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三年，是我記憶里最好的三年，那時候我最喜歡坐在右邊窗戶邊的位置，因為可以邊發呆邊數樹上的葉子。

周揚因為能跟我在一個班，買了好大一袋阿爾卑斯棒棒糖，見人就給。我們的班主任，我們叫他老陳，戴著一副圓形的金絲眼鏡，基本禿頂，他教生物的，脾氣很不穩定，我們經常開玩笑在背后說老陳都是被博大精深的人類生物科學給鬧的。

軍訓的時候，我是第一個來報道的，可能是天生這張乖巧的臉，老陳非讓我做臨時的班長。高一的軍訓只有十天，大家第一次見面也是在軍訓的操場上，頂著烈日，周揚不知從哪給我弄了瓶防曬霜，逼著我擦，因為我倆認識，而且過于熟悉，所有同學都拿非常怪異地眼神看著我倆。

“周揚，你到底是來軍訓的，還是來干嘛的，整的東西比人家女生還多。”，我看著周揚滿滿的書包袋說道。

“林希，我可都是給你準備的，就你個小矮子，又瘦不拉幾的，誰知道你挨不挨的過這十天。”

我一把拉過周揚，“你就不能低調點，沒看見大家都在看我兩個嗎？”

周揚笑著，還有點小得意，“咦，我說林希，你是不是盼著被誤會呢，萬萬別想打我的主意。”

“你給我安分點，周揚，不然我真生氣了。”，我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周揚立馬變乖，應和到：“男人就該聽女人的。”

“班長呢？237班的班長呢？”，教官邊走邊喊。

我搖著手，屁顛地走了上去，他拿下帽子，一臉詫異地俯視著我，“你是班長？”，那一刻，我覺得他心里怎么也不會相信，面前都這個小矮子會是班長。

“是的。”，我一本正經地抬頭看著他，他太高了，在太陽下，臉黝黑地發亮。

“你們班主任咋想的？”

我很認真地回答道，“我也想問他。”

他貌似被我逗樂了，“行吧，去叫你們班集合。”

集合訓話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高一的生活開始了，很熱烈，很好奇，就好像你終究會知道，人和人相遇，必定會產生故事一樣。

“我叫林希，希望的希。”

軍訓服在我身上穿著顯得很大，我把褲腳卷了好幾輪，耷拉在身上，就好像穿大人衣服一樣，這和我想象的第一次見面一點也不一樣，自我介紹完之后，我一眼就看到了笑的最燦爛的周揚，我就知道自己有多丟臉了。

“副班長呢，出來介紹一下。”

我看到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從最后一排走上來，“我叫張然，然而的然。”。

這是我第一次認識張然，他站在我旁邊，我的頭才剛到他胸前的位置，抬頭望他的時候，太陽刺的我眼睛都睜不開，問題他也看向了我，而我，瞇著眼睛，像個傻瓜一樣。

“林希你負責男生的點到，張然你負責女生，你們兩個今天把班上同學的花名冊給我，下午2點在原地方集合。”

“為什么是我負責男生？”，我當時想也沒想，就問了出來。

教官他莫名冷笑了一下，朝我走過來的時候，全身都散發著諷刺的意味，“有一個遲到，我就算你軍訓考核不及格。”

他半蹲著，臉靠的我特別近，聲音惡狠地我打了個寒顫，晚上做夢都是他那張黝黑的臉。

“你剛剛多話了，班長。”，周揚一副看了一出好戲的樣子。

“不需要你提醒。”，我說完便往教學樓走。

“等等我啊，林希，你咋比那教官脾氣還大。”

中午吃完飯，在教室門口等我的，是張然，他并沒有和我打招呼，可就是能有一種感覺，他是來找你的。

“有事？”，我率先問道，反正教室現在也沒人，問錯了也沒啥可丟臉的。

“班上的花名冊在你那？”

我點點頭，“怎么了？”

“麻煩把女生的那一份整理出來給我。”，張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完便往外走。

“教官說的，分別整理。”，我詫異說道，甚至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教官也說，遲到一個，你林希考核不及格。”

“有病”，這兩個字我都到嘴邊了，又被自己硬生生吞了下去，高一的開端比我想象的還要精彩，心情簡直無法舒暢，卻還要壓抑著自己，努力讓自己平靜，而這也是我和張然的第一次對話，彷佛預示著一切糾葛的開始。

下午兩點的時候，教官準時在操場等，而我們按照他的要求輪流點到。

“林希，林希。”，張然站在隊伍面前大聲喊我名字。

我愣了會神，轉頭看著站在旁邊的張然。

“讓你答到，你不叫林希？”

我看著張然，他就這么面不改色，拿著我給他的名單，“到。”，我幾乎是用吼的回答他，而我最受不了的也是張然這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張然看也沒看我，而我彷佛能透過他的后腦勺看到他那張得意的臉。軍訓的內容多，時間短，教官除了平時帶我們練，由于一個班上人多，也會讓我和張然分開帶男生女生練習，張然學習能力很快，動作也精準到位，踢正步的樣子也好看，很快，他便成為了所有女生崇拜的副班長。

而我，當然完全相反，所以我感覺張然的出現，彷佛是我命里招煞一樣，只要有他在，我什么事都不會好一樣。

集合訓練之后，教官把所有男生都單獨留下，女生全部解散，除了我。

“林希，你覺得你夠格嗎？”

教官的這句話話從耳邊掠過的時候，就跟立體音響似的，在心里環繞播放，我安靜地站在那，彷佛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答案。

他死死盯著我，大聲吼道：“連這幾十個人都帶不好，你憑什么，全連，現在只有我們班拖了后腿，過幾天的匯演，你來負責？”

說完教官讓全部男生解散，“林希，軍姿兩小時，沒有意見吧，張然，你負責監督。”

我從小到大，無論是父母，還是老師，我所能感受到的，都是他們眼里我的乖巧懂事，無論學習，還是生活，我都盡可能做到最好，這也是第一次，有人用“夠格”二字問我。

“林希，林希。”，周揚躲在一旁的松樹下，拿著一把好大的蒲扇，使勁往我這扇。

周揚說他什么都可以，但前提是為了林希，而我林希，無論在什么時候都對此，深信不疑，所以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再有幾輩子，我都還不起周揚的。

“林希，你裝暈吧，好歹你在他眼里還是個女的。”

我暗自嘆了口氣，“是嗎？還女的，我估計連人都不是。”

周揚不禁被我逗樂了，“林希，我最佩服你的，就是這個時候還能說笑話逗人開心。”

今天的太陽特別大，天氣都沒有太眷顧我，我站著就跟靈魂出竅了一樣，只剩下后脖頸火燒般疼。

“你還剩下一個小時零五分鐘。”，張然站我面前，故作看了看表。

我沒有理他，也并沒有說討厭張然，可也就是理睬不起來。

可是我第一次看見張然笑，他狠狠往我肩上推了一把，我自然向后坐倒在地上，我竟不知為何大罵起來，“你瘋了嗎？張然。”

張然只是對旁邊的周揚說，“送她去醫務室，我會去跟教官報告。”

可張然確竟有天大本事一樣，不知道和教官說了什么，他竟還批了我半天的假，從那之后，卻也對我溫柔起來，而張然態度竟也有些改變，除平時帶女生練習外，也會幫著我指導男生，因此，我們班的進步飛快。

“林希，我覺得很奇怪。”，周揚吃午飯的時候，偷摸著說。

“什么奇怪。”，我反問道。

“張然啊，自從他上次推了你一把，好像什么都不一樣了。”

“我哪知道。”

“未必上天良心發現，帶著他和那個變態教官，一起接受心靈洗禮了？”

張然奇不奇怪，我不知道，只是一想起他上次笑的樣子，我現在心里都覺得比看恐怖片還瘆人，管他有天大的本事，還是上天的洗禮，我都希望盡可能不要再和張然有過多交集。

軍訓匯演比我想象中的要順利，我們班竟也混了個優秀，老陳也為此很是得意，特意安排我和張然作為代表同學去送別教官。

一路上我和張然誰都沒說話，沉默地就像兩個陌生人，教官只是背了個很簡單的軍用包，站在寢室門口，就好像在等我倆一樣，后來，我才知道，他不是在等我倆，而是在等張然。

“小然，怎么才來，再晚點，我可要落單了。”，教官走過來拍了拍張然的肩膀。

“表哥，這是姑媽讓我帶來給你的。”，張然遞給了他一大袋子，裝的滿滿的，“她說要你多往家里打電話。”

我就像個傻瓜一樣，站在原地，一愣一愣地，還是在張然的示意下，我才想起把花遞給教官。

眼前這個又黑又瘦的男孩子突然變的溫柔起來，“謝啦，小班長，對了，我叫張新。”

我其實那時根本沒明白他為什么會告訴我他的名字，后來再碰到張新的時候，他笑著跟我說，我就知道小然一定做的到。

而我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后，對這件事總是耿耿于懷，一是怨我好似被人愚弄了一番，二是張然真的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