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妨的唇角勾起一個細小的弧度，明知孫氏和姜云柔已然進屋，卻也不看來人，態度不冷不熱。

孫氏原本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如今看她這樣，一時吃不準，反倒沒了氣焰。

云妨心里覺得好笑，佯裝不情不愿地開口：“二伯母來找云妨，有何貴干？”

孫氏聞言，這才想起了自己前來的目的，怒道：“云妨我問你，為何你給了三房那丫頭一支絞金絲步搖，卻什么也不給云柔？”

原來是為著這個。云妨心想。

“還說呢。先前在背后看不起我們大房的是二伯母，如今巴巴地來的也是二伯母，倒叫云妨摸不著頭腦?！彼洁熘?，一副心直口快的樣子。

孫氏聽她這樣說，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到底是在后院里久待的人，變臉比翻書還快，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云妨，瞧你這話說得，那二伯母平日里都白疼你了不成？這些沒根沒據的話，都是誰同你講的？”

云妨臉色一變，連連搖頭：“我，我不能說?！?

云妨不說孫氏也知道，定然是那姜云芯。原先只當她刁蠻跋扈了些，誰知還會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委實可惡。

正想著，卻聽得房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孫氏回眸，見王氏走了進來。

“妹妹也在啊?！蓖跏享怂谎?，冷淡疏離。

孫氏一看她這樣便來氣。身側的姜云柔見她不說話，暗暗輕扯了把她的袖子。孫氏回過神，想起女兒的事，只好親親熱熱的迎上去：“是啊。嫂子來了正好，妹妹想著，云柔也要進宮，缺件像樣的首飾，嫂嫂您看……”

那沒說完的半句話自是不言而喻。

王氏了然，對著身后的迎春道：“去庫房，將那翡翠步搖拿來。”

“喏?！辨咀宇I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手里還拿了一個雕花木盒。

王氏接過，遞給了孫氏，笑道：“妹妹快看看，這支步搖，可還像樣？”

孫氏瞧著這盒子這樣精致，便覺得價值不菲，打開一看，愈發肯定心中的猜測。

盒子里的翡翠步搖是由一塊上好的青玉雕琢而成，成色極好，沒有雜質，一看便知并非凡品。長長的流蘇墜在后頭，做工脫俗，美輪美奐。

姜云柔有不少簪子，只是哪支都抵不上眼前這支。她連忙從孫氏手中奪過，怎么看怎么喜歡。

王氏看姜云柔似乎十分滿意，想了想，還是明知故問道：“云柔喜歡嗎？”

“喜歡喜歡，云柔多謝大伯母。大伯母前來，想來是有話要和云妨姐姐講，我們便不打擾了?！闭f著，便拉著孫氏離開了屋子。

云妨坐在一旁，自然也看到了那支步搖，心里覺得奇怪，等她們走了，忍不住詢問出聲：“娘，那支步搖，怕是沒那么簡單吧？”

王氏見果然什么都瞞不過自家女兒，索性告訴她：“那支步搖，是從前你爹送給我的。一次娘不小心，將那只步搖砸出了個小缺口，便再沒有戴過，可扔了又嫌怪可惜的。左右是堆在庫房里積灰，倒不如送給她們。”

云妨了然，直嘆王氏此舉太妙。

那廂孫氏和姜云柔歡天喜地地回了蘅蕪閣，正要將步搖戴上，忽見步搖后頭有個小豁口，生生將所有美感都給毀了。

姜云柔背后沒長眼睛，自然不知道這些，見孫氏沒動，便問她：“娘，怎么了？”

孫氏將步搖狠狠地擲在桌上，姜云柔被這動靜嚇了一跳，忙問：“到底是怎么了？”

“云柔，這支步搖，是大房用過的，不要了的?！睂O氏恨恨地說著，雙眼直直瞪著那支步搖，恨不能將它戳出一個洞來。

姜云柔聞言，也明白過來了。方才的歡喜在此刻散的一干二凈，眼底亦閃過一抹怨毒。

“現在可怎么辦呢，娘？”姜云柔抬眼看向孫氏。

后者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咬牙，道：“怕什么，娘給你買！”

說完，一伸手，將翡翠步搖扔到到了窗外，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解氣，啐了一口：“這種貨色，我們二房也看不上?！?

說來也是巧，姜云芯打擊了姜云柔之后，心情特別好，這日便多吃了小半碗，飯后出來消食散步，正好撞見這一幕。

她命下人去打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聽完了事情的前后始末，她微微一笑，生生調轉了方向，朝著云妨的屋子走去。

云妨剛剛送走王氏，便聽得下人通報，說是四小姐來了，頗有些無奈。今兒是怎么了，一個兩個的都來了，還真是熱鬧。

不好拒絕，只好請打起精神迎客。云妨換上一副笑臉，走上前拉著姜云芯的手：“妹妹來了，快坐。阿桔，快沏壺茶來，再拿些點心，好好招待妹妹。”

“喏。”阿桔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回來了，手里提著一個食盒。云妨笑吟吟地接過：“姐姐快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姜云芯看了眼桌上的點心，悠悠一嘆：“姐姐你吃吧，妹妹我可吃不下?！?

云妨聽她這樣說，知道定然有下文，也不理，自顧自地呡了一口碧螺春。

姜云芯看她不說話，便有些吃癟，只好硬著頭皮接著道：“妹妹聽說二伯母得了支翡翠步搖，很是稀罕，便想著去恭喜她，誰知才到蘅蕪閣，便見她將那支步搖扔了出來，還說，還說……”

云妨見姜云芯不說了，便很配合地問她：“二伯母說什么？”

“她說這樣的貨色，她們二房也看不上?！?

云妨聞言驚起，將杯子重重地摔在桌上，一個不穩，淡青色的茶水淌了一地：“她真是這么說的？”

姜云芯見她動氣，心里暗喜，表面上卻裝出一副關心她的樣子，撫著她的背，為她順氣：“云妨好姐姐，你可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云妨哼了一聲：“我娘好心好意將那支步搖送給她們，她們卻當做驢肝肺，教我怎能不生氣?！?

“誰說不是呢?！苯菩緫退脑?，煽風點火。

“好妹妹，得虧你來告訴我，否則我和我娘，只怕是要被蒙在鼓里。你且先回去，這件事，我定要同娘說去?！?

姜云芯來這兒的目的便是這個，此刻聽她這樣說，自然求之不得，假意勸了她幾句，就回去了。她走得急，自然沒有看到身后云妨的嘴角劃過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