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的送親隊伍并立在德盛門下,偶爾互相觀望一下,卻不曾有過只言片語的搭訕。
緊張而尷尬的氛圍就一直這樣僵持著,慕南辰時不時的能從蘇家的人群中間嗅到一些異樣的氣息。
這樣的氣息,讓他覺得十分熟悉,可又記不起究竟是在何處遇上過。
“莫非這里面有人不是凡人?”
他在心里自言自語道。
大抵等候了一個時辰,其余三大家族的隊伍陸陸續續從各道宮門進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臉上都被汗水浸濕,面紗緊緊的貼在濕潤的臉頰上,皺巴巴的,頗顯狼狽。
想來這才是各大家族爭奪后位最真實的寫照。
周彥細細的在人群中打量了一遍,對慕南辰小聲嘀咕道:“先生,你看,依次過來的分別是趙家、李家還有王家,除了那蘇家,這次能被立為妃嬪的皆是權貴之家,以往的商賈名門都未能入得了五門。”
慕南辰沉沉的點了點頭,雖然對這些事情并沒有多大興趣,可身在局中,總歸是要假裝在意些,語聲平平的答了句:“想來能威脅慕媤的也就是蘇家的那位美人了。”
“先生說的是。”
兩人竊竊私語不到兩句,便見德盛門中一位鶴發臣官領著一隊侍衛匆匆行了出來。
老臣官手里捧了道諭旨,立在德盛門前,一臉笑意的在人群中輕掃了眼,津津樂道:“恭喜各位大人,入了五門,各位美人從此便能順利入駐昌源宮了,老臣在此恭賀各位了。”
各家隊伍紛紛向那老臣官行了行禮,識的這位臣官的無不恭敬回道:“多謝徐大人。”
周彥在這位老臣官面前表現的也十分客氣,可又不會失了國相的威儀:“眼下已近午時,還請徐大人宣讀詔令,切莫誤了時辰。”
“國相提醒的是”,老臣官溫笑著點了點頭,不假思索的掀開手中諭旨,臉色也隨即變得嚴肅了許多:“大王諭旨,東勝以武立國,舉國上下無不崇尚武道,帝國傳承千年來,又以仙道昭彰于世,齊聚能人于仙鄉之中。浩瀚王土莫不仰仗于臣功之賢德,賢德之根基無不拜于授業之師。孤上仰九天,下敬黎民,深知立后關乎國體,今愿以國事相托,勞各位先生一決,再立國之重輔。”
“讓先生來決定下一任共掌朝政之人,大王此舉意圖明確,只怕用不了多久,我東勝帝國又將招攬不少大才。”
周彥壓低聲音感慨道。
人群中也不時傳來微妙的議論聲。
“那便辛苦各家的授業先生了”,老臣官收了諭旨,黝黑的珠子不停的在各家隊伍里游蕩著,“也要勞煩各家的貴人再受些辛勞,切莫讓美人們的轎攆沾染了地氣,只要哪家轎攆順利過了德盛門,那新王后也就成功立下了。”
老臣官話語這才剛畢,各家送親隊伍的目光就整齊劃一的投向了那新晉的蘇家豪族。
這仿佛成了大家無需知會就已經形成的默契,只要有新的豪族產生,他們定會聯手打壓,不讓其有得勢的機會。待收拾了新人,一群老家伙再繼續他們之間不厭其煩的博弈。
沒有一絲懸念,趙、李、王三族授業先生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齊齊撲向了那蘇家的轎攆方向。
慕南辰心中一凜,看著這樣的陣勢倒覺得十分有趣。他既不想以多欺少去圍攻蘇家,更不想趁著幾家決斗的機會,先去掀了各家的轎攆,而是想看看那蘇家的授業先生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物。
只是不等眾人瞧的斟酌,就見蘇家的隊伍中迎面飛出一位紅衣男子。肆意的幾個翻身,伴隨著一股凌冽的氣流,身形急速的朝著那三家轎攆撲面而去。
一道淺綠色淡光閃過,掀起陣陣漣漪。頓時,尖叫聲沸沸響起。
“好深的修為,這樣的修為早已在清尊之上,絕非凡人能及。”
慕南辰左手握住轎攆一側,右手輕輕地擺動了一道,轎攆在幾位貴人肩頭微微搖晃了兩圈,又重新歸于平靜。
“咚咚咚”,三家的轎攆垂直落下,與堅硬的石板磕碰到一起,發出三聲悶沉的巨響。
“啊呀呀。”
又是幾聲令人銷魂的尖叫。
這個結果實在讓慕南辰感到有些意外。
“國相大人。”
眾人狼狽站起身來,幾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了周家的族人中。
這完全沒有按照常理出牌呀。
周彥一臉驚愕,聽到呼喊聲,連忙回過神來,見各家的先生早已被震出幾米開外,口中布滿血絲,才發現自家的先生還紋絲不動的立在原地。
“實在對不住,我家先生剛來府上不過幾年,從未參與過選后之事,怕是還不熟悉這樣的陣仗。”
他滿是愧意的循望著各家族人,看著他們的面紗被紅衣男子震出的氣力摘去不少,索性也揭了擋在臉上的面布。
整張臉還因陷在驚懼中,而顯得格外蒼白。
“你這老狐貍。”
那趙家的掌家之人,想來是覺得與他有著姻親關系,雖然心中報怨不止,可也只是溫柔的罵了句。
“對不住對不住”,周彥又是連聲道歉,趕緊朝著一旁的慕南辰示意道:“先生。”
慕南辰白皙的額間不自覺的向中間擠了擠,沖周彥淺淺的點了點頭,雙眼微瞇著看向那蘇家的神秘人物。
兩人雖不曾謀面過,卻心有靈犀的朝著中間的空地邁了幾步,試探著向對方靠攏過去。
銳利的眼神經過瞳孔的映射再返回到各自的神經之中,都能察覺到相互間滿滿的警惕之意。
對視片刻之后,紅衣男子緩緩劃動著右手,隱隱的吸收著手邊的氣流,準備發力。
只聽“颼颼的”風聲忽的竄動而起,一道熱浪猛地向著慕南辰襲來。
慕南辰揮手間,便使出了一道小小的術法。兩股力量雖然都只是十分微妙的,可碰撞在一起,還是讓四周的空氣輕微的動蕩了一下。
又是幾番身體的摩擦和碰撞,各自仿佛都已察覺到了些什么,同時念出一道術法,宣泄的人群中立馬靜止了下來。
兩人敏感的視覺不停在四下打探著,只見各家送親的隊伍猶如石雕一樣,擺著各種表情佇立在原地。
慕南辰冰冷的聲音從面紗中傳出:“你不是凡人?”
“你也不是”,紅衣男子笑了笑。
慕南辰早就察覺到了些端倪,只是不太確定,此刻無意間將目光看向了紅衣男子的左手,發現他幾番交手下來,從未使用過。而他說話的聲音也明顯有些在掩飾,完全不自然,心下也已斷定了此人的來歷,大聲道:“你是蚩狂君。”
“呵呵呵呵”,紅衣男子大笑幾聲,也不再隱瞞,原本粗狂的嗓音隨即展現了出來,“沒想到本帝這般喬裝打扮,能瞞得住凡人,卻瞞不過南辰君。”
“呵呵呵呵,蚩狂君與本君緣分匪淺,本君怎敢不牢牢記住”,慕南辰輕笑了幾聲,看來他也認出了自己:“你能換得了容貌,改的了嗓音,可你那左臂被我神器所傷,無論如何都是掩飾不了的,而且浮生之地那股特有的幽香一般人也是沒有的。本君萬沒想到你竟敢跑到這凡塵中來,想必從浮生之地出來,已是灰心透頂了,特意來尋死的吧。”
“不不不”,蚩狂愜意的擺了擺手,壓著心中的恨意,刻意壓著嗓子溫聲道:“本帝與南辰君的恩怨只怕今日還算不完,本帝想殺你也不急于一時,不過你想殺我也絕非容易之事。”
說著他指了指那蘇家的人群中,原本靜立的人群里面已有幾十人左右晃動著,正要朝著周府的轎攆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