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李南魚在學(xué)校撞見陳芊芊，她穿著李南魚從沒見過的白色羽絨服，像個精靈一樣一閃而過，不過還是被速度更快的李南魚當(dāng)場截獲。

她眼神飄忽，刻意躲避著李南魚的直視。

“最近還好嗎？”李南魚面露微笑。

“嗯，我爸已經(jīng)出院了，各項(xiàng)指標(biāo)都很好，多虧了你和蘇瑤借我們家的錢。”陳芊芊回答。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李南魚盯著陳芊芊，潛意識告訴她像這樣步步緊逼是很不好的行為，但現(xiàn)在的她有些情緒不受控制。“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朱弈星，比我大五歲，是個牙醫(yī)。”

“他玩王者榮耀應(yīng)該很厲害。”李南魚心里不太舒服，故意開始吐槽人家的名字：“牙醫(yī)么？我覺得他更適合做個法師。”

“對不起...”陳芊芊低頭看著李南魚的腳面，聲音輕得就像冬天的雪花飄落在地上。

“不，你不用道歉。我們已經(jīng)不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了，我生氣的只是你好像越來越疏遠(yuǎn)我，之前不是說好了就算分手了也要做好閨蜜，現(xiàn)在你交了男朋友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跟我好好說一說。”

“以前我也覺得，就算我們分手了也可以做好閨蜜，并且在一開始我也是奔著這個方向在做。但是...”陳芊芊踢飛一顆小石子，看著李南魚：“和朱弈星確定關(guān)系以后，我就發(fā)現(xiàn)我做不到。雖然你已經(jīng)換了一個身體，但你還是你，你的靈魂還是我的前男友，我們有著很多美好的回憶，我們分手的原因也不像其他人，或是感情破裂，或是異地分居。我沒有辦法做別人女朋友的同時，依然和前男友保持莫名其妙的關(guān)系，就算你是女孩子也一樣，你敢說你已經(jīng)對我徹底放棄了嗎？”

最后那句話，仿佛擊穿了李南魚的心臟。正如陳芊芊說的，李南魚雖然嘴上說著無所謂，但內(nèi)心深處的確一直沒有放棄過，看到林安安和顧熙幸福的樣子，她會想：如果我和芊芊也能這樣就好了。

每次和陳芊芊見面或是發(fā)微信的時候，也同樣是站在男朋友的角度進(jìn)行交流。

換句話說，她從來也沒有把自己從陳芊芊的男朋友這個角色上挪走。只要陳芊芊一天沒有談戀愛，李南魚就覺得自己還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在知道陳芊芊要相親的時候，她心里會那么五味雜陳，在看到陳芊芊和別的男人牽手照片的時候，心里會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這一切的原因，就是她搞錯了自己的定位。所以錯的根本不是陳芊芊，而是李南魚自己！

雪白的云遮擋住了太陽，涼嗖嗖的感覺彌漫全身，風(fēng)把樹枝搖晃得沙沙作響。

如果是以前，李南魚一定會上前摟住陳芊芊，親昵地問句：“冷不冷。”

可現(xiàn)在，她不能這么做了。

其實(shí)，如果李南魚和陳芊芊沒有曾經(jīng)那層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那么她這樣做根本就沒有什么問題，畢竟都是女生嘛，閨蜜之間的互相照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偏偏就是因?yàn)橛辛嗽?jīng)的那層關(guān)系，李南魚不能那么做，因?yàn)樗灰敲醋隽耍蜁炎约捍氲疥愜奋返哪信笥焉矸萆先ィ退闼僭趺纯桃饪刂埔矡o法改變她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這是人類潛移默化的本能。

同樣的道理，站在陳芊芊的角度，也是一樣的。

佯裝閨蜜的真前男女朋友，對雙方任何一個未來的終身伴侶都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出軌行為。

理清了這些以后，李南魚釋然地笑笑，對著陳芊芊伸出一只手：“祝你幸福。”

“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陳芊芊也伸出手，和李南魚的握在一起。

太陽重新從云層里鉆了出來，金色的光穿過樹葉的層層縫隙，在地上照出一大片斑駁。

兩個人同時收回手，陳芊芊看著李南魚說：“放學(xué)以后一起去吃飯嗎？”

“不用了。”

“你不是想我跟你說朱弈星的事情么？我可以跟你說，以朋友的身份。”

“朋友...又降級了么？”李南魚苦笑：“算了吧，我今天晚上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

天黑了。

西葫蘆大學(xué)附近，雪蓮果酒吧。

吧臺最靠右的位置上，有個女孩面前放了好多個空著的啤酒罐，她晃了晃手里再一次清空的罐子，對吧臺對面的小哥說：“再來一罐，謝謝。”

“你就只喝啤酒嗎？要不要試試血腥瑪麗，據(jù)說心情不好的時候辣一下嗓子，馬上就會神清氣爽，一切煩惱都沒有了。”

“好。”女孩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

雪蓮果酒吧很小，里面沒有樂隊(duì)表演，只是放著節(jié)奏緩慢的音樂，很適合一個人過來自斟自飲。

“我叫劉瞳瞳，瞳孔的瞳，你呢？”調(diào)酒小哥自我介紹。

“李南魚，南方有魚的南魚。你的名字好奇怪。”

調(diào)酒小哥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我出生的時候眼睛很大，所以我爸媽給我取名劉瞳瞳。你的名字是怎么來的？”

“我出生在南方，我媽愛吃魚。”

“哈哈哈，你名字的由來和我的一樣接地氣。”劉瞳瞳把配置好的血腥瑪麗在兩個金屬杯子之間倒來倒去，倒了三次以后倒入了放滿冰塊的玻璃杯里面，再加上裝飾，然后推到李南魚面前。

拿起來嘗了一口，入口是濃濃的番茄味，緊接著黑胡椒混合著辣椒油的味道順著舌頭爬滿口腔，甚至沿著喉嚨一路沖進(jìn)鼻腔，相比之下，伏特加的味道倒是沒那么濃重了。

“還真的是挺...神清氣爽的...”李南魚端著酒杯，苦澀地看著劉瞳瞳。

“如果是小仙女的話，再來根煙，會更加仙氣繚繞。”說話的不是劉瞳瞳，而是不知什么時候坐在李南魚身旁的另一個男人。

筆挺的褐色毛妮外套，修長的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根細(xì)細(xì)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煙。

李南魚看著面前的煙，愣了一下，始終沒有伸手去接，因?yàn)樗犝f過，有人在酒吧抽了來路不明的煙，結(jié)果染上毒癮毀了一輩子。

“抱歉，我不會抽煙。”李南魚禮貌地說了句，然后繼續(x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血腥瑪麗。

這酒的味道和它的名氣一樣大。

毛妮外套男面對李南魚的拒絕，只是大方地笑了笑，然后把煙叼在自己嘴里點(diǎn)燃，接著輕輕吐出一個倒錐形的煙霧。

濃濃的煙草氣味鉆進(jìn)李南魚的鼻腔，混合著血腥瑪麗的味道，倒也不覺得很難聞了。

拿出手機(jī)看了看時間，還有一分鐘就是元旦。記得去年的今天，她應(yīng)該和陳芊芊在郊外的空地上放煙花，前年的今天也是...大前年也是...

手機(jī)振動了一下，是老媽發(fā)來的新年祝福，她也沒問李南魚為什么沒有回家，只是送上了滿滿的問候。

然后是蘇瑤，她發(fā)的信息永遠(yuǎn)都是帶著那么多的顏文字，所有的可愛放在蘇瑤身上，都是那么的油而不膩。

顧熙：小魚，元旦快樂~愛你一萬年~

林安安：我要說的顧熙都替我說完了，元旦快樂~

然后是楚海洋發(fā)的，如果不是這條祝福，李南魚甚至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么個“哥哥”。

李南魚一個個分別回復(fù)完，然后停留在陳芊芊的聊天界面，猶豫了幾秒鐘以后，她還是把手機(jī)給放回了口袋。

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忽然出現(xiàn)在李南魚面前，她抬頭看去，原來是劉瞳瞳正舉杯在那等著自己。

“元旦快樂，不管前幾年的元旦你們是和誰在一起的，但至少，今年咱們?nèi)齻€在一起，干一杯吧~”這話，同時也是對旁邊的大衣男說的。

“干杯~”李南魚和大衣男同時舉起酒杯，和劉瞳瞳的酒杯在空中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