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嘆氣的澹參，紅發少女和華服少年面面相覷。

這么簡單粗暴的安排，也能算是計劃么？

“你們這什么表情？”澹參不滿，“過于精密復雜的安排，只會反倒讓整個行動，更容易因哪怕一點意外變化而全面崩盤。”

“而若在開始時，看破一切花俏的表象，僅僅將自己原本的目標牢記心中，則就能不受外部變化的干擾，堅定地向著實現目標前進。”

“此心不動，隨意而行，才是人生正道。”澹參轉身負手望天感嘆，“可惜孰本孰末，卻有太多人顛倒了！”

“可是前輩你好像只是仗著戰力強悍，就懶得多動腦了啊。”少年沒被澹參自認為很有氣場的姿態迷惑。

“……如果直接打過去就能搞定一切，何必再多費那些心思。”被揭穿的澹參，干脆直接坦白。

隨即澹參轉而看向少女，回歸正題道：“但如果修仙界中留有如此可怕的事物，我不覺得此界還能像現在般平穩。”

“即使對基層修士和散修封鎖了當年的真相，聯合的高層們總是能知道消息的吧？他們就不怕哪天自己也突然死得不明不白？”

少女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道：“聯合對于驚變之夜的最終公開說法，是金柜派眾修在不甘滅派之下，以獻祭整個門派的異術，與四個化虛修士同歸于盡。”

“而對于宗門高層們，在從金柜派的監控靈器中獲取相關記錄，正惶恐不安時……四大宗門的化虛秘術傳承長老們出面了。”

“他們又是誰？”澹參對各個勢力的具體構成依舊一無所知。

先開口的卻是華服少年。“幾乎獨立于四大宗門，代代自行隱秘相傳，四大宗門培養化虛期修士秘術的真正的掌握者們……居然真的存在。”

紅發少女點頭，認同了少年的說法，然后繼續道：“他們宣稱，是飛升仙界的前輩們，因金柜派對四大宗門的挑釁、及現任化虛修士們的無能表現而震怒，故而以大法力破開兩界間隔親自出手，將所有敗壞四大名譽之人一并懲戒。”

聽到這里，少年的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仙人……”

‘嗯嗯，之前的飛升者們么，也許說得通？’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澹參對這個消息倒不是特別意外。

對一個修仙世界來說，有可供飛升的上界存在，確實再正常不過。

至于飛升前輩的性格似乎頗為乖僻暴虐，考慮到此界黑社會修仙的風氣，似乎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事。

不過……

“如果上頭真的還有宗門前輩們一直守著，你們說的那惡人，還能直接將南山宗坑到解體么？”

澹參直接指出違和之處。“而且……”

“你對這個說法，似乎就頗為不屑的樣子。”澹參看著紅發少女說道。

“……”紅發少女沉默無言。

“不僅如此，你之前稱呼四大的化虛修士時，用的語氣就已經有些奇怪了，”澹參想問這個一段時間了。

“如果我沒記錯，你的生父，就在那四人之中吧？”

少女將頭轉向墻壁。“……在證實這與我們之后的行動有關前，請恕我保持沉默。”

好像背后有什么更深的隱秘啊？澹參心中好奇，但看來透露出之前那些情報，就是少女現在的極限了。

‘算了，暫時就這樣吧。’

只要雙方繼續保持良好關系，少女終有一刻能將這些都傾訴而出的。澹參對此有著莫名奇妙的自信。

“那么，我總結一下啊。”

澹參清了清嗓子。

“現在我們面對的情況是，一個陰狠卑鄙踐踏良知權力欲旺盛的二五仔，為了自身的野心，悍然對冷靜理智開明團結有良心是少女之友的聯合總指揮一系，直接以武力相向。”

“……前輩，你不用如此抨擊那惡徒、大肆吹捧我們的。”少女恢復到現在，已經有用手捂臉的力氣了。

澹參聳聳肩。“對于敵人與同伴，待遇總得分明一些嘛。”

“既然他們已經直接出手，在這里我們假設他們雖壞卻不蠢，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要么能在拿下你后展開下一步行動、要么在那時就已經全面發難，現在聯合總指揮已身處險境之中了。”

“如果是第一種，我們現在將你送到聯合總部，應該就能當場揭穿惡人的狂妄野心，直接奔向皆大歡喜的好結局…”

澹參頓了頓。

“…也有可能對方見追捕隊久久沒有聯絡，于是已改變計劃，全面出擊。而之后結果可能是對方因匆忙而失敗，也可能變得與第二種差不多。”

“而第二種，就是惡人已基本得手，三宗聯合已處于他們的控制之中。這時我們需要做的就是面對與他們的直接沖突，同時嘗試確認那總指揮的安危。”

‘大人……’紅發少女在擔心中攥緊了拳頭，注意到此的華服少年，安慰地拍了拍少女的手。

“這時我們將面對的敵人，就是那惡人的全部人馬、三宗聯合的大多力量，以及……”

“如果我們過于引人注目，則似乎就有一定的可能，引來‘四大宗門飛升仙人’突如其來的雷霆打擊，其可能足以讓我們瞬間灰飛煙滅。”

正在安慰少女的少年僵住了片刻。

少女想了一下，撫了撫他的背。

澹參頗有興趣地偷看著少年少女互動，嘴上則繼續說道：“而在這一邊，無論是金柜派，還是三宗聯合中仍可以信賴的人手，都不是實力不夠就是鞭長莫及，直白地說，現在都幫不上忙。”

“而這時，你們唯一可以依靠，同時也是身邊最強的力量……”

澹參雙手交叉于胸前，語氣嚴肅，隨即一手成拳讓大拇指指向自己，大聲說道：“就是我啦！”

全場無聲。

之后，少年呼了一口氣。

“前輩好厲害……真的塑造了一種已到絕境，完全無望的氣氛呢。”

“誒。”

紅發少女緩緩點頭。

“確實如此，如果是不到成嬰期的修士，這時可能已經徹底喪失信心了。”

“誒誒。”

少年又重新熱情起來：“前輩這是想用哀兵必勝的道理，先讓我們看到最糟的境地，然后就不會再因任何打擊而喪失斗志了吧！”

“誒誒誒。”

紅發少女正了正防風鏡：“是啊，如果連這都無法嚇倒我們，那還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們呢？”

“這是在困局中忽然令人心安的轉折才對吧！”

澹參怒了。

“好啊，你們兩個串通好了氣我！”

澹參沖上前去，一手抓住一個大好頭顱，隨即便揉搓起來！

“哇哇哇…”“怎么又揉我的頭！”

兩人驚嚇出聲，澹參不管。

三人嬉鬧了一陣。

“不過……前輩你，為什么要為我們這么盡力呢？”

重新整理著頭發的少年，忽然這么問道。“前輩其實從來都不是我派的弟子吧？”

紅發少女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誒，說起為什么…”澹參想了想，“最主要的，應該是一時也沒其他事好做吧。”

“這算什么啊。”少女有點無語。

澹參攤手。“好吧，我說具體點。”

“我閉關的時候，除了修練以外，心中想的就是等出去后，要好好在他爹、他師傅、還有他們老宗主面前顯擺顯擺，讓他們都跑過來抱大腿什么的。”

澹參搖搖頭。“然而僅僅百年，卻發現之前認識的人，現在居然都已經不在了。”

“這感覺，怎么說呢……首先就是很難受，難受到要炸開了。然后真的炸了。不，姑娘你就不要問了。”

“等這些過去，心中確實是不再被苦痛填滿，卻好像也沒有別的了，什么都不想做，也好像沒什么可做的了。”

澹參看著少年。“而這時，正好有個與故人有著眾多聯系的小伙子需要幫助。我覺得盡我所能地幫一幫，就似乎也像是如原本暢想地那般，在故人們前狠狠顯了一把似的。”

“更何況，這小伙子還是個善良到驚人的家伙，之前更不顧自身危險地幫助了我……是的沒錯，跟我剛才說的炸了有關，請別問了。”

“于是無論是本來的意愿，還是從知恩圖報上考慮，也沒有其他事著急做的我，幫助你們才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澹參理所當然地說道。

“可是這可能會很危險。”少年似乎還有什么顧慮。“甚至可能牽扯到當年讓我派當年……受到最沉痛打擊的，疑似仙人的強大力量。即使是前輩，也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澹參微笑，拍了拍少年的頭。“所以說，你們還是小瞧我的實力了，我可不僅是只會玩玩靈氣而已啊。”

“若是那什么‘仙人’不出，此界應該已經沒什么能威脅到我的東西了。而即使真有什么隱藏的大能者，這么多年沒一點跡象露出，可見對方若非限制多多，就是過得其實也不怎么樣，我即使打不過應該也跑得了，甚至還有帶上你們的余力。”

看著少年似乎還想說什么，澹參用手刀輕敲了一下少年的頭。

“而且你也別把我想得太好了，假如真的遇到什么極端險境，我自然是自己趕緊跑路，到時才不會關心你們的死活呢！”

華服少年雙手捂頭，臉上終于露出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