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紀(jì)71年11月。

東線戰(zhàn)場的秩序勉強恢復(fù)，并且他們正在和西線聯(lián)合，著手重建世界聯(lián)合政體。

林一仍舊在忙著找阿亞，為此，時五還把將當(dāng)年吳柳整理的資料交給了林一，讓他專心致志，不去插手其他事。

明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東西兩線將再次重新修訂半年前簽訂的《權(quán)利劃分條約》，其主要目的是為了加深兩線的溝通合作，畢竟西線的人在時五身上，看到了舊日之約的希望。

入夜，時五站在天臺上，望著腳下繁榮的城市。

林一剛剛和他談完了心，下了樓，時五說想多吹吹夜風(fēng)，便留在了上面。

城市燈火闌珊，不遠(yuǎn)處的郊區(qū)正在晝夜不休的重建，夜風(fēng)中帶著些許清香，因為舊日之約總部之后的山體，因為當(dāng)年的大災(zāi)變而崩塌，露出了深埋其中豐沃土壤，最近被人改成了花園。

“你是在找我嗎？我見過你，我也了解過你。”一個聲音出現(xiàn)在時五身后，時五起初以為是敵人，但身子才扭到一半，便僵住了。

這個嗓音一下勾起了時五沉睡的記憶。

在那個雨夜，在那條小巷中，那人撐了把傘，自己因偷饅頭而被打了頓，當(dāng)時，他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但還記得，畢竟那人問了幾個問題，就讓他飽餐了頓。

這個聲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人就是阿亞，阿亞當(dāng)年問自己，正義是什么？

計劃成功了！

時五幾乎興奮地咆哮出來，可在片刻興奮之后，他卻又有了些畏懼。

整整一年的付出才實現(xiàn)這個目標(biāo)，犧牲了那么多人，為神明獻(xiàn)上了如此多的羔羊。

這是計劃作為關(guān)鍵的一刻，他應(yīng)該用何種借口，向這位神明索要力量呀！哀求、憤怒，或者是咆哮，即便這些都做了，神明會答應(yīng)他嗎？

思考變成了躊躇，時五愣在了原地，一言不發(fā)。

“或許我誤解了，你不是在找我！抱歉，我認(rèn)錯人。”身后的聲音即將遠(yuǎn)去。

時五急忙轉(zhuǎn)身，叫住了對方。

那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面孔，端正，整齊，不是阿亞的面容，就像是個陌生人。

但時五篤定，這就是他要找的神。

神以奇怪的目光看向時五，等待著他的答案。

阿亞咽下幾口唾沫后，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輕蔑而嘲諷：“作為至高的造主，難道你不知道我們這些蛆蟲的思想。”

對方答道：“人何時想去了解過螞蟻的思想？”

時五一聲不吭，欲言又止，思索片刻后，他又恢復(fù)了之前高傲的態(tài)度：“對于我的所作所為，你一定很憤怒吧！”

“我憤怒什么？”對方反問。

“你明明……”時五驀然變得激動，不過片刻后，又冷靜了下來，“我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您，阿亞，或者是其他，不過我想問問，你應(yīng)該見我的目的是什么？殺了我嗎？殺死這些干擾了您目光的蟲子！”

“為什么？”阿亞戲謔地明知故問。

時五卻不再有任何多余的言語，他恭敬地退了步，低下了頭：“我在恭候著您之前問題的答案，至高的神明。”

兩人對視了會兒，最終是阿亞笑開了，他似乎是默認(rèn)了，“你說的沒錯，你的行為打擾到我了，而且你是想見我吧！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目的了嗎？”

“力量！”阿亞無比肯定地說的說道。

就像是商業(yè)談判的那樣，雙方承認(rèn)了對方的身份，隨后壓上了自己的籌碼。

“力量！你似乎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道德高尚。”阿亞笑得更加開心了。

時五遲疑了片刻，問道：“難道不可以嗎？”

“可以！”阿亞爽快地應(yīng)允了，“我可以將力量賜予你，我甚至不需要知道，你會拿它做什么！但是你也要知道，萬事萬物皆是有代價的。”

時五自然是點了點頭：“代價是什么？”

“一份契約！”阿亞手掌攤開，空氣中分子在他掌間凝結(jié)出一張金黃的紙頁，“你和伊爾走得很近，應(yīng)該知道要如何獲取力量吧！那現(xiàn)在，請告訴我你的答案，你的正義是什么？”

這個問題之前被杉詩想到了，畢竟所有的前輩，伊爾、林一、吳柳都踐行行著自己的正義。如果這個問題的答案過于簡單，時五相信自己是絕對無法獲得足夠力量的。

他曾和杉詩討論過這個問題，答案也早就熟記于心了。

“正義即是未來的輝煌！為了未來而犧牲現(xiàn)在，這是所有人都在做的事，在今天的奮斗，都是為了期盼更好的明天。”時五信誓旦旦地說道。

阿亞冷笑了聲，走到了時五身前，嘲諷道：“我記得我問過你這個問題？當(dāng)時，你告訴我，你的答案是——吃飽。”

“時間會改變?nèi)魏稳耍以缇筒皇钱?dāng)初，在小巷里挨打的小偷了。”時五狡辯道。

阿亞重重冷哼了聲：“神，沒心思去看透凡人的所思所想，但是他們可以通過現(xiàn)在的條件來推測可以預(yù)見的未來，你會用我賜予你的這種力量來殺死林一，為你老師吳柳報仇，這一行為，會將這好不容易安穩(wěn)的世界，再次拖向殺戮的深淵。這不是你說的正義，這是憎恨。”

阿亞的一字一語，讓時五感到了徹骨的寒冷。

果然凡人智慧，在神靈面前不值一提，他的謊言被看破了，隨后，時五咒怨地罵了兩句：“之前你還說，人類不會窺視螞蟻的思想。”

“不用像個被拆穿的小孩子似乎，你告訴我了答案，我便和你簽訂契約，這很公平。”阿亞面色一變，立刻燦爛地笑開了，“就像是做生意，你情我愿而已。但有一點我需要提前告知你，在契約中簽下的每一個字，都是你未來的行動準(zhǔn)則，契約是不可違背，不可修改的，所以你想好了嗎？”

決處逢生的轉(zhuǎn)機，給予了時五以巨大的欣喜，他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下來：“想好了。”

阿亞遞出契約，嗤笑道：“時五，這不是你的選擇，這也不是你的正義，你早晚有一天會因為這個選擇而追悔莫及。”

而時五卻聽而未聞，大筆揮下，在契約的末端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后他抬頭仔細(xì)凝視著阿亞的面龐，“感謝您！我仁慈的神！”

金色的紙頁在風(fēng)中消散，阿亞的身影也越來越淡，臨走前，阿亞笑了聲：“契約生效！”

今日在樓頂發(fā)生的事，無人看見；時五與神的對話，也無人知曉，夜晚和從前千萬個夜晚都一模一樣。

月色下，有人歡慶，有人嘆息，有人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