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鄂西千里之遙的峨眉旁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山叫做尋仙峰,古時傳聞山上有仙,然而具體的內容早已被歲月全給偷走,留下來的只有一個山上有仙人的傳聞。
“縣志上不過記載了洪武元年,朱元璋即皇帝位,時值戰亂初定,知縣于萬劍峰遇仙人以安民。遂改萬劍峰為尋仙峰。老李,這就是這座山名的由來了。”一位穿著沖鋒衣,拿著折扇的中年人對這旁邊的老人說道。
這位中年人名叫馬非麒,自號蜀山居士,乃是西蜀大學文學院的教授。他旁邊這位老人名叫李名啟,自號秀山散人,乃是渝城大學文學院的副院長。兩人乃是忘年交,以至于馬非麒用“老李”來稱呼李名啟。這次李名啟從渝城過來專門訪友來了,馬非麒沒有帶他去名山大川,反而是來爬了一座不曾有古今名人著墨的一座陡峭山峰。
“小馬,那你說說,這座山在改名前有為什么叫做萬劍峰呢?”李名啟笑著問道。
馬非麒一笑,操控著無人機在頭上不斷繞著圈子,道:“老李,你可不厚道了啊,你比我年紀大,應當你先來說說,這是為何?”
李名啟迎著初生的朝陽,自上而下地打量著腳下這座山峰,只覺蜀地山水此峰最直。再看航拍鏡頭里,周圍不遠處,群巒疊嶂,恍若劍林,劍尖所指,皆是此峰。當下便拉過馬非麒,指著周圍的山說道:“小馬,你看周圍!日出東方,其道大光。光耀蜀山,萬劍爭鋒。此地該當叫萬劍峰!該當叫萬劍峰啊!”李名啟面色漲紅,興奮地說道。但突然,他又嘆了一口氣,道:“可惜這番景色只能在半空中見到,這座山峰還是矮了點,再高一點多好啊,再高一點多好啊!”
馬非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李,這山再高一點,哪里還輪得到我們來發現這番景色呀。”
李名啟淡然一笑,道:“那倒也是,不過你說,古人為何將此地起名為萬劍峰,難道古時就有人見過這番景象?那豈不是會飛?”
馬非麒搖了搖頭,道:“這就不知了,不過我卻是相信,這世上沒準兒真有仙,不然我們都要借助航拍機才能看到的景象,為何會有古人比我們更先發現?”
兩人又對古代的仙人存在與否各自發表了一番見解。當然,最終是什么也沒討論出來。
此時一旁的大銀杏樹悄悄抖動著,但是樹下的兩人卻全無知覺。
馬非麒眼見太陽已經全出來了,便對李名啟道:“老李,日出已完,我們摸黑上了山,下山的時候可得好好看看這山上的風景,不然這趟可是虧了。”
李名啟擺擺手笑道:“不不不,今日能見到萬劍所指的景象,已經是賺了,大賺!”
馬非麒控制著航拍機從天上慢慢落下來,落至大銀杏樹旁的時候,害怕被銀杏的枝葉掛到,連忙往旁邊避讓了一下。然而卻被另一棵樹的樹枝給掛住了。馬非麒暗道不好,就要爬到樹上去,將其取下來,嚇得李名啟連忙拉住了他。畢竟年紀不小了,萬一摔著了,這可比損失一架航拍機要嚴重。
就在兩人看著掛在樹上的航拍機暗自綢繆的時候,突然一道白影從銀杏樹上飄了過去,將航拍機拿在手里。
那道白影拿到航拍機之后卻并未下來,而是踩在一根樹枝上,對著下面的兩人問道:“你們是誰?來這里干什么?這是什么東西?”這聲音仿佛山中溪流,潺潺而來,又像是春天里細雨,酥潤如油。
馬非麒和李名啟已經完全呆住了,他們屏氣斂聲,生怕驚擾了這天籟。
樹梢上的白影是一位女子,長發被簪子束在頭上。底下的兩人一眼就認出了這發式是元末明初時期常見的女子發式。
她面若白玉,眼眸若雨。溫潤若春雨,卻又在她的眼角看見了秋時的成熟。但這并沒有破壞她的氣質反而讓她在稚嫩之中多了一抹嫵媚,僅僅一抹,反而越襯出她的稚氣,又被稚氣反襯出嫵媚。矛盾而又和諧的兩種氣質在她的臉上并存,好像讓人永遠也看不夠。身上著一件白色紗裙,腳踏金絲繡鞋。伊人宛若謫仙子,尋仙峰頭畫中仙。
馬非麒與李名啟在下面呆呆的看著她,心神里早已忘記了一切。只聽馬非麒喃喃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卻是連手中的航拍機的遙控器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
“此乃李太白之《清平詞》。師祖倒曾提起過。”見他們兩都不說話,白影輕輕皺了皺眉,從樹梢上輕輕一躍,飄落下來。
看得兩人心中一緊,生怕這天造的麗人受到什么創傷。
“你二人因何不言語?”她落在兩人身前,皺著眉問道。
“我……我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因為說什么都是在破壞這一幅絕美畫面。
馬非麒強自整定心神,先拉了拉李名啟,才朝女子一拱手,問道:“敢問,姑娘是何人?”
“我名沐秋月,你等是何人,來此地作甚?”沐秋月暗惱這二人無禮,語氣很是不客氣。
馬非麒聽出了她語氣里的氣憤,只覺得莫名其妙。但他還是答道:“我們是來此地游山看水的。”
沐秋月聽他說游山看水,不由想起師祖說的以往也有才子游山看水,留下傳世詩篇的。她一直對這些“才子”無比好奇,便問道:“你等可會作詩?”
馬非麒和李名啟對視一眼,臉上同時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沐秋月看著他們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由緊了緊黛眉,道:“你等非才子,豈會游山看水?莫非瞧我好欺?”
說著便將腳下的一顆石子踢向了旁邊的銀杏樹。馬非麒和李名啟兩人只見那銀杏樹上出現了一個小洞不知入內多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要是踢在人身上,豈不是一個血洞!這跟子彈有什么差別!
沐秋月眼眸一瞪,看向兩人。馬非麒連忙道:“我……我們是怕……作不好!”
沐秋月想了想道:“不必擔心,想必與詩仙之才你等遠遠不及,不若就以你所吟誦的《清平詞》為準,有此一半便作數了。否則,你們私闖山門,我便將你們打落山下!”
馬非麒眼見躲不過去了,與李名啟互相使了眼色。李名啟卻偷偷指了指沐秋月的發式。
馬非麒想了想,看著沐秋月吟誦道:“眼底風光留不住,和暖和香,又上雕鞍去。欲倩煙絲遮別路,垂楊那是相思樹。
惆悵玉顏成間阻,何事東風,不作繁華主。斷帶依然留乞句,斑騅一系無尋處。”其實這是納蘭性德的《蝶戀花》之一,馬非麒是在賭,賭沐秋月不知道。
“尚可,且算你過關!”沐秋月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突然又轉向李名啟,“他已作罷,你且作一首,我便放你二人下山。”
李名啟咳嗽了一聲,誦道:“十里湖光載酒游,青簾低映白蘋洲。西風聽徹采菱謳。沙岸有時雙袖擁,畫船何處一竿收。歸來無語晚妝樓。”這也是納蘭性德的詞,名為《浣溪沙》。
沐秋月點了點頭,眼珠子一轉,道:“好!很好!你二人都算過關!你等這便下山吧。不過……”
馬非麒連忙問道:“不過什么?”
“不過今日師祖趕我下山,讓我行走江湖,我無處可去,不如隨你們一起吧。”沐秋月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這……”
馬非麒和李名啟瞬間尷尬了,這要是有什么別的要求,倒是可以答應,可這……
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還是一個貌若天仙的美女,初見不過十幾分鐘,便突然說無家可歸,要你收留,這必定是有所圖謀!
這兩人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年輕人了,豈會不知道這些?
“且看!”沐秋月發現了他們神色有異,喝道!
一拳擊在旁邊的樹干上,然后走到一邊,輕輕揉了揉手背。
就在兩人莫名其妙的時候,大樹轟然倒下。
“你等且當我為你等侍衛,只管我食宿即可。若有事,我可保你們平安。”
“這……那好吧,我們可以雇傭你,當這個……保鏢,但是,只保證你的食宿,工資什么的暫時不能保證,你同意嗎?”馬非麒還是選擇妥協,老這么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啊。
“薪酬每月十兩紋銀即可。”沐秋月淡然道。她自以為這個價格應當是不高,至少眼前這二人應當是能付得起的,卻不知這世上早已經不用金銀做流通貨幣了。
馬非麒和李名啟對視了一眼,答應下來,心里卻在暗自猜測,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真如古人一般無二。至于那十兩白銀,等她下山之后,她自然會改變要求的。
見他們二人答應,沐秋月也不再多說,示意二人先走,她則跟在二人身后,就此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