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代弟子留下，其他人也都下去吧。”齊翔天揮了揮手，大廳內除了幾名高級傀儡師其他人也都退了出去。

“你叫沈寧？”

沈寧恭敬的點了點頭，這種恭敬并非在于對方的身份，而是下意識對強者的尊重。那名青衫老者他在睦望城是見過的，當時就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此時說話的老者雖看起來并不出奇，但這青衫老者卻站著說話人一側，隱隱錯后半個身位。

“你可知傷我刻羽門的人又什么后果。”

“爺爺，沈寧哥哥是好人，……”嘟嘟話沒說完，就被齊朝云瞪了一眼，又被柳卿音拉住，撅著嘴不敢言語了。

齊翔天微微一笑，看著沈寧。后山發生的事他一清二楚，精神力覆蓋之下整個山峰發生的事沒有一件能逃出他的感知。

“不論有什么后果，小子承擔便是。不過話要說清楚，并未我刻意滋事，當時只是被他追殺自保反擊而已，難道要我束手待斃不成。”沈寧不卑不亢的答道。

“嗯，到是有點膽識。西平你來說說。”

“啟稟師伯，這沈寧乃是朝廷叛黨，我奉命擊殺。”

“哦？朝廷的事我不懂，難道你是一路從北疆追他過來的？”

“這……，弟子是從蒙郡追過來的。”康西平沉吟了一下道，他也知道此次任務另有蹊蹺，不過作為軍人，執行命令就是天職。

齊翔天點點頭，繼續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門派有門派的規矩，到了刻羽門就要按這里的規矩辦。你二人仇怨已結，明日殿前決斗做個了斷便是，莫要讓旁人說我們刻羽門以勢壓人。另外沈寧打鬧后山，傷我門人，需闖那七殺陣。沈寧，你可愿意。”

“我可以不愿意么？”沈寧抬起頭，與齊翔天對視。

“恐怕不行。”齊翔天微微一笑，簡單幾個字決定了沈寧的命運。

人家根本沒問他是誰、有什么背景，也就是說對方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不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名門大派，都會一視同仁。一個康西平就夠難對付的，還有那個一聽名字就不善的七殺陣，看來這回麻煩大了。

“我不同意。”嘟嘟掙開柳卿音來到沈寧身邊，“沈寧哥哥是我朋友，爺爺既然要按門派規矩處理，我要求和他一起闖陣。”齊翔天雖然對他疼愛，可在門派中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何況又當著這么多門人弟子，做出的決定自然不能更改。

“放肆，大人說話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齊朝云面色陰沉，真搞不懂女兒今天發的什么瘋。

“刻羽門門規三十二條，闖過七殺陣者與本門仇怨一筆勾銷。若二人同時闖陣，刻羽門不得干涉，但可將七殺陣更改為七殺刃翎陣。”嘟嘟小臉崩得緊緊的，一字一句語氣異常堅決的道。

“好，就這么定了。”齊翔天哈哈一笑，起身向殿外走去。

“可是……”齊朝云還想說什么卻見自己的父親輕輕擺了擺手，說了句“無妨”三兩步間已邁出了門檻。

“年輕真好。”老者抬頭望了望天上皎潔的明月，自言自語了一句，接著便聽身后大殿中傳來一個疲懶的聲音，讓他腳下一側歪，“有沒有吃的啊，我都餓了一天了，這么大一個門派有那么窮嗎？”

展羽峰南翼。

康西平與幾名弟子坐在屋中喝酒，此時他左手執杯一口接一口的灌著，右側空蕩蕩的袖管隨著他的動作來回晃蕩。

“老掌門就是刻意偏袒那個沈寧，一刀殺了干凈利索，哪來的這般麻煩。”一名弟子往嘴里扔了粒花生米，不忿的說道。

“哎，師父已閉關三年，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突破。要是他老人家在的話多少能為咱們南翼弟子說幾句話，可如今又能有事么辦法。”

“要我說康師叔也不必太過生氣，七殺刃翎陣哪有那么好闖的，高級傀儡師也九死一生，怕就怕因為齊師妹的關系他們故意放水。”

聽眾弟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康西平重重將杯子往桌上一頓，含混不清的說道，“七殺刃翎陣，哼，明天我要親自殺他。”

刻羽門內門自古分南北兩翼，掌門之位各自執掌百年，這是開山祖師立下的規矩，一直延續至今。事實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當這個掌門，作為修者，他們多是愿意潛心修行爭取達到更高的境界。掌門這個稱號說起來好聽，但除了權利外，更多的則是義務。帶領門派發展、處理紛爭，以及日常事務等都要占用大量的精力與時間。

從另一個方面講，刻羽門祖師立下這個規矩也是有意讓兩翼都有修養生息的時間，不至于被權利和欲望所迷惑。

不過這幾代有些特殊，百年間北翼一脈天才頻出，就算未能登上大師境界也有不少佼佼者涌現。齊翔天四十五歲接任掌門，又在十年前傳位給了齊朝云，隨后突破到大師境界。到目前為止北翼一脈已執掌刻羽門近三十個年頭。

而南翼就要相形見拙了許多，就算在高級傀儡師的人數上都有所躲不及。唯一有望突破的程光耀閉關三年有余，卻久久沒有動靜。無怪乎南翼弟子總會覺得矮人半分。

要說這闖陣時放水，卻也并不容易，因為這七殺刃翎陣中的十四名弟子有一半是來自南翼。不過在此之前，沈寧還得先過了康西平這一關。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或是出自其他考慮。決斗的地點沒有真的設在殿前，而是放在了后山。觀禮的賓客多數還沒有下山，有的會等到刻羽門收徒結束后才會離去，但此處卻是不能輕易過來的。就算你是傀儡師，又有誰敢用感知隨意窺探。

沈寧恢復了本來面貌，空地之上劫已經進入戰斗狀態，白虎也在一旁虎視眈眈。不清楚底細的人見到如此年輕的雙控傀儡師，多少都有些驚訝。

齊翔天坐在一把安樂椅上，捻著胡須搖搖晃晃，從表情上很難看出他到底想的什么。而嘟嘟撅著嘴站在一邊，小拳頭捏得緊緊的。最晚她被爺爺叫了去，但談話的內容卻只有祖孫倆自己知道。

康西平率先出手，單控的正是那具蚊形傀儡。這種決斗并不像尋常比試那樣的傀儡控制比拼，往往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所以他的目標直指沈寧，當然前提是突破劫與白虎的防御。

飛行傀儡適合迂回或者奇襲，短距離沖刺上也有一定的優勢，但面對眼下的情況卻顯出攻擊不足的缺陷。就算由高級傀儡師操控也是一樣。

不過巨蚊傀儡還是毫無顧忌的沖了過來，纖薄的羽翅在晨曦下急速震動。接連兩個精神突進，然后猛的向右側回旋，妄圖繞過劫的守護范圍。這幾下扯動轉向干凈利索，足見康西平的功底。

但若只是如此恐怕還難不住沈寧，劫橫向一滑修長的手臂展開，爪向對方翅膀。那蚊形傀儡卻忽然身形一陣模糊，從一化四，根本分不清虛實，劫一把抓碎的只是其中一道虛影。白虎在劫移動的一剎那，也是一個虎撲，在翻身尾巴一掃，同樣擊碎兩道殘影。那最后一道影子還沒飛出多遠便被血飲當頭劈下，瞬間破碎，竟然還是一道殘影。

“四相影遁，看來康師弟的控制能力有提高。”齊朝云站在一邊輕聲贊道。

“嗯，不過那小子也是很不錯的。”齊翔天點點頭，目光停留在沈寧身上。其他弟子也跟著看去。

此時的沈寧并未因擊破了四道殘影而疏忽大意。劫甩開長腿向回奔跑，白虎則沖向康西平，一攻一守間充分發揮了雙控的優勢。在場觀看的人中有不少比沈寧精神力高出許多，自然能發覺他并沒有達到高級傀儡師的境界。可雙控之下不但不吃力，反而顯得游刃有余。

蚊形傀儡在閃出四個殘影后又進入了不可視的精神突進狀態，但精神鎖定的結果卻同樣是四個方位，這才是四相影遁真正的厲害所在。

劫回身守護已將這四個出現點與沈寧隔開，無論是速度還是判斷都拿捏得無可挑剔。看出其中門道的人無不暗自稱贊。尤其是恢復了本來面貌的沈寧又如此年輕。就算此時雙方站在敵對立場上，也不妨礙傀儡師只見的敬佩。此子天才了得，假以時日成就必將不凡。

但另沈寧和多數人都沒想到的是，那蚊形傀儡出現的地方卻不是被鎖定的四個位置。破空聲驟然響起，如標槍般的尖嘴首先顯露出來，緊接著便的頭身與翅膀。

那蚊形傀儡出現的地方竟然就在沈寧頭頂不足七米之處。尖利的蚊嘴急速沖擊下，周圍的空氣漩渦般的卷了起來，剎那間再進兩米。

沈寧已經感覺到頭頂有些發涼了，不過他眼神任然堅毅，頭也不抬的緊盯著距康西平三步距離的劫，其實只要再跨出一步，劫手中的血飲就能立時飲血。雙方都有機會擊殺對手，也同樣可能被對手擊殺，誰快誰慢一時沒人能分辨得出。

就在這時，康西平突然大喝一聲，精神力分成不是刺芒激射而出。雙方都在正常精神狀態，就算高級傀儡師對中級傀儡師施展精神刺也是兩敗俱傷的打發。他此時用出，就是想不顧一切的殺死沈寧。至于是不是被劫斬成兩半，他根本就不在乎。

天要讓人滅亡先得讓人瘋狂，康西平就處于這種瘋狂的狀態中。他不能容忍自己被人毀掉傀儡，不能容忍被人打成殘廢，更不能容忍做出這些的只是個不滿二十歲的中級傀儡師。今天就算丟掉性命也要致沈寧于死地。

沈寧沒瘋，所以他動了，精神刺被精神屏蔽所阻止，雖然痛苦非常卻不至于失去神智。無名身法運轉下，原地掠出數米。這一耽誤，劫的動作自然也慢上半拍。但這點時間并不能改變局勢，下一個呼吸戰斗即將結束。

康西平神態默然，仿佛一點都不在乎生死，蚊形傀儡在他的控制下四片羽翼飛脫而出，旋轉著斬了過來。

沈寧再次運轉無名身法，但腳下一滯，竟然原地沒動。

“地縛鬼！”隨著嘟嘟一聲驚叫，一雙如骷髏般嶙峋的金屬手爪正死死的抓著沈寧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