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高掛,夜涼如水。外面平淡的不像是冬日,無風(fēng)無雪,安靜祥和。
侍候純昇梳妝的侍女泉靈握著那把不算新穎卻異常順手的梳子,替純昇梳開發(fā)絲。
純昇本是不愿讓人侍候的,只是偶爾覺得自己的頭發(fā)太長,梳起來手都酸疼,才換了個十分懂事的侍女進(jìn)來幫自己梳發(fā)的。泉靈也不總來,每次也只是知趣的只同純昇講幾句話,頗得純昇的喜歡。可即便入了夜,純昇也帶著面紗,她知道,身后這個給她梳發(fā)的女子,也是裴崇的人。
不過是一把梳子,她起不了疑心。
“姑娘的頭發(fā)可真好,這梳子,也用的這般順手。”
黃銅鏡里的純昇端坐在桌案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眼角有了笑意,卻泛了濕氣。
順手?當(dāng)然順手。這是承載了多少年愛恨情仇的梳子,是當(dāng)年的他親自為自己挑選的梳子,又怎能不順手?
“姑娘怎么了?”泉靈畢竟是裴崇精心挑選的人,只站在純昇背后,看著鏡子便發(fā)現(xiàn)了純昇的異常。
純昇聽她這般試探的問,自然也心底有所察覺,她擔(dān)憂自己再這般下去怕是抑制不住自己眼角的淚水,真被泉靈偷去了什么告知裴崇,便立刻道,“沒怎么,泉靈,我忽的想起有事沒吩咐,你去將陳彧叫進(jìn)來。”
純昇搭在雙膝上的手緊緊的攥著,直到泉靈全然退出后,才松了口氣。她盯著黃銅鏡中的自己,緩緩的將覆在面上的面紗輕輕摘下,露出同眼睛一般魅惑又帶有憂愁的面龐,一滴淚悄悄從眼角滑落。
陳彧得了泉靈的告知,便知道純昇是今日與裴崇的交談又勾起了傷心的往事,他便匆匆忙忙的往純昇的屋中跑,猛地推開門,又將門緊緊的關(guān)上,三步并兩步邁到純昇身后。
他忽然頓住,看到純昇緊皺著眉頭抑制眼淚的模樣,心痛的喚道,“姑娘……”
也唯有在陳彧面前,純昇能不加遮掩,當(dāng)初那段最灰暗的日子,也是陳彧陪她度過的。
純昇坐在梳妝臺前沒有動,梳子就放在桌沿,她微微垂目,盯著那把梳子,道,“他今日給我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陳彧不言語,每到這時,他都是安靜的陪在她身邊,聽她掀起自己那些傷疤。
“他明知道顧呈衍的干爹不是意外暴斃,而是被人陷害。他也知道如果將真相告訴顧呈衍,就可以牢牢地把顧呈衍拴在自己身邊,可……他沒忍心將真相告訴顧呈衍。”
純昇的手撫上那把沾著自己發(fā)絲清香的梳子,心中悸動不已,“原本我以為他脫離了從前的本性,變得心狠手辣,不達(dá)目的決不罷休,原來他還是有惻隱之心,還懂朋友,那他……”純昇說道此處突然哽咽,便再也止不住眼角的淚水,心痛的彎了身子,“他怎么就不知道去尋尋我?他為什么閉口不提他的那段往事?與我在一起,究竟有多不堪?”
陳彧也痛心,他還記得當(dāng)日他尋到純昇時,她躺在銀裝素裹的未名橋上,身旁一個行人也沒有,那夜的雪下的極大,不過一刻鐘便將純昇埋在雪里,她一動不動,只露出半張臉和一只手在外面,若不是陳彧提著燈尋了一夜,怕是她早就凍死在那了,從那之后,純昇的身子就開始懼寒,一到冬日,就是純昇最難熬的時候。
這些……只是當(dāng)初的一點罷了。彼時的純昇還不是才智雙全的純昇姑娘,只是一個傻傻的小女孩,叫阿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