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著霍光磕了一個頭，喬染誠惶誠恐地回話：“回稟陛下，奴婢不知。那日皇后娘娘殞身，囑托奴婢將碧玉鐲交托給尚在人世的石邑公主，誰知喝下毒酒后才發現鐲子是假的。娘娘又氣又急，說那是陛下昔年贈予的定情信物，萬萬不能丟失。可惜那時毒性開始發作，娘娘動彈不得，所以便命奴婢求霍大人幫忙尋找。”

漢武帝不說巫蠱之禍，明顯是不想提自己害死妻子、兒子和孫子的事。

既然這樣，她也不能說。要是不小心揭開了老虎的傷疤，她鐵定死無葬身之地。

聽到她對漢武帝的說辭和在霍家不同，霍光心里大為惱火，本來想出聲呵斥，旁邊的車千秋及時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這才冷靜下來。

漢武帝站起身，慢慢走到喬染的跟前，見她避開了趙婕妤，只說碧玉鐲的事，心里暗暗有了思量。

“碧玉鐲現在何處？”

“回陛下，娘娘過身前一日，奴婢出去給娘娘拿吃食，她說自己睡著了，朦朦朧朧看到了趙婕妤的貼身宮女。”

喬染避重就輕，絲毫不提趙婕妤拿走了碧玉鐲，只說衛皇后看到了趙婕妤的貼身宮女。

貼身宮女不是普通的宮女，是主子的心腹，她做什么都是主子的吩咐。

漢武帝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俯視喬染的視線充滿了探究。

剎那間，喬染只覺一座重達千斤的大山壓在了自己的背上，五臟六腑擠在一起，疼得喘不過氣。

她額頭開始冒出一層層冷汗，汗流浹背。身子一軟，她險些癱軟撲到地上。

喬染不敢擦臉上的汗水，低垂視線里一滴滴冷汗不爭氣地落到地上，留下一圈圈大小不一的褐色痕跡。

她心里一涼，太丟人了！

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鬼不怕的死神竟然被一個死了幾千年的渣男嚇得全身無力。說出去能讓人笑死！

看著顫抖的雙手，喬染心里憋著一口氣，緊緊咬住牙關，心底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屈服！不能認輸！

見狀，漢武帝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和欣賞。

他收起威壓，語帶嘲諷地說：“好一個混淆視聽，誰知道是不是你偷偷掉包了碧玉鐲。”

你妹的！我要是拿到了鐲子還會跟你在這兒瞎逼逼嗎？氣死我了。

死神大人的耐心已經用到了極致，她決定來招狠的，盡快解決這些破事。

舉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她抬起頭直視漢武帝，鄭重嚴肅地一字一頓說：“皇天后土在上，奴婢發誓若是自己偷換了娘娘的碧玉鐲，甘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此話一出，大殿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呆了。

古代人最怕也最相信這種毀天滅地的誓言。

大家看喬染的目光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有不解，有贊賞，有驚訝，唯獨沒有了猜忌和懷疑。

也是！都這樣了他們還懷疑，喬染真的會炸毛，忍不住把他們全部咬死喝血。

“來人吶！傳朕的命令，搜查鉤弋宮！”漢武帝吩咐宮人。

喬染松了口氣。

漢武帝這么做說明他心里已經產生了懷疑，相不相信自己無所謂。

不過，現在她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萬一趙婕妤把碧玉鐲轉移出去了怎么辦？

該死！

她腦子缺根筋啊，怎么沒想過這種可能。如果漢武帝的人找不到東西，她豈不是一樣要死翹翹了！

現在喬染一個頭兩個大，整顆心高高地提起來，沒著沒落。

幸好喬染主角光環太強盛，命大，福也大。

趙婕妤那個蠢貨不僅沒有轉移碧玉鐲，還把它當做圣物一樣堂而皇之地放在自己的小佛堂供奉著。

宮人突如其來的搜查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沒來得及藏好鐲子，被抓了個正著。

漢武帝雷霆大怒，質問她為什么要偷皇后的鐲子，幾番盤問，她說了一個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理由。

原來她雖然受寵，也育有皇子，但是偌大的皇位江山沒她們母子的份兒。她心有不甘，趁皇后落難，偷換了她的鐲子。

她認為就是這個福鐲給皇后帶來了好運，讓她幾十年順風順水，母儀天下。所以她想著要是自己得到這個鐲子，天天供奉著，或許也能有這份福氣。

聽到這兒，喬染差點沒忍住笑噴了。

在世人眼中避之不及的東西到了趙婕妤這里成了能帶來福氣的圣物，她怎么不想想衛皇后最后的凄慘下場。

只能說這女人被權利和富貴沖昏了頭腦，野心太大了。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漢武帝沉默了很久，長長吐出一口氣，當著所有人的面封幼子劉弗陵為太子，其生母趙婕妤賜死。

眾人大驚，跪下來接旨。

趙婕妤又喜又悲，拉著漢武帝的衣角求情，卻被他無情地踢開。

一切終于告一段落。

喬染心里的大石頭落下來。

“陛下，皇后娘娘還有一些話命奴婢單獨告知您。”

四周落針可聞，只有趙婕妤時不時的痛苦呻吟。

所有人看著垂首低眉的喬染。

“起來，回未央宮。”漢武帝深深看了看她，兩鬢斑白，滿臉滄桑。

他帶著她回了未央宮，屏退眾人，和喬染獨處。

“皇后還有什么要對朕說的？”

出去走了一趟，漢武帝似老了十歲。

他已近古稀之年，白發人送黑發人，相濡以沫的妻子離他而去，從今以后真正的孤家寡人。

抬起頭，喬染仰望那個剛剛失去妻兒的年邁男人，他皺紋叢生，多疑多思，再也沒有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一瞬間父親的面容浮現在眼前，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媚眼如絲。

漢武帝一愣，“你笑什么？”

喬染眼珠子轉了轉，嫵媚中透著一絲邪氣，輕輕啟開紅唇，不答反問：“陛下，您是不是特別思念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漢武帝皺著眉頭看她，眼神依舊犀利，但是喬染毫不畏懼，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看著看著，眼前忽然出現皇后雍容慈愛的笑臉和兒子孺目的神情，他眼眶一酸，落下兩行清淚。

“子夫，據兒，朕好想你們啊！”

他神思恍惚，目光游離，喬染趁機一把搶走了他手里的碧玉鐲。

晃了晃，她嬌笑道：“多謝陛下。”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環顧空空蕩蕩的大殿，漢武帝困惑地擰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