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曉寒看見陳清嵐來敲門,等對方說完,揚了揚下巴,示意陳清嵐坐下。陳清嵐拿著包,挽了一下頭發,心里還是有點委屈,但是也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低著頭,不知道自己的領導這個時候要和自己說什么。
范曉寒看著陳清嵐一副小媳婦樣,也是覺得好笑,但是這個時候不可能笑出來。范曉寒以前讀過一本書,叫做情緒管理,不是說教你怎么控制情緒,而是去告訴你,人在某些時刻,需要表現出應有的情緒。
其實今天白天,要說范曉寒有多生氣,還真沒有。對于她來講,手下的人去內斗,是一件好事情,她樂意看這個,以前有帝王術,就是兩個大臣或者幾派大臣內斗,這是一種消耗,一種制衡,這樣下來,才不會影響自己的位置,內斗一個很重要的點在于競爭,皇帝也罷,領導也罷,他們要做的無非是讓這種競爭保證在良性上面。有的時候,沒有矛盾,領導也會去制作矛盾,不為別的,只為讓自己的位置穩,讓下面人出力。
白天的事情,范曉寒必須展現出來自己生氣的樣子,讓對方覺得自己生氣了,現在的陳清嵐還理解不了什么叫做“你看到的樣子,只是對方想讓你看到的樣子”這句話。不過所謂的管理,永遠不是對事不對人,而是對人不對事。管理管到最后管的是人心。張風經歷白天的事情,沒問題,他會想的,是范曉寒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這一個老油條,根本不會把今天的事情往心里去的太多,但是陳清嵐不一樣,她還是一個菜鳥,菜鳥在職場里面最容易面對自己過不去的兩個關鍵詞:尊嚴、平等。
現在的陳清嵐就是把這兩個關鍵詞全都放在了自己的心里,憑什么要我給張風道歉?我沒有做錯什么,我的面子一點不剩。憑什么只有我道歉?為什么不公平對待?
范曉寒清了一下嗓子,雙手撐到了桌子上,淡淡的說到:“不服氣?”
聽完這話,陳清嵐眼淚刷的的就下來了,就是不服氣,但是她敢說?雙手胡亂的擦了下眼淚,語氣很低沉:“不敢。”
是不敢,不是沒有。范曉寒冷笑了一下,還在這耍彎彎繞呢。
“陳清嵐,我就問你一句,今天你錯在哪了?”
這話問的是你錯哪了,不是你錯了嗎?代表對方已經認定了你有錯,陳清嵐這會軸勁也上來了,猛地抬起頭:“我沒覺得我錯了,案子就是有問題,為什么他要狡辯?我和他說有什么錯?要說錯了,那就是都錯了,憑什么只有我道歉?”陳清嵐說完這話,明白自己基本上在坤達的日子已經到頭了,不過她沒覺得后悔,我沒錯就是沒錯。罰我我認了,但是你說我錯了,不行!
本來不生氣的范曉寒,聽完這個話,真真的火了,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沖著陳清嵐吼道:“你沒錯?我問你,你是什么職位?張風什么職位?風控部的老大究竟是你還是我?你和他吵了之后,問題解決了嗎?”范曉寒不想看見陳清嵐,抱著肩膀,在屋里走了兩步,接著說:“你說只讓你道歉,我問你,你覺得讓張風給你道歉可能嗎?究竟現在是你的重要性大還是張風的重要性大?來來來,你來給我說說。”
陳清嵐有點動搖了,但是歪著頭,流著眼淚,不說話。
“啪”的一聲,范曉寒拍著桌子,對陳清嵐說:“你不是不覺得自己錯嗎?你說啊!”
陳清嵐渾身一激靈,開始想對方說的話,都是些什么意思。正想著,又聽范曉寒說:“不說是吧,我來幫你回答,你給我聽好了。你是普通員工,張風是部門長,你和張風吵我今天不管,明天就會有一萬個人去和張風吵,誰都不會把他當回事。后天張風就會來和我吵,下屬和上級吵架沒事,沒人管,怕什么,部門長怎么,總經理又怎么了,無所謂。”范曉寒冷笑著。
“風控的事情,你作為員工,我作為老大,你不來向我匯報,直接去和人家說,溝通也是平級溝通,你這是什么你懂嗎?你這叫越級反映!你眼里有沒有我?風控部什么時候姓陳了!”
陳清嵐一聽,趕緊說:“范總,我沒有這個意思。”
范曉寒擺著手,低著頭,說到:“別告訴我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想的,在我這里根本不重要,我只在乎,你做出來的事情,帶給我的感覺是什么,我也只關心我感覺到的意思,沒有這么多的人會去關心你的心里活動,說白了,現在的你,沒有被別人去揣測的資格。”
字字誅心,陳清嵐這會快把嘴唇咬破了,但是感覺自己一個字都反駁不了,自己原來覺得的道理,現在看起來是這么幼稚。
“還有,你吵架,解決你的問題了嗎?你解決了什么?你覺得張風會理你?你搞清楚,你只是一個員工,他是領導,他憑什么聽你的?陳清嵐,我就告訴你一句話,別在這跟我要平等,我這里沒有,當你什么時候重要性和張風一樣大了,你的平等我一定給你!當你的重要性大過了張風,今天這樣的事情,我范曉寒讓他當著一個公司的人的面給你道歉!但是現在,你不配!”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像一把劍,直直的插進陳清嵐的心里,把她自己建立的那些墻,一劍一劍的扎破,鮮血淋漓,真實的殘忍至極。
這些話,戳破了所有的借口和理由,陳清嵐那些不想面對的借口和理由。當她在想如果都錯了,為什么只有我道歉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錯了,但是她覺得所謂的平等,憑什么只罰我。但是在范曉寒的眼里,你做錯了,我為什么不能罰你,我不去罰別人?我是領導,我樂意!陳清嵐這會感覺自己就像個小孩,和同桌上課說話,老師把他罵了一頓,她不去想自己說話不對,她關注的第一個點是,說話的又不是我一個人,憑什么只罵我?憑什么?就憑你錯了!
陳清嵐這會的眼淚,已經不再留下來了,她明白了自己的錯誤在什么地方了,也知道自己確實錯的厲害。這會還是沒有抬頭,因為羞愧,因為不敢。她聽著對面范曉寒喘著粗氣,不敢看她的樣子。空氣就突然的安靜了下來。
猶豫了再三,陳清嵐站了起來,把包放在了椅子上面沖著范曉寒鞠了一躬,說:“范總,我知道錯了,您要怎么罰我都行,開除我也行,我都認罰。”
范曉寒感覺有點頭疼,這孩子怎么今天一直犯傻?要是想開除你,我還費這個勁等你訓你?直接讓你滾蛋不就好了。還有,沒怎么滴就開除,這就和男女朋友吵架,隨時把分手掛在嘴邊一樣愚蠢。
范曉寒坐了下來,喝了口水,緩了口氣:“你先說說你錯哪了。”
“第一個是不該越級反映問題,第二個是不該和領導在眾人面前爭吵。”陳清嵐回著話,范曉寒挺滿意,重點都在,然后就聽見陳清嵐說第三,范曉寒楞了一下,還有第三?
“第三,不該用不對的方法去面對問題,我沒有想著去解決,而是用了錯誤的方法處理。第四也是最重要的。”
范曉寒這會是完全的不生氣了,自己說了兩個重點,對方總結出來三個了,竟然還有第四?這算什么?意外之喜嗎?
“第四是不該不相信您的處理結果,更不該惹您生氣。”陳清嵐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范曉寒都得豎著耳朵聽。
得,自己說兩個,對方說了四個點,感情對方還饒了倆。范曉寒也沒戳破,故作高深并且還假裝生氣的說:“你明白就好!”
陳清嵐還低著頭,又問了一句:“那范總,明天還讓我來上班嗎?”
“九點上班,你明天早上八點到,把辦公室全部打掃一遍。這一個禮拜辦公室的衛生全部你來打掃。現在,馬上從我面前消失!”
陳清嵐一看領導還在怒氣中,拎著包回了一句:“明白了范總。”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看著陳清嵐走遠的背影,范曉寒悠悠的說了一句:“老娘的演技快TM夠拿影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