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都落座后，鐘磬之聲驟起，余音繞梁，又有絲竹之樂相伴，似叮咚流水，珠簾傾瀉，然后就見一群侍女款款而入，周身披紅黛綠環(huán)翠清鳴，分工明確，各自掌燈把盞，傳菜送羹。

片刻，云于熙舉了一杯酒，唱喏道：

“今日晚宴，多謝諸位蒞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來，大家滿飲一杯。”

席上都是故友親朋，各自都舉杯示意，然后一飲而盡。后方侍女也非常適宜的添滿酒盞。

陸珵很艱難的喝下，一口辛辣的液體入喉，還帶著一股果子酸味，霎時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十分惡心，都顧不上失禮，連忙夾了幾口菜壓了下。

然后沒完，云于熙自斟一杯后，又走下臺階至陸珵面前，語帶感激真誠的說道：

“今日真是多謝陸賢侄對小女救命之恩，還請再飲一杯。”

“伯父，真不用了，你再這樣說讓我情何以堪。”

但長輩敬酒，推辭不過，陸珵只能拿起酒盞與云于熙碰杯，最終夾雜一絲勉強(qiáng)猶豫的表情，閉目將酒送入口中。

“這小子忒不爽利了，沒勁。”上首主位上那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見狀，搖頭感嘆道。

“爹！”肖音在旁勸道。

“伯父容稟，陸珵他本不善酒力，還望寬宥一二。”李宣連忙解釋道。

“無事，那就不要勉強(qiáng)，多吃菜。”云于熙絲毫未放在心上，主動開導(dǎo)道。

一時間賓主盡歡，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窺準(zhǔn)時機(jī)，李虢華思量著為了孩子的前程，舍下老臉，咬著牙起身祝酒道:

“多謝云兄款待，愚弟也敬你一杯，祝云兄與嫂夫人伉儷情深，長生逍遙。”

“多謝!”兩人隔空碰杯飲盡后，李虢華又倒了一杯，稍微醞釀了會，再次舉杯說道：

“犬子李宣與令嬡兩情相悅，這時日也長久了，不敢擅壞閨名，今日特意登門，愿禮聘娶貴府嬌矜，還請應(yīng)允。這一杯酒，我先干為敬。”喝完還露出杯底示意。顯示坦誠。

“唔……”云于熙聽聞沉吟不語，似有顧慮。

上首那盤膝而坐老者突然，正喂著幼童吃食，聽到這一出，耳朵豎起，出言便道：

“哦，這是要娶我兩個孫女中哪一個啊？”

原來他正是肖音的父親，校經(jīng)堂肖雄，這會其身旁的幼童，那是云于熙夫婦的小兒子云非鶴，不時還發(fā)出一些嬉鬧嬌寵之語，很是隨意。

“外公！”云氏二女滿臉?gòu)舌粒⒉话玻惪谕暤暮暗溃缓笠姳娙四抗舛急灰^來，頓時感到有股莫名的拘束，臉頰都驀地緋紅起來。各自低頭再不說話了。

云于熙感嘆這個惡人還是得自己當(dāng)：

“宣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也是個好小伙，不過這‘兼祧’，我實(shí)難決斷。何況孩子們都還小，還是緩幾年才說吧。”

他的一番話已經(jīng)很委婉了，可肖雄卻是吹胡子瞪眼，嚷嚷道：

“嘿~兩個都要啊，還真是貪心！”

“爹!你喝多了，少說兩句……”肖音抓住父親的胳膊，嗔怒道。

“爹沒喝多，哎，哪個是李宣，出來讓咱瞧瞧。”

李宣聽言，望了一眼二女的方向，點(diǎn)點(diǎn)頭就站了起來，走到中場，帶起腰間玉玨碰撞，發(fā)出一聲輕鳴，竟然壓過廳中的聲響，步履從容，顯的其身姿愈發(fā)挺拔若松柏傲立，不卑不亢的回應(yīng)到：

“李宣見過肖爺爺。”

話音落下，猶如實(shí)質(zhì)的視線掃了過來，他只覺的皮膚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中雖然慌的一匹，可表面上風(fēng)輕云淡，片刻就聽對方評價道：

“馬馬虎虎。”

然后肖雄又帶著調(diào)侃再次說到：

“你要同時求娶了我兩位孫女，這難度可就大了，得予你雙倍的考驗(yàn)，也讓我能夠看到你的決心，是不是。”

說完，又摸著云非鶴的頭，小兒無狀，一臉無辜的望著不良的外公，并回頭對著云于熙夫婦童言無忌喊道：

“爹爹，娘親，姐姐是我的，誰也不能娶走。”

這聲稚嫩童言使人不覺莞爾，少許沖淡了席坐上沉重的氛圍。

而肖雄也樂呵呵的，經(jīng)過一番插科打諢，他清咳一聲，貌似漫不經(jīng)心的說：

“老夫有個提議。”

“岳丈請說，小婿定然照辦。”云于熙和大多數(shù)女婿一樣，跟老丈人關(guān)系并不怎么和諧，任誰養(yǎng)了幾十年的白菜讓他人拱了，都會有些不爽，這種感覺帶入日常生活中，就是不對付。所以肖雄在女兒大婚后，住了不到三個月就搬離了他經(jīng)營百年的‘觀瀾居’，只是偶爾抽空回來看望下孫子們，但云于熙性格方面卻十分孝順，對肖雄尊重有加，凡事都不愿違逆。

“云華，你過來。”肖雄招呼方云華，并做解釋道：

“這是咱不成器的關(guān)門弟子，就劍道方面還堪入眼。今日，就以五十招為限，你李宣若是能在云華劍下?lián)芜^這五十招，老夫便做主將月兒、煙兒都許配與你。”.

方云華依言起座走至廳中，向肖雄和云于熙各自施禮后，面向李宣，頷首示意，臉上的表情也似笑非笑。

李宣側(cè)首望向李虢華，看父親的意思。

李虢華眼神中透出濃濃的失望，方云華的名聲他也聽過，自己親自下場都討不了好，何況李宣。對方這樣是一點(diǎn)機(jī)會都不給，不愿再自取其辱，罷了，不如歸去。正要開口說幾句場面話應(yīng)付過去。

可就在這時，陸珵卻橫插一腳，霍然起身，朗聲詢問道：

“敢問肖爺爺，既然是考驗(yàn)，不知可否延請外援？”

“哦？”老爺子被激起了興致，滿臉容光煥發(fā)，像是遇到極好玩的事，但在旁肖音這時已俏臉微霜，語帶不快的說：

“爹，那有您這般胡鬧，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非月非煙，該如何自處？”

“放心，我肖雄孫女，怎會愁嫁？要嫁就得嫁個好的，得咱看的上眼，熙兒，你說是吧。”肖雄滿不在乎，安慰女兒后又對著云于熙說道，貌似在征求意見，實(shí)際是暗示女兒，可肖音關(guān)心則亂，沒有聽進(jìn)去。

“岳父說的是。”云于熙很自然接口，并拉住欲再分辨的妻子，朝她微微搖頭，并湊進(jìn)小聲耳語了幾句，肖音就不再反對。

陸珵旁觀者清，看的通透。所以走到李宣身旁，并肩而立，再次詢問：

“不知可否？”

“當(dāng)然可以，不過，這規(guī)矩還是我定，你若是替他，這難度當(dāng)然也得變，就算一百招吧，如何？”

肖雄定下基調(diào)，卻又增設(shè)了新的阻礙。

“那好，這一戰(zhàn)就我來吧。方師也曾在懋功臺上講經(jīng)，弟子受教匪淺，今日正好可以向方師討教下劍法。”

話音落下，整個大廳忽然寂靜下來。不單是肖雄和李宣錯愕，大廳中其他人也是一臉愕然。便是方云華也有些悻悻，自己如此被小看，還是首次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