝你救了我?！敝x藝昕用力地回抱了她。

“不必客氣。說起來……也有我的責任?！薄巴裢瘛泵佳蹨厝?，“我和他曾經是鄰居，后來因為一些事情搬離了這里。我知道他心理異常，但是沒想到他竟然害了這么多人！如果我能早點……”

“這不是你的問題，正常人根本沒法想象他到底壞到了什么程度。”謝藝昕搖了搖頭，她記得藍建明說的醉話，“婉婉”也只是一個幸存者罷了！

***

“各位聽眾朋友們晚上好，我是S市電臺播音員隨機。今天上午9時許，警方破獲了一起連環殺人案，成功找到六名受害者遺體，并營救出一名受囚婦女。犯罪嫌疑人藍某已在受害婦女正當防衛中死亡，尸體正在檢測中。在現場，還發現了藍某母親遺體，和藍某的日記。

“經查，藍某生在一個重度家暴家庭，幼時多次被生父毆打住院，并親眼目睹生母被生父殺死的情景。藍某疑似患有嚴重心理疾病，通過感情欺騙等方式尋找和控制受害人，并通過儀式性手段殺害被害人，以此重現幼時的經歷?！?

“沒想到家暴竟然這么可怕！希望大家今后能多給周圍的人一些關心和幫助，也許您無意中的幫助，能夠讓一個家庭從破碎和夢魘中走出。說到夢魘，本臺今天收到了一則聽眾留言……”

謝藝昕“啪”的關掉了車內的收音機。

電臺沒有提及地下室里的空冰棺和“婉婉”的存在。這不奇怪。

從“婉婉”接電話到警察救出她，用時不到兩小時；從她配合警察錄口供，到離開公安分局，只用了一個小時；她前腳離開公安分局，后腳就有律師送來公文包，請她準備接手“鈞天遠洋集團”……要說“婉婉”沒在其中發揮作用，那是怎么也不可能說通的。

那個優雅知性的女人，這么幫她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為善良，但也少不了希望隱藏自己存在的意思。畢竟，成為一個變態殺手的“白月光”，也不是什么有臉的事，她那圈子的人多半忍受不了！

謝藝昕正慢慢思考著，丟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的是藍建明的生活助理阮云菲，現在是她的助理了。

“謝總，您在海邊的別墅今天收到了一份遠洋快遞?！?

“遠洋快遞？里面裝的什么？”謝藝昕有些疑惑地問道。

“摸上去像是U盤。您說個地點，我給您送過去？”

“我在公司，你送到我辦公室?！?

謝藝昕停車上樓，見到了候在辦公室門口的阮云菲，接過了她手中的郵件，拆開一看，果然是一個U盤。

她獨自進了辦公室，打開了電腦，放入了U盤。

原來是當初在巴厘島渡過的最后一個晚上，那場篝火晚會的相片。

謝藝昕滾動鼠標，心情頗為復雜地，慢慢瀏覽著這些相片。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處。

——那是離篝火十多米外，從棕櫚樹的陰影中探出的半張臉，被火光映得雪白，仿佛黑暗中的幽靈。即使相片有些失真，謝藝昕依然認得出他來。那個制造了她無數夢魘的男人，藍建明！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