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轉眼就到了。

這天周六。

肖筱和往常，一樣五點半就起床了，悄悄來到爸媽房間。

“筱筱，麻煩你了。”肖筱媽嘆了口氣，“要不是你姥姥一直接受不了，我們全家都能去看看你姥爺的……”

“沒事。”肖筱笑了笑，輕聲道，“和往常一樣吧。”

“好。”肖筱爸起身，從錢包里拿出一千塊。

“多買幾束花，多買點水果，告訴你姥爺，我們會慢慢讓姥姥接受這事的。”肖筱媽道，“還有，和你姥爺說，我們都很想他……”

肖筱點點頭，轉身又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

她挑了件黑色襯衫，配上一條黑色長褲，將頭發扎成丸子固定在頭頂，又穿上了一件黑色大衣。

平日里多是休閑裝扮，如今換了嚴肅裝扮，卻帶上了一絲不一樣的美感。

收拾完這些，已經六點了。

她圍好圍巾，帶上自己的包，將一千塊裝進去，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林子楚給她發來了一條微信。

林：【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肖：【今天這么早？】

林：【虧你知道大爺我今天起得很早……】

林：【每次都被你拉去當苦力，幫你提東西。】

肖筱撇嘴，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道。

肖：【也不知道前天是誰說自己要來。】

林：【……】

林子楚回她一串省略號，就靠在墻上等肖筱。

他今天穿的也不似以往的休閑，黑色襯衫配上黑色長褲，襯衫外套了一件黑色大衣。

乍看去，二人穿的似乎是同款的衣服。

肖筱果然很快就開門出來了。

她歪歪頭：“走吧，先把早飯解決了。”

“每年都被你拉來當苦力……”林子楚不忘吐槽。

“怪我嘍？”肖筱攤手，“你忍心看著我一個小女子提著果籃、抱著白花、拎著一堆紙錢在風中搖搖擺擺？”

說著就要哭。

“戲過了。”林子楚一句話成功把肖筱堵住。

“……先去吃早餐啦真的是。”

肖筱無語，二人來到了學校附近的那個早餐店。

這間早餐店每天早上五點就開始營業了，價格便宜物品實惠，在Z中上學的學生都很樂意來這邊買點吃的。

肖筱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揚聲道：“王嬸，在不？”

“今天還來吃早飯啊？我還以為周末沒人來了呢。”一個中年婦人笑瞇瞇地出來了，“老樣子吧？”

“對啊。”肖筱點點頭，翻翻找找，從包里拿出一百塊，遞給王嬸，“王嬸，飯錢。”

“啊……”王嬸轉身給她找錢，不忘打趣她兩句，“這是你小男朋友啊？長得真俊！”

肖筱遇到過這種打趣也不止一次兩次，笑著應付過去：“他長得哪里俊了？王嬸快去做吃的吧！我餓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沒有否認王嬸的話。

林子楚坐在椅子上，靠著墻小憩，等王嬸去做飯的時候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戲謔道：“肖哥被打趣過幾次啊？應付得這么熟練？”

“熟練嘛？”肖筱奇怪，“就轉移話題，這事你應該干得很熟練啊？”

“亂講。”林子楚否認。

**

扣去做飯的十分鐘，二人用二十分鐘解決了早餐，時間是六點四十分。

像往常的流程一樣，二人去買了花、果籃、烤鴨，最后買冥幣。

收拾完一切，指針已經指向了九點。

肖筱和林子楚拎著一堆東西，沿土路走向Z市公墓。

她把果籃、花束、烤鴨一樣樣地擺在肖筱姥爺的墓前。

一邊擺一邊道：“姥爺，我又來看您了，我是筱筱……這是您最愛吃的橘子，不過也不能總吃橘子，蘋果什么的也要吃點，都在果籃里了。還有花，我還特地買了您最喜歡的木槿，你看看，今年的木槿開的漂亮呢。吶，還有您愛吃的烤鴨，聞聞，多香……”

肖筱喃喃地說著，感覺自己的笑容非常僵硬。

臉上有什么劃過，濕濕的，熱熱的。

她怔愣地抬手一抹，是眼淚。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咽哽：“姥爺……爸爸媽媽……他們都很想您，但他們，他們有點事，來不了了……”

林子楚微微一嘆。

果然，還是老樣子。

臉上是笑著，但說著說著就哭了。

他蹲下，陪她一樣一樣把東西擺好。

“別哭了。”

林子楚從兜里拿出一包紙巾，輕輕替她擦去眼淚。

仿佛溺水的人看見浮木，少女攥住他的衣角，緊緊地攥住，淚水一滴一滴地掉落下來。

--她的姥爺，是最疼愛她的人之一。

她剛剛升入初一的一個冬日，姥爺上街去買橘子，卻不想大白天的也有人醉駕，橫沖直撞，撞倒了她的姥爺。

肇事者被抓到了，判刑了。

但她的姥爺，最疼愛她的姥爺，再也回不來了。

“嗚……”

肖筱扯著林子楚大衣的衣角，把頭埋在他肩上，眼淚沾濕了他肩部的衣料。

林子楚低頭，看著她，一語不發，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寂靜的墓地，唯有少女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

另一頭，方琳琳在家修改著自己參賽作品的線稿。

那天去畫室呆了一下午，其實她連筆都沒碰到。

只不過是把靈感整理一下，外加回看比賽視頻，截下所有合適的場景，隨后一張張挑選。

線稿是回家畫的。

等線稿處理完，就可以上色了。

不過……用什么上色比較好？

水彩、油彩還是水粉？或者彩鉛？

彩鉛和水彩顏色都偏向半透明，比較適合明亮的風景小清新，不適合電競比賽……

油彩和水粉應該都可以，不過她畫油彩可能要更費力一些。

方琳琳思索了一會，拿起手機，點開微信，戳開一個四人聊天群。

她在里面發了一條消息。

方：【我線稿改好了，要上色。但我不知道要用什么上色。】

方：【[圖片.jpg]】

說著動動手指拍了一張各種顏料的照片過去。

郭辰默默回道。

郭：【油彩吧。】

方：【好的。】

方：【不過筱呢？】

郭：【不知道阿，每年十一月十五她和林子楚都會固定消失一上午。】

方琳琳放下手機，把彩鉛、水彩顏料都收起來，只留下油畫顏料。

“調這個油畫顏料還真是麻煩……”

**

“這下好了吧？”林子楚蹲在肖筱對面，“眼睛腫成這樣，又要等下午才能回家了。”

“反正我帶錢了……”少女剛剛大哭一場，嗓音還略微有些暗啞，“中午你要吃什么？”

“看你，我無所謂。”林子楚道。

“那就林記鴨肉飯？”肖筱思索了一下，手指向一家不起眼的店鋪。

這家店鋪在非常不起眼的角落，招牌也是小小的，委屈巴巴地縮在一處，店門半掩著，若不是里面有炒菜的聲音，一定會讓人懷疑這是個荒店。

不過因為飯菜很好吃，二人沒少去那里吃飯。

“沒意見。”林子楚率先向那家店走去。

肖筱拿上包，最后看了一眼姥爺的墓，快步追上林子楚。

“你就不能等等我嗎？”

“我記得上次你也沒等我吧。”

“記仇。”

“……懶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