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干什么？”斐慕楠大惑不解地望著餐桌對面的小女人。

這是一間布置豪華的茶餐廳，這里的早點做的不錯，現在他們桌子上擺著精致的糕點，棗泥糕、水晶糕、五彩蒸餃，素餡小籠包，諸如此類一一不等，還有小火煨好的一罐糯米甜粥。這些早點在蘇筱沫的大朵快頤之下所剩無幾，她還不知足地向服務員招了招手。

“這些，全部打包，素餡小籠包味道不錯，再來一屜打包，帳算在他頭上。”蘇筱沫沒有理睬斐慕楠，只管布置著，“哦，對了，麻煩你再拿筆和紙過來，我跟這位先生有點舊賬要算算。”

斐慕楠眉頭緊皺，自從進了這間茶餐廳，這個女人就掌握著主動權，不等他招呼就開始點餐，開吃，然后打包。自始至終沒跟他說一句話，當他空氣啊！不對，結賬的時候想起了他，當他提款機啊！

怒火在發酵、膨脹……

“好吧，我承認，整件事情，我跟小小……”斐慕楠努力斟酌著用詞，不就是道歉嘛，到底應該說“做的有點過分”好呢，還是說“傷害了你真的抱歉”更有誠意？

不等他考慮清楚，對方“啪”一聲把一張紙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氣定神閑，小臉微昂，帶著那種固執的小驕傲，蘇筱沫一字一句地說：

“拿著，我們兩清了。”

看著對方一臉困惑，她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當然這只是一張借條，我不會賴賬的，一百萬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一定還給你。至于你幫我墊付的房租就當是這個月我給你公司打工的月薪吧，反正這個月薪水我還沒去財務領取。”

蘇筱沫振振有詞，口沫飛濺，斐慕楠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蘇筱沫顯然是注意到這一點了，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已經算得很清楚了，難道他還不滿意？有什么地方算遺漏了？

“這頓飯嘛，是你要請我的。”她小聲咕噥著，“我只不過多要了一屜小籠包，用不著這么小氣吧，大不了AA制。”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姐要是還有錢的話，不要說AA制，請你吃飯又怎么樣……不過，前兩天去醫院查了一下那個男人的賬戶，果然燒錢燒的厲害，賬戶里的余額所剩無幾，她一咬牙就把所有的錢都放了進去，本來計劃等拿了這個月的薪水就能寬裕些，誰曉得……

“蘇——筱——沫！”

咆哮……你咆哮啥！蘇筱沫一臉費解地眨巴著眼睛，這樣無辜又可愛的表情讓斐慕楠的怒火無處可發，悶得胸口發痛。

他瞄了一眼那張紙，欠條，心中的郁悶感更加強烈，他舉著欠條想要扔到地上，但半途又把借條收了起來，插在襯衣口袋。

深呼吸，他盡量平靜地說：“現在我是債權人，我有權了解你的還貸能力，更有權要求你馬上去工作。總裁秘書蘇小姐，你知不知道翹班是要扣全勤的，你……喂，你去哪里？”

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蘇筱沫大搖大擺向前走去，聽到他氣急敗壞的吆喝聲，才回頭慢吞吞地說：“債權人，我去洗手間的自由也被剝奪了嗎？”

一時無語的斐慕楠跌坐在椅子里，挫敗感爬上他的心頭，讓他越發煩躁。

這個女人……實在太囂張了！

臭男人，這就是他所謂的道歉吧！那種高高在上的樣子，以為她稀罕嗎？昨晚的事情弄得大家都太尷尬了，她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華夏集團”的頂樓，坐在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的外間，隔著一張薄薄的墻壁，呼吸著同一個空間里的空氣。

有時，那個男人會悄無聲息的打開他們之間的那扇門，而當她感覺到他的存在時，抬頭看到的就是那張溫和的能融化世間一切的笑臉。那個男人不該那么溫柔的，她甚至有點討厭他的溫柔，這種溫柔讓她感覺無法拒絕，一看到嘴角盛開的花一樣的微笑她就覺得好像陷進去了沒辦法拔出來一樣。

她不喜歡這樣子，她感覺越來越把握不了自己，這種失控的感覺讓她恐慌，她想起那一年，她六歲，在柜子里……

而就是這樣一個讓人無力自拔到全心全意信任他的男人，居然也會騙人。是的，他騙了她，他明明知道那是他的兒子，居然跟他的兒子還有他的弟弟合起伙來騙她。

太可惡了！簡直不能原諒！那個男人居然連個解釋都沒有，更別說道歉，一聲不吭的……

蘇筱沫倏地抬起頭，呆呆地望著洗手間的鏡子，水龍頭也忘記擰緊，水“嘩嘩”的流著。

她在干什么？她小聲質問自己，賭氣，還是別的什么。

這些想法真奇怪，蘇筱沫趕緊打消了自己亂七八糟的念頭，鞠了一捧水澆在自己臉上，讓自己更清醒一下。

當她擰好水龍頭準備離開洗手間的時候，忽然聽到女衛生間里想起低低地求救聲：

“有沒有人啊？救命！”

聲音虛弱無比，還帶著哭腔。

蘇筱沫斜睨了一眼女衛生間門把手上掛著的“維修停用”的小牌子，頓生疑惑，媽媽咪呀，該不會是廁所女鬼吧！

蘇筱沫皺著眉頭推開衛生間的門，聲音是從中間一個隔板里傳出來的，推開隔板的門，馬桶上坐著一名穿著白色長裙淑女形象十足的女人，她楚楚可憐地垂著一雙淚眼，嗓子眼里傳出來一點羞怯的聲音。

“麻煩你，有……有沒有衛生紙？”

蘇筱沫成功把這位因為區區衛生紙就陷在衛生間里半個小時的女孩解救出來，她一直是強忍笑意聽著那女孩的哭訴。

女孩跟朋友出來吃早點，忽然肚子有點不舒服，正好朋友的孩子也想上廁所，因此兩人一起過來，然后就發生這種尷尬的事情，女孩喊了很久也沒人理會她，幸虧遇到蘇筱沫，不然糗大了。

蘇筱沫攙著腿腳酸軟的女孩向餐廳走去，聽到她說孩子心里一動，問：“是個六歲的小男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