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人民醫院大門附近，人流熙熙，路邊停靠點多了的出租車很受歡迎，立即有乘客上門。

“師傅，去橋香路的翠竹園。”

“不好意思，我這車暫時不接客，尿急。”

出租車司機王鵬拒絕了一對年輕情侶，拿起小皮包，作勢要起身出來。

年輕情侶不快的離開，王鵬趕緊將擋風玻璃后的“空車”轉為“休息”。

王鵬邁著八字步，恬著肚子，來到周源身旁，嘲諷似的說：“小道士，你的水平不行啊，等了這么久都沒有人撞進你的騙局！大冬天的可受苦咯。”

周源轉頭一看，發現說話的人是剛才的出租車司機，似笑非笑的說：“被鬼附身的人數量極少，這是要看運氣的。何況我的生意如何，好像和你沒有關系吧。”

“我等著別人戳破你的騙局。”

王鵬哼了一聲，打開手里的保暖杯，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枸杞茶，站在那里不走了。

周源不再搭理，專心的注意進出醫院行人頭頂上方的氣團。

醫院不愧為人流聚集地，十多分鐘過去就有超過五六百人進出，這還不包括坐在車里的人。

結果對他不太友好，哪怕是坐在輪椅上的病人，頭頂上方氣團顏色也不過灰色更深一點，并沒有情緒碎片出現。

要不要轉移陣地去精神病醫院？

周源正在考慮這個可能，只是精神病醫院的大門可不像第六人名醫院這樣松懈，他接觸不到被嚴密看守的病人。

“好冷，小道士你還要等下去？”

王鵬將大半杯枸杞茶喝完，這回真的想撒尿了，目光掃附近來回掃視，尋找公共廁所。

周源插在褲兜里的雙手，都冷的發木，心里也有離開的念頭。

但他忽然發現醫院大門出現一家三口，三十多奔四的中年夫婦，衣著鮮亮，但他們的雙手押著十一二歲的小胖子往前走。

中年夫婦倒還沒什么，就是小胖子頭頂上方的氣團有些怪異，灰色的氣團中隱約出現模糊的廣場、房屋，像是畫質粗劣的海市蜃樓。

這樣的情況，周源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的仔細觀察起來。

“讓你不要給兒子玩手機的機會，就不聽！現在好了，他玩游戲玩到飯也不吃的程度，還不是你慣的。”

“你有臉說我？天天加班到深夜，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了嗎？兒子缺少父愛，只好玩手機消遣時間。”

“你少打點麻將，多多關心兒子，也不至于連他精神不正常都沒發現。”

兩夫婦怒目而視，互相責備對方，被夾在兩人中間的小胖子一言不發，沉默的像是一截木頭，對周圍環境的變化毫不感興趣。

周源邁動兩條被北風吹了許久的腿，來到一家三口前面，表情嚴肅的說：“三位請等等，我看他的精神萎靡，應該是被不干凈的東西附身了！”

“你個牛鼻子道士裝什么蒜，我兒子是玩游戲成癮，哪里是沾上臟東西！你是哪里來的騙子，竟然騙到我頭上來了？我現在就報警，讓你進牢房！”

中年婦女和炸了毛的母貓沒兩樣，沖著周源大聲咆哮，涂了猩紅唇膏的嘴巴一張一合，迸發出刺耳的高音。

周源也不生氣，深深的看了小胖子一眼，立即轉身就走。這番行動干凈利落，將挺拔的背影留給這一家三口。

他果決的作風，讓中年男人心中一動，嘴上欲言又止，有種追上去的沖動。

“別去，他設好局，就等著你過去呢！”

中年婦女拉住老公，大喇叭般的說。

附近有一些行人停下腳步看熱鬧，其中不少人掏出手機拍下照片，將穿著道袍的周源拍進去，發在朋友圈、微博上。

王鵬這個出租車司機，與時俱進，手機玩的賊溜。

他舉著手機，將剛才的一幕錄制下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小道士，你還敢說自己不是騙子？人家又不傻，怎么會上你的簡單陷阱？

周源并沒有離開太遠，走了七八米，又守在醫院大門附近。

雖然外面冷了點，但他確認了一點，在這兒真的能找到頭頂氣團和常人不同的人。

有一就有二，想必很快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潛在客戶。

接下來，周源主動出擊兩次，但都鎩羽而歸。這些剛剛從醫院出來的人，警戒心極高，完全不信任他。

“走了，這里待不下去。”

周源感到周圍越來越多的人，朝他指指點點，目光像是看大馬猴一樣。

短短時間里，他的名氣就傳播開，頭上莫名其妙多了一頂騙子的帽子。他很冤啊，直到現在還沒賺到一毛錢，西北風倒是喝了不少。

直到這時，周源才發現做一個成功的神棍，也挺不容易的。

心理素質要杠杠的不說，話術也要仔細琢磨，像他這樣直接上去和潛在顧客說明情況，一點都不受歡迎。

“小道士，你要坐我的出租車回去嗎？”

王鵬咧開嘴巴，笑呵呵的說，露出勝利的笑容。

“坐誰的車不是坐，就你的出租車吧。”

周源一口答應下來。

他坐在出租車里，冰冷的北風被隔絕，頓時感到溫暖許多。

“我說小老弟，你才入江湖沒多久吧？沒有多少經驗，所以才騙不到人。那個中年八婆罵你的時候，你完全可以噴回去嘛。”

王鵬一邊啟動出租車，一邊又侃侃而談，大說自己的江湖經驗，“你要用話恐嚇別人，嚇得他們膽戰心驚，事情就成了八成。可以對他們首先來句：我看你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

周源翻了下白眼，確認這司機是港片愛好者，連這樣老掉牙的臺詞都說得出口。

“王師傅，你想看我笑話，就是要否認我給你的建議，讓你最近平穩情緒不要大起大落，是吧！”

周源再次看王鵬頭頂上方氣團，依然處于惡化的邊緣，情緒崩潰就會成為第二個陶國偉，認真的說，“我說的沒一句謊話，你最好按我說的那樣做。”

“呵呵。”

王鵬嬉笑說，“就別打我的主意了，我可不會上你的當。”

周源搖了搖頭，沒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