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參感覺自己正在做一個很糟心的夢。

在夢的最后，玻璃心爆炸的自己竟然還被個小年輕抱頭安慰，還在她懷中睡著，不能再丟人了。

但相比自己丟人，澹參更加厭惡之前夢中莫名的噩耗。就算是噩夢也得講點基本法，這么胡說亂編是要謝罪的啊！

澹參想從噩夢中醒來，于是他醒了。

睜眼起身，澹參發現自己似乎身處一個有些狹小的山洞之中。身下是被金色框體包裹，似乎是用石頭削出的石床，四面懸浮著數個散發柔和金光的小正方體作為光源，周邊墻壁上則刻畫著道道玄妙的紋路，穩穩閃著光芒……

澹參就這么繼續逃避現實，將注意力轉移到周邊的布置之上，對這狹小空間中最重要的存在假裝視而不見。

而這種自欺欺人的掩耳盜鈴自然是維持不下去的。

“前輩，你醒了！”一個帶著發自真心喜悅的清脆嗓音響起。

澹參終于不得不將視線轉向聲音的來源。于是一個背負入鞘長劍，身著褪色華服，身量不高并似乎稍有些消瘦，秀美親和，微有些圓的臉上正滿溢著欣喜的年輕修士，映入澹參眼簾。

一個很可愛的人。但卻徹底戳破了澹參的幻想。

“果然，那些不是夢么……”澹參有些痛苦的閉緊雙眼。

華服年輕人則被澹參的反應嚇了一跳：“前輩！仍處于之前那種狀態嗎？”

僅僅慌張剎那，年輕修士眼中就只剩下堅定。“沒事的，之前已想過這種可能了……”

“那么首先……”年輕修士張開雙臂，示意著自身的無害，并緩緩靠近澹參，似乎想故技重施。

還在那閉眼哀悼的澹參，在靈識中感知到了年輕修士，不顧相對下極弱小的自身的安危，試圖去寬慰一個能瞬間奪走其生命，可能瘋狂的陌生人的勇敢舉動，于是就……被嚇到了。

之前自己狀態不對時，被個后輩來這么一出已經是既丟人又辣眼了；現在好不容易腦子長了回來，卻如果再來一次的話自己就真的不用混了！

“別！沒事！我好了！”澹參睜眼，跳起身，退至墻角一氣呵成，是害怕界的豪杰。

年輕修士也被眼前怪人與之前種類不同的奇異表現嚇了一跳，立刻便仔細觀察了澹參一番。

嗯，雙眼確實恢復神采了……但他的言行舉止，怎么毫無一點強者應有的氣度呢？

“……前輩，你真的沒事了？”年輕修士有些狐疑地問道。

“欸，我看起來不像沒事么？”難道自己現在仍然像個神經病？澹參感覺被打擊到了。

“怎么說呢，前輩你現在有些有些……缺少威嚴？”看著眼前的逗比，年輕修士覺得自己還不能大意。

‘自我感覺仍是個普通凡人真是對不起啊！’澹參難受，這是神經不知為何而自帶的后門的影響，自己當真無能為力啊。

“……總、總之，你看我現在已經可以正常與人交流了，這不已經可視為解除了最大的危險么，”背靠墻角的澹參勸說，“你可以把兩手放下了，我沒事的。”

年輕修士反而更加擔心，“師傅曾說過，連即使狂妄、愚昧、甚至猥瑣的高階修士，都仍然會帶著強者獨有的風采，這是生命層次的提升所造成，不受修練者自身主觀意志的影響。”

“而前輩你現在真的毫無那種威嚴感，怎么會沒事？”年輕修士繼續平舉雙手以顯示著自身的無害，向澹參靠近了幾分，“前輩還在被悲痛影響么？請讓我來試試能否將其舒緩幾分……”

‘不要靠近我啊——’怕因再次被年輕人抱著安慰而穿越者失格的澹參，簡直想像吸血鬼般抱頭蹲防，完全沒察覺自己現在這沙雕樣也好不到哪去。

“真的不用了！”澹參急中生智，“給我時間，我自己能走出來，若是被外界干涉，有可能再度惡化了。”

聽到這相比下貌似更有點道理的說法，年輕修士思考了一下，終于放下手臂后退，給澹參留出了寶貴的個人空間。

產生自己好歹沒再次丟人的錯覺的澹參也松了口氣。

然后澹參就看到，年輕修士輕輕退到這小空間中離自己最遠的角落，在掐個什么法術后整個人都看不見了。全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你這也太體貼人了……’澹參哭笑不得，這后輩有點太好心了啊。

“咳，也不用這么夸張。正常跟我說說話可能更有幫助。”氣氛這么尷尬下去可就真令人難受了，更何況自己還有很多想問的事。

隨即年輕修士便乖巧地現身，卻是沒有靠近過來。

“前輩好。”年輕修士對澹參點點頭。

“你好。”澹參對年輕修士點點頭。

二人無言。

……好像有點冷場了，澹參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決定還是直入主題吧。

先給自己澄清一下。“其實之前那些…異狀，都是我所修功法的影響，非我本意啊。”

自己再玻璃心，應該也不至于會到徹底發瘋失智暴走的程度。澹參現在想來，當時的異變，似乎是《深柜經》強行將自己心性禁錮不變的效果，意外讓自身突然爆發的悲愴震撼不僅無法發瀉疏通，反而不停積累，最后超出極限內爆損及神魂的結果。

而在發瀉一通將壓力散盡后，神經的特殊效果再次掌握主導，將自己的精神狀態重塑回一直以來的咸魚樣子，自己也因而轉醒。

澹參覺得經過大約就是如此。只是似乎很難跟人說明，又相當不可信呢。

“原來是這樣！”年輕修士感嘆。

“我知道這聽起來似乎……等等你就這么接受了？”正準備即使費一番口舌也要試著挽回點名譽的澹參傻眼。

“那是前輩在詐我？”年輕修士驚訝。

“沒有沒有，確實是這么回事。”澹參汗顏，這人好實誠啊。“只是有點奇怪你為何就這么相信了。”

“因為無論其到底是真是假，既然前輩選擇這么說，那就是想讓人如此相信的。”年輕修士認真說道，“于是我就相信了！”

“這個‘于是’是怎么回事啊！”澹參震驚了。“你一個小姑娘，用這種態度闖江湖可是會很危險的！”

華服年輕人聽聞卻是噗呲一笑。

“前輩說什么呢，我是男的啊！”

澹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