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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肆意妄為

恣,讀音上和字沒有區(qū)別,也和自沒有區(qū)別。

在多年前的四月四號,凌晨四點四十四分,一個體重八斤多的女嬰降生在這棟死過許多人的家徒四壁的房子里。

她的出生讓大家很失望,因為她是個女孩。

她的媽媽在生下她一個月后就坐上一輛豪車,離開了這棟破房子。

她的父親,從此開始怨恨她的母親以及女人。

在她三個月的時候,她的父親不會照顧她,她瘦的皮包骨,發(fā)燒后哭個不停。

最終她的姑姑將她抱走,養(yǎng)了幾個月,在她姑姑的一頓批評下,她父親終于開始學(xué)著照顧她。

“這個孩子還沒有上戶口呢,你給她取個名字啊。”村民們紛紛議論道。

她的父親是個沒有文化的人,連一個字都不認識。

可憐的她,連一個名字也沒有,更別說在這種家庭環(huán)境下成長的孩子有什么人格了。

既然沒有名字,那就叫蘇字吧。

不巧這個字,卻成了這個恣。

——

蘇恣提著一堆東西,來到了自己曾經(jīng)生活的家。

這里是一個距離市中心三十公里的地方,這里屬于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

每天都有人運著一卡車的物品打算去城里買,偶爾有幾個年紀大的孩子會坐在卡車后面到城里玩。

蘇恣拿出了鑰匙,推開了家門,灰塵撲在她臉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闊別家多年,就似乎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樣。

鄧先喬跟在她后面,幫她把東西提了進來。

“你真的沒事嗎?今天大年三十,你真的不和家里人過。”蘇恣這個問題問了N遍了。

“對我來說,你就是家里人。”

鄧先喬果然兌現(xiàn)了他的承諾,沒有讓蘇恣孤獨,一路開著車陪她回家。

蘇恣和鄧先喬在打掃完屋子后,就準備出發(fā)去后山。

冬天,天和地連在一起,如死一般蒼茫,樹枝如鐵絲一樣,葉子飄在空中猶如偏偏起舞的枯葉蝶。

所有植物都枯死了,蘇恣難得在山上看到一片花叢。

她付下身,看著那片白色的花叢。

“是波斯菊!”她激動的將鄧先喬拉了過去,俯身蹲下來看著那些花兒。

白色紫色的野花在風(fēng)中搖晃著,她想摘幾朵給父親。

一陣刺骨的寒風(fēng)吹來,蘇恣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大衣。

“冷嗎?”鄧先喬走上前問道。

蘇恣搖了搖頭,看著那美麗的花兒嘆著氣。

這些花兒生長在寒風(fēng)中,在萬千植物枯萎之時仍傲然堅強的綻放,她實在不忍奪取她們的生命。

過不久,他們就爬到了山頂。

蘇恣將買來的冰糖心蘋果擺在了父親的墳前,用毛巾擦了擦父親的石碑,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十二年了,她含著淚笑著看著面前的石碑,眼淚在那一刻太過沉重,如石頭一樣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以一種無比復(fù)雜的情緒看著曾經(jīng)憎恨過的人,但是最終還是選擇愛的人。

那些回憶,似潮水般涌來,讓她的頭如同撕裂一般的痛,胸口像堵住了一樣使不上力。

——

“我對你太失望了!”蘇四拿著皮鞭,打在了蘇恣的身上。

蘇恣跪在地上痛哭著,那一年她只有五歲,鞭子一個接著一個落在她的身上。

蘇恣的眼淚滴在那件粉色的衣服上,那件帶著亮片,穿著珍珠的裙子。

對于一個小女孩來說性別認識和愛美之心是很正常的。

可身為退伍軍人的蘇四不允許女兒穿裙子,留長頭發(fā),甚至和女孩子交朋友。

搖曳昏暗的橘黃燈下映著蘇恣落淚的樣子,她的半邊臉被陰影掩蓋,淚水化作點點斑影落在地上。

這是她所恨的父親。

也是在蘇恣五歲的時候,她被家門口的男孩子罵說是沒有媽的野孩子。

他們譏笑著,說出從父母口中聽到的話語。

“你媽就是為了錢不要你爸,不要你,她這個大狐貍精生了你這個小狐貍精!”

蘇恣哭著跑回來向父親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她記得父親提起菜刀,牽著她的手,找到那些熊孩子。

對著他們,拿來一塊木頭,在他們面前一刀把木頭劈開。

“如果誰再欺負我女兒,我就宰了你們。”他朝著那群黃毛小子怒吼道,似乎用掐死他們的力氣。

這是蘇恣所依賴的父親。

“姑娘,你看著,你要撿這種瓶子,這樣能賣錢。”每當傍晚的時候,蘇四總會騎著一輛三輪車,帶著年幼的蘇恣。

二人總是在廢棄堆上面撿垃圾,蘇恣從小就明白瓶子能賣多少錢?鐵片,塑料又值多少錢?

“你看看,這是一個玩具。”蘇四從廢棄堆里面挑出一只發(fā)條公雞。

蘇四轉(zhuǎn)動了一下發(fā)條,那只發(fā)條公雞便開始蹦蹦跳跳了起來。

小蘇恣滿足的鼓起掌,大笑了起來,眼睛一直盯著那只公雞,她對這個玩具愛不釋手。

這是她愛的父親。

——

如今看來,自己已經(jīng)到了而立的年紀了,和父親當年一樣。

如今的她已沒有了恨,至于愛,也愛不動了,只是覺得惋惜難過。

父親對自己的教育太過極端,或許自己身上有母親的影子,父親總愛把氣撒在她身上,打她罵她,從未鼓勵過她。

但是她知道父親愛她,即便他不會表達。

父親悲慘一生,孤獨一生,到晚年被病痛折磨。

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沒事了,沒事了。”鄧先喬蹲下身拍著她的后背,將她摟在了懷中。

“你有我呢,以后我來照顧你。”

蘇恣聽不清他的話,依舊哭著如一個淚人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

“為什么我們都這么可憐呢?”蘇恣看著鄧先喬,眨巴著大眼睛,淚水順著臉頰落下。

這個問題她或許不是問鄧先喬的,而是問這個世界的。

她想到父親死前的樣子,全身疼痛,滿身是血的倒在了床上,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

“我會不會到最后也是這樣?”蘇恣低頭呢喃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害怕,如果自己有個結(jié)果。

“不會的。”

“為什么?”蘇恣止住了哭泣,抬頭看著他。

“因為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蘇伯伯,我會好好的照顧你。”

——

“蘇伯伯,你能把姐姐嫁給我嗎?”年幼的先喬站在高大的蘇四的面前,目光堅定的看著他。

蘇四摸著他的頭笑了說:“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可是你將來會結(jié)婚啊,你結(jié)婚后就要照顧別人一輩子了。”蘇四認為這個孩子只是童言無忌罷了。

他撿起了地上的瓶子,絲毫不理會他的話。

自己的女兒從小性格孤僻,沒有喜歡她的男孩子。

難得有一個小暖男能在一個女人的父親面前說過這些話。

他認為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很美好。

“我會娶她的。”小先喬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句話,他發(fā)誓要娶一個比自己的身高還高,自己的體重還重的女人。

“那你還叫她姐姐?”蘇四笑著眨著眼睛,鄧先喬恍然大悟,喔了一聲。

也就是從那以后開始,他沒大沒小蘇恣蘇恣的叫,那年他十歲。

蘇恣回到家責(zé)怪父親到底和他說了什么,他都不叫自己姐姐。

蘇恣以為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疏遠了,殊不知在那時候有些事情已經(jīng)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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