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希臘史:迄至公元前322年
- (英)N.G.L.哈蒙德
- 14125字
- 2019-01-03 17:17:13
第一章 文化和政治的復蘇時期(約公元前850—前730年)
第一節 東方的影響和赫西奧德的宗教思想
在移民時期,愛琴地區的商業聯系斷絕,物質文化水平下降,但在近東地區卻有一系列小國家保存和發展了青銅時代文明的遺產。直到這些小國在公元前8世紀被亞述帝國滅亡以前,它們之間一直保持著勢力均衡。埃及雖然已失掉附屬領地,仍然是文明的中心。在巴勒斯坦,獨立的菲利斯汀國家在公元前11世紀達到鼎盛,以色列國在公元前10世紀大衛和所羅門統治下也達到其繁榮的頂點。腓尼基在這整個時期始終在航海和商業方面領先,其商船隊不僅在東部、也在西部地中海揚帆活動。在腓尼基和敘利亞內陸有哈馬和大馬士革王國興起,在其北則有小亞細亞東南部的新赫梯國家及其文化的復興。有希臘和腓尼基移民的塞浦路斯,也屬于這批獨立小國之列;它像在晚期青銅時代那樣繼續和西里西亞沿岸、腓尼基以及巴勒斯坦進行貿易。
在這個文化綠洲之中,腓尼基字母得以從青銅時代以來使用的象形文字和線形文字中演變出來。字母的發明必然引起了溝通手段上的大革命,并使西方今日所用的文字書寫法得以成形,因為現代歐洲的羅馬字母、斯拉夫字母和希臘字母都是從腓尼基字母衍生出來的,腓尼基人和敘利亞的古代民族還精于編織、印染繡花掛氈以及青銅、象牙、釉陶、印章和甲蟲形寶石等的制作。當近東文化開始再一次傳播到愛琴地區時,塞浦路斯自然會成為中介而起著重大作用。雖然在黑暗時代,這里和愛琴地區的往來已告斷絕,但塞浦路斯內部的希臘居民仍保留了許多米諾斯和邁錫尼文明的特色。一種稍加改進的米諾斯線形文字,大約在公元前1500年左右便被采用,約公元前700—前200年還有人使用(約公元前1050—前700年沒有這種文字的蹤跡流傳下來,可能此時是在易毀材料上寫字)。陶器中的邁錫尼風格有很長久的影響,史詩文學傳統則在公元前8世紀間創作的《塞普雷亞》上達到其發展的頂峰,而希臘語中的阿爾卡狄亞-塞浦路斯方言則一直流傳。這一個希臘民族的前哨據點充分吸收了東方藝術的影響,卻又沒有喪失自己固有的特色。在這方面它確實是希臘各城邦的先驅。
在公元前9世紀,近東和愛琴地區之間的接觸逐漸重新開放了。主要的交通線是由塞浦路斯經克里特、塞拉、米洛斯以達希臘大陸的東南沿岸,追隨著在中期青銅時代東方文化傳入的故道。一條次要的路線經過羅得斯,這些接觸最初是零散而不經常的,但它們結下了文明思想傳布之果,從而促進了一百年后希臘文化的復興。
腓尼基字母是最早傳入的文明成果,它被接受過來用于表現希臘的語言。最初的字母中沒有表示“xi”、“phi”、“chi”和“psi”的符號,屬于這一發展階段的字母曾在克里特、塞拉和米洛斯發現過。字母傳入希臘的時間是很有爭論的,它可能是在公元前825年左右。在這一年代之前的最早斷限不能超過公元前850年,因為該時在塞浦路斯已有充分發展了的腓尼基字母;在它之后的最晚斷限則有以下幾項:公元前750—前700年阿提卡已用表示“chi”的符號,埃伊納在約公元前720年有在陶片上書寫得完全成熟的文字,在來自伊斯奇亞的一個陶碗(時間可能更早一些)上有長篇銘文。也可以用公元前850—前750年這樣的年代范圍表明一個早期年代,因為和希臘最早字母非常相似的符號已見于摩甲地方出土的約公元前850年的腓尼基銘文。字母的用法傳播很快。每一國家隨后都發明若干自己獨有的符號以表示那些在腓尼基字母中沒有的元音和輔音。在公元前825—前725年有好幾種希臘字母并存,它們的特點也復現于各殖民城邦,那可能是在公元前8世紀后半期及以后傳于海外的。
來自近東的珍奇貨物在公元前850—前750年稀疏地出現于希臘各地。年代約在公元前9、8世紀的,出自腓尼基和敘利亞工匠之手的象牙雕刻品,在克里特、羅得斯、薩摩斯、斯巴達和雅典都有發現。來源于小亞細亞內陸的另一種風格的象牙制品則經愛奧尼亞而達于科林斯。在斯巴達,腓尼基的影響則見之于陶土面具的制作和一種用在眼瞼上涂抹眼圈墨(kohl)的象牙簽針。這些物品相當珍貴,在大陸各地仍屬罕見,但它們開啟了一種重要的貿易。
這類發展之所以可能,顯然是由于克里特、羅得斯、斯巴達、科林斯和雅典等地的生活狀況已漸趨平定。從鐵器時代留存下來的最早的神廟建筑是在克里特的德列攸斯、斯巴達和伯拉可拉(在麥加拉西南)修建的,年代在約公元前850—前750年。在公元前9世紀時,國家之間的相互影響是很緩慢的。例如,雅典的幾何形風格陶器在公元前900年以后就已經傳入諸如彼奧提亞、科林斯和阿爾戈斯等地區,但要過相當長時間才影響到斯巴達、克里特和羅得斯。因此每一城邦都發展了有自己特殊風格的幾何紋陶器,例如,雅典和彼奧提亞就有顯著的區別。科林斯影響所及的地區最廣,它東達埃伊納,西及伯拉可拉、安蒂西亞和伊達卡;它的海運也早已開始,有些科林斯人在約公元前800年可能已定居于伊達卡。阿爾戈斯的陶器風格擴及于阿爾卡狄亞的提吉亞,斯巴達的陶器則和克里特、塞拉的陶器有些相似。
在公元前8世紀后半期出現的海外接觸的大擴展,使希臘的陶器藝術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近東地區的華美掛氈,以其鮮艷的色彩和富麗的圖案啟示了希臘藝匠發展一種“東方化”的風格,用彩繪和富于幻想的圖案取代了原來的嚴整的幾何線形紋樣。這一新風格最早出現于克里特、科林斯和拉哥尼亞,在雅典和愛奧尼亞則較晚。它們不僅代表了希臘藝術的復興,而且反映了和東方聯系的全面開展,它們的興旺期則和殖民運動的開始同時,這一殖民就其成就說將超過米諾斯和邁錫尼時期。
這一希臘藝術中的新風格主要得力于多利亞各城邦——克里特、科林斯和斯巴達的天才,而在隨后的一段時期,科林斯一直是占領導地位的。愛奧尼亞人雖然在陶器方面落后,在文學成就上卻是先驅。《伊里亞特》和《奧德賽》確實是日后所有各種體裁的希臘詩歌的創作源泉。但對于公元前9世紀后期和公元前8世紀來說,更重要的還在于它向大陸各族人展現了晚期邁錫尼文明的全部美景:它的物質成就、宗教信仰、個人品性和宇宙觀念。這些愛奧尼亞史詩對于大陸各族的影響比東方藝術的影響更為深刻而持久。在公元前9世紀末,這種愛奧尼亞觀點和大陸固有傳統之間的差別,可從赫西奧德的《工作與時日》中見到一些;據希羅多德所述,這位彼奧提亞詩人幾乎是和荷馬同時的。赫西奧德以一種近似散文的格調襲用荷馬的詞匯和六步韻腳,他關心的是在貧苦的阿斯克拉農村生活中面臨的現實問題。那些靠一套犁具和一兩個奴隸耕作的小農為生計而終生辛勞。他必須知道季節,并按日歷上的吉、兇時日行事,這里面充滿著各種迷信禁忌。詩篇之作多屬個人興趣,而其目的則在勸誡誘導。赫西奧德對他那位想勾結“貪贓的頭人”而侵奪祖傳份地的不義之兄進行勸誡。他強調人間萬事皆由宙斯神掌管,因此,正義終將勝利而好事必有好報。因此,在社會生活中情況也是一樣的,正義之邦得免于天災人禍,而不義之邦必遭覆滅。這種簡單而真摯的信念是用寓言、神話和民諺加以論證的,它們對于那些村野農夫確實是肺腑之言,但和愛奧尼亞史詩的精于世故卻有天淵之別。
赫西奧德在《神譜》中記述天神的各代世系和他(她)們與人間男女的婚配(神與凡女的婚配特別列為《埃奧雅衣
》[Eoiɑe]篇);在《名人表》中則列舉希臘族從其先祖丟卡利翁和皮拉以來的世系。在這些詩篇中赫西奧德表現的是有關希臘民族和諸天神的普遍的而非地區性的圖畫。因此我們必須假定,赫西奧德是親自收集了希臘各族信奉的各種關于神明和先祖世系的材料的;而只有在希臘世界內部已普遍恢復交通旅行之后,他才能做到這一點。赫西奧德可能對那些互相矛盾分歧的民間記誦的地方傳說加以系統整理,但他自己的忠厚老實的性格以及世人對他著作的肯定與信任表明他正確記述了民間傳說。在這些詩篇中他為希臘神話和史學奠定了基礎。
《神譜》所表現的世界觀比荷馬史詩更為原始(例如它包括了許多粗俗的傳說和宣揚宙斯神主宰一切的簡單信仰),但它關于天地起源的看法卻是了解希臘宗教思想的一個不可或缺的背景。天地之初是一片混沌,混沌之中分出了塵世和陰間(Tartarus,或稱地獄),又從它們派生出宇宙間的萬物。于是天與地交配而生諸神,黑夜生出了死神和命運之神,命運神的使者——莫伊來(Moirae)神“必報人間和諸神之罪仇”。于是諸神創造了人類。根據這種天地起源說,宇宙中物質為先,其后才有諸天神靈和陰間的神力,除了后者(例如死神和命運)在代表物質宇宙的內在條件方面不可抗拒而外,這兩類神靈并無高下強弱之分。
物質宇宙的主導規則是尊重秩序。如果各種成分互相侵犯,宇宙就要重歸于混沌。諸神的世界也要遵守這一準則:“他們瓜分財富,共享權力。”每個神都有他的或她的專責和名分(莫伊拉Moira,源自莫伊來神),如有侵奪就會得到莫如來神的保護。諸神也在一世襲的神王制度統治之下,最初的神王是克羅努斯,其后則是宙斯。在他們統治時期人類有四個民族相繼興亡,第五個民族就是當今的希臘族——鐵一般剛毅的人,他們“白天辛勤勞累,黑夜也不閉目長眠”。人類本身受制于物質宇宙的各種條件,也受制于諸天神靈和陰間神靈;如果他膽敢違抗宙斯的正義則必為宙斯所滅。
在赫西奧德的詩中,宙斯的正義與世人自己的正義感之間并無矛盾。赫西奧德堅信正人君子必得好報,正義之邦必免災禍。他認為這就是宙斯的意志,而宙斯主宰人間的一切。對于后代的希臘思想家,這種觀點不能完全接受。當他們試圖把宙斯的正義和人的正義感相統一時,他們就不得不對赫西奧德的觀點予以修正。
赫西奧德的詩作以及日后的赫西奧德派詩作可能從管理德爾斐阿波羅神廟的祭司那里吸取了一些題材。由皮提攸斯女祭司作為阿波羅神的代言人而發出的神諭,有些實際上是以祭司們在宗教和世俗事務方面積累的智慧為根據的。這種德爾斐阿波羅的神諭由于它在入侵時期支持了多利亞人而得以大大提高其威信,在多利亞各城邦中對皮提攸斯阿波羅神的崇拜也就極其重要。特別是斯巴達,它認為它的雙王制以及它之得埃蓋代族之助征服阿末克萊、甚至它的國法憲體都來自德爾斐的神諭;每位斯巴達國王還可選兩名斯巴達人擔任名叫“皮提依”的官員(亦即皮提攸斯使者之意),他們的職責是到德爾斐請示神諭和保存女祭司做的口頭答復。早在公元前8世紀時,這神諭在大陸就已天下聞名。它提供了宗教和道德觀念的正統論述,并且在秩序日益穩定以后促進了希臘各城邦之間的往來和交流。
奧林匹亞這個宙斯神的主要圣域,作為另一宗教中心,興起于伯羅奔尼撒西部。在多利亞入侵以后的一段時間內,這一圣域的禮拜還只具有地區性的重要意義,但自從奧林匹克節慶在公元前776年倡立以后,立即吸引了來自希臘許多城邦的代表。這個每四年舉行一次的運動會是為了崇奉奧林匹亞的宙斯神的。一種宗教性的停止一切械斗的習慣保證了參加人員在來往旅途中的安全。從公元前776年開始登錄的優勝者名單,是大陸上最早的具有全希臘意義的文獻。各地區在這時期可能還有一些區域性的重要崇拜,例如安菲克蒂翁的北希臘各部落在溫泉關附近的安弟拉的集會,在科洛尼亞的泛彼奧提亞節的慶祝,以及在卡魯里亞的波賽冬神的崇拜(有薩隆尼克灣的許多相鄰城邦和奧科美努斯參加)。
在海外,愛奧尼亞人在提洛舉行阿波羅節慶。美塞尼亞人在約公元前750年第一次派遣了合唱隊參加,科林斯的詩人攸美魯斯為之寫了歌詞。在《阿波羅頌歌》中,提洛和德爾斐之間的競爭是很明顯的。這詩篇分為兩部,原來獨自成篇,大約在公元前8世紀創作完成。這詩篇的兩部以及一些荷馬派的詩篇可能都是在節慶中參加競賽之作,而不大像是吟誦史詩的一種序曲。在優卑亞的加爾西斯舉行的一次這類競賽中,赫西奧德曾經參加并贏得了獎品。
第二節 城邦的興起
隨著交通的逐漸恢復,一種新的政治形勢開始從移民運動的黑暗時代中展現出來。除了阿提卡而外,邁錫尼時代的各國已被滌蕩無余。在移民過程中以及其后,埃奧利亞人和愛奧尼亞人都無力恢復特洛伊戰爭時期在希臘大陸盛行的那種遼闊的附屬國和廣大的、包括許多居民點的部落國家的制度。在亞細亞沿岸,各居民點是孤立的,因此它的居民只能形成單一而自成體制的政治實體;它們自衛的唯一方法就是集中避居于設防城市之內而使攻城之敵陷于饑餒。
在這種情況下,一系列小城邦就在小亞細亞出現了,一開始它們就無力互相聯合起來,日后的事態發展也表明它們無力征服內陸以組成更大的統一國家。在每一個居民點上,設防的城堡——史詩中的市鎮(polis)具有了全新的意義:它變成了社會和政治生活的中心。正是在這種意義上,“阿溪里斯之盾”描寫了市鎮的情況,這里有歌舞歡慶婚禮的場面,也有長老在公民集會上出庭判案的情景。這樣的描寫更適合于荷馬當代的情況而不大可能是阿溪里斯的宮廷中所見。因為在公元前9世紀時,亞細亞沿岸的愛奧尼亞和埃奧利亞的城邦已牢固地建立起來了。在各島嶼上也同樣地建立了城邦,由于面積甚小,往往是一島一邦。少數大島有好幾個城邦:例如埃奧利亞的列斯堡島有五個,愛奧尼亞的奇奧斯則有四個。這些城邦作為獨立國家一直存在到古典時期,由此可見成為希臘各族一大特點的地方主義精神之強烈。
埃奧利亞和愛奧尼亞形式的城邦就是這樣起源的。它首先是由于邁錫尼各國的瓦解,其后又受到移民定居各地的地理條件的影響。然而,這些城邦和邁錫尼時代仍有很多相似之處。它們在民族上是兼容并蓄的,各個城邦的公民都由來自各地各族的移民混合組成。各城公民都保持其祖先在晚期青銅時代已在大陸發展起來的各種宗教信仰、方言和部落制度。雖然他們在進取精神和生動活潑方面相當出眾,但他們缺乏克里特和伯羅奔尼撒的多利亞城邦在不同情況下取得的嚴密和排外的團結一致。
如前所述,希臘大陸和南部愛琴地區在約公元前850—前750年的特點是恢復了和東方文明的接觸,以及隨著秩序的安定而日益發展的各希臘城邦間的交通往來。在這些有利條件下,多利亞各城邦形成了自己的政治制度,使它們在城邦初期甚至在某些情況下,在古典時期一直居全希臘的領導地位。克里特,這個處于近東和大陸之間的海島,在古希臘時期擁有最早組織公民團的美名,所謂“公民團”(politeia),既指一種享有全權的公民社會團體,也指與它有關的政權組織形式和憲法制度。克里特人自稱,那些征服了李圖斯的多利亞人在該地襲用了原由米諾斯王創立的憲法,這一憲法又由李圖斯傳到島上的其他多利亞共同體。注4在這里,也像在其他地方一樣,多利亞入侵者最初都定居在村莊(komai)里,他們把原有居民降為農奴,他們自己則保持了多利亞族分為三大部落的制度,部落下又分為胞族和氏族。在黑暗時代之末,克里特島上所有的多利亞人社會共同的那種憲法制度就牢固地建立起來了,并一直保持到公元前3世紀。這些克里特憲法制度的特點就是公民只知為國不知為家。顯貴家族的年滿17歲的男孩都應征入伍(agelai),在部隊中要受嚴格訓練,如從事體育鍛煉、狩獵、配合音樂進行戰斗演習等;每隊都由應征入伍的孩子的父親加以管束。凡未能入伍的人政治地位要受影響,法律上也不能享受充分權利。在隊伍中表現良好的人,在19歲時可參加男子的聚餐會(andreion或hetairia);每一聚餐會的成員在一起吃飯,因此也在一起作戰。男子在19歲時結婚,新娘成年后可與丈夫同居,共理家務;但是男孩從小就習慣隨其父參加聚餐會,在未入伍前就隨著大人從事刻苦鍛煉。
注4: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71b20。
部隊和聚餐會都用國家公款維持。每個聚餐會的成員由國家供給足夠的土地、資財以養家,他們自己則全力以赴從事政治活動或作戰。家庭生活減到最低限度,婦女常年與男子隔離。原先的按部落、胞族、氏族劃分的氏族制度,在這種公民社會中也完全失掉其政治作用;但它仍是一種保證公民權父子相傳的世襲制的形式。各家的子嗣共同繼承家宅,當女繼承人無近親可供歸屬時,則可與同部落的人結婚。但任何具有政治意義的族籍事務,例如在全權公民家庭接受養子等,都要征求聚餐會和民眾會的承認。
和被稱為“軍士階級”(to machimon)的全權公民相反,那些被稱為“耕作階級”(to georgoun)的無權居民則由各種等級的農奴和奴隸組成。農奴被固著于土地上,其中稱為“克拉洛特”(klaroitai)的可能是全權公民家的份地(克拉洛[klaros])或他們最初的莊園土地上的農奴,“姆諾伊特”(mnoitai)是公有或國有土地上的農奴,而“阿發米奧特”(aphamiotai)則是其他家族莊園土地上的農奴。此外,在多利亞人定居后,征服的居民則被稱為“皮里阿西人”,他們要向征服者繳納貢稅。這一階級的人有部分政治權利,例如可擁有或繼承財產等。他們比買來的奴隸(chrysonetoi)要高一等,后者只不過是主人的私產。注5在一般城邦中,服役期公民只有數百,而農奴和奴隸則為數眾多。因此公民必須獨占地把武器兵甲、軍事訓練和政治權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們還得集中居住于形成他們的“城市”的街坊住宅之內。在希比里亞斯的克里特飲酒歌中,曾對他們的地位做如下美妙的描繪:“我的財富就是矛槍長劍和護身鎧甲,我用它耕作,我用它收獲,我用它從葡萄中取得甜酒,我用它使我變成奴仆之主。”
注5: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64a21、1272a17、1329b1。
這類少數特權公民社會自然需要一種穩定而保守的政治制度。在入侵時期,每支多利亞人都由一世襲國王統領,有組成議事會(boule或gerousia)的長老或氏族長為輔。王權衰微后,公民們從一定胞族(startoi)中選10名行政官(kosmoi),執掌軍權和其他屬于國王的行政權力。這些行政官一年一選,以他們的名字作為該年之名,在任期終了時如不稱職要受責問。這10名行政官加上一名秘書組成一委員會,負責維持聚餐會和軍隊的社會體系,公民們從擔任過行政官的人中選出“三十長老議事會”,當選者終身任職,有發號施令之權而不受質詢檢查。人民大會在中心市場(agora)召開,選舉行政官和議事會成員,作為咨詢機關,人民大會只能簡單地承認行政官和議事會員共同裁定的決議;只有在行政官和議事會員間有不同意見時,人民大會才可在不同的提議前有所選擇。
在這種體制中,行政當局和議事會掌握大權。人民大會無權制定政策,選舉制度則是為了讓少數有行政管理能力的人壟斷職位。行政官和議事會的選舉一直為幾個胞族世襲的情況表明這種體制大約在政治發展的較早階段就已形成。這類政治制度和社會組織通行于所有克里特的多利亞城邦(它們的數目約有100以上),其采用可能是逐步的,在克里特至少有一個城邦在公元前7世紀時仍有國王。克里特就這樣組成了一個分為許多微小而獨立的多利亞公社的社會,它們彼此之間經常交戰,但絕不鼓動敵方農奴起義,他們的共同利益使得他們避免了曾使大陸上的多利亞城邦終于覆滅的那種危險。注6
注6: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72a、1273a、1269a39。
黑暗時代的各種情況可能是導致克里特和其他地方的多利亞城邦產生的原因。在征服之時,各多利亞入侵者還保有和他們占領地原居民相似的、比較大的部落組織。但是,隨著情況的惡化和交通的斷絕,征服時的遠大眼界也告消失。各支征服者以親緣家族聚合為村落定居下來后,變成了只顧統治壓榨所屬農奴的獨立而閉塞的政治單位。當情況改善以后,各獨立單位由共同利益而進一步聯合時,就不再按原先的部落組織而是由相鄰村落形成一些小的組合。這樣一個小組合就是城邦(polis)的雛形。用亞里士多德的話說:“各村落的結合即成長為城邦,它已經包含那實際上完全可以自給自足的地域。”注7
注7: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52b28。
城邦的這種起源使它具有顯著的特點。它保有從它由之組成的各村落(komai)傳下來的強烈的親緣關系,因此公民權一般規定由父母雙方世襲繼承而來。它使主人和農奴之間的區分永久化并保持社會上的公民階級的特權。它鼓勵作為自立之源的農業經濟,并使其公民階級享有相當程度的閑暇以習武藝或其他技藝。
這些特點在許多城邦中都保持了好幾個世紀之久,在公元前4世紀的政治學說中它們也一直是最吸引人的話題。當各有關村落終于組合為一完整的城邦之時,就形成了一個嚴密而牢不可摧的社會。更有甚者,它能激勵強烈的愛國主義和充沛的活力。假若把這種多利亞城邦和那些猶未聯合而分立的村落以及那些松散的愛奧尼亞和埃奧利亞城邦做個比較,就可立即看出多利亞城邦的實力優越得多。這一點最突出的例證就是斯巴達城邦的形成和擴張。
公元前5世紀的斯巴達人相信,他們的制度來自克里特的公民團。它們兩者確實極其相似,因此這種說法是很有道理的。斯巴達的教育制度也同樣是著眼于使兒童從屬于國家而不歸于家庭。注8從七歲起男孩就離開家庭。他們被組織在連隊里(ilai、bouai和agelai),由國家監督官(paidonomos)統領并由孩童長(bouagor)帶隊,養成不怕饑寒困苦、遵守嚴格紀律的習慣,并通過和其他連隊的競賽而培養對自己連隊的忠誠。18—20歲他們接受軍訓并對農奴搞偵緝暗探(crypteia)活動。以后就在營壘里過紀律嚴明的軍事生活一直到30歲,這樣才算完全結束了教育(agoge)的過程。
注8:希羅多德,1.65.4;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71b23;普魯塔克,《呂庫古傳》,16以下。
超過上述年齡的人可被接納為聚餐會(andreion或syssition)的成員,對他的加入若無人反對便可通過。獲通過者即為全權公民或“平等人”(homoios),未獲通過者或“次等人”(hypomeion)則無選舉權,在法律上也低人一等。婚姻在20歲時締結,但男子要到30歲以后才能自成家庭。甚至成家后他也要在聚餐會吃飯一直到60歲。女孩子也組織在連隊里。雖然她們在家中吃飯過日,卻要接受同樣的體育訓練和學歌練舞,她們可以自由地和男青年一道混合受訓學習,直到訂婚以后才閉居家中。通過這樣的生活方式使斯巴達人具有非常強健的體魄。新生嬰兒由族中長老仔細查驗,若病弱者則棄之于泰吉圖山的幽谷。未來的公民,在他長期受訓過程中,每一階段都要受到嚴格的檢查和考試。在訓練完畢時,他必然深深刻下了斯巴達人的氣質、勇敢、遵紀和忠誠的烙印。
原先的部落、胞族、氏族的血緣關系只殘留在像崇拜卡爾奈奧斯阿波羅之類的宗教信仰中,已毫無政治意義。世襲制仍是取得公民權的原則,只有公民之子才能成為公民。有關家產可隨遺囑割讓和子嗣可隨意廢置的國家規定,削弱了家庭的穩固。因為斯巴達國家不能容忍把家庭置于國家之上。“平等人”的特權集團必須聯合一致,以鎮壓臣屬階級。每一家庭占有一個世襲的莊園(克拉洛),不得轉賣(視轉賣為恥)注9,莊園完全由希洛人耕種,他們作為國有農奴固著于土地上,只有經過國家命令才能予以釋放或處死。希洛人每年按固定份額向主人繳租,其余歸己。盡管他們生活極苦,又毫無權利,希洛人卻必須服役當兵,如果表現良好,就可獲解放。然而,起義的危險經常存在。為了鎮壓起義,城邦政府每年都向希洛人宣戰,并大搞“特務活動”以消滅嫌疑分子,而無須擔當殺人的罪名。
注9:Ath.,141以下;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70a20。
這種社會制度不是在入侵時期形成的。多利亞人在斯巴達的早期歷史是以殘酷的斗爭為其特色的,這種斗爭可能是在各種族集團之間進行的;在這過程中為了加強自由民公社的力量,有些非多利亞族人也得到了公民權。注10考古學也提供了有關這時期的一些情況。在阿末克萊,從晚期邁錫尼時期以來這里就建有一個阿波羅的神祠,這種崇拜在以后時期一直沒見有何重大破壞,這里的邁錫尼陶器向原始幾何形陶器的過渡也是逐步漸進的。在斯巴達本地,有新的定居點和神祠建立;在這些地點,最早的陶器沒有一致的風格,對外則和阿末克萊有聯系。但在公元前9世紀中期,奧爾提亞阿爾蒂美斯神祠卻成為擁有一種持續不斷的陶器風格的重要中心,這種風格也普遍見于衛城、卡爾西奧庫斯雅典娜神祠、赫隆、梅尼萊伊翁和阿末克萊等地。由此可見,形勢安定下來大約是在公元前9世紀中期。與此同時,斯巴達也和克里特與近東開始接觸。
注10:希羅多德,1.65.2;修昔底德,1.18.1;希羅多德,4.145.5;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70a35。
在整個古代,人們都把斯巴達由內部紛爭轉為安定社會之功歸于呂庫古,他是所謂“歐諾米亞”(Eunomia)改革的倡立者,這一改革既包括社會制度也包括政治體制。改革的時間在過去和目前都有爭論。幾乎所有古典作家都把它放在公元前10世紀或前9世紀;現代學者則眾說紛紜,從公元前9世紀末到前6世紀,都有人主張。如果確信呂庫古生活在公元前757年啟用的按年記時法以前,那么他的年代只能用國王在位朝代來確定,可是我們的最古資料卻提到好幾個不同的在位朝代。對于這個難解之謎,修昔底德的下述論斷最有分量:“拉西第蒙人享有這種‘公民團’制度從戰爭結束時上溯已達四百年之久”,用公元計則在公元前9世紀末。注11
注11:修昔底德,1.18.1;希羅多德,1.65.4;普魯塔克,《呂庫古傳》,1: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71b25;呂庫古改革的較早年代論見JHS,70.42,較晚年代見CQ,37.62和38,1及115。
對改革的一般性質或基本特點,古人并無異說。社會制度和政治體制都受其影響,這兩方面幾乎是處處都密切結合交互作用的。呂庫古這個人卻差不多和荷馬一樣地難以捉摸。除了改革本身而外,我們關于他就只知道斯巴達曾奉行一種紀念他的宗教崇拜,以及他在德爾斐神諭中被尊為圣賢。有些學者曾懷疑呂庫古是否真有其人,但這一點其實是無關緊要的。另有一些學者懷疑以個人之力能否推行這類改革,然而,在一個小城邦中一個政治家能夠實現某種根本的改革卻有不少實例,其中如梭倫、克利斯提尼、提摩列昂等人就是著名的代表。根據這些理由,我們覺得還是接受古人的主要論斷為宜。它以斯巴達的本地傳說為基礎,認為一個名叫呂庫古的人在約公元前825—前800年間推行了徹底的改革。
其憲制改革的目的是削減兩個國王的權力(據斯巴達傳說,雙王制是來自攸利斯特尼和普羅克列斯這一對雙生子),改變議事會(“吉羅西亞會”[gerousia])的成員以及確定人民大會的權力。兩個國王在戰時仍有統領軍隊之職責,也保留了原先在宗教祭祀中的重要地位,但在議事會中他們在所有政治事務上都是普通一員,無絲毫王權可言。議事會成員過去可能是由27個胞族的族長組成,現在增加為30人(包括兩個國王在內)。議事會成員在人民大會由歡呼法產生,只有60歲以上的“平等人”才能當選,任期終身。
只有議事會才有權在人民大會提出議案及解散大會。所有“平等人”都參加人民大會,該會以后即在固定地點按時召開。它有確定的選舉權,按議事會提議而做的決議有約束力。呂庫古還創設了監察官(Ephorate),五名監察官每年由人民大會用歡呼法從“平等人”中選出。
在這一階段監察官還沒在政治體制中占領導地位。他們監督社會制度的保持,視察男孩們的體質情況,判處違紀案件,在運動會(Gymnopaediae,斯巴達全國性的音樂和體育節慶會)上做各代表隊的領隊。監察官就職時向人民宣誓:“刮凈胡子、遵從法律”——不失為真實反映斯巴達社會和公民職責的誓言。
通過這些改革,呂庫古把公民階層內部一切族籍特權和成見的框框一掃而空。在軍訓(agoge)和人民大會中,所有斯巴達公民在國法面前一律平等而無論其家庭譜系和物質財富如何;在憲制中,盡管議事會有極大權力,公民們的呼聲在選舉和評議等重大問題上仍有決定作用。
在被稱為《大瑞特拉》的經典中保存了這一憲法改革的一個概要,亞里士多德曾把它抄錄下來,以后又為普魯塔克轉抄而傳世。所謂瑞特拉就是德爾斐神諭的口頭答案,它對改革表示支持,在日后據說就為斯巴達的皮提攸斯官員保存。如果把普魯塔克記述的亞里士多德的有關注釋考慮進去,我們就可把這一最早的希臘文獻翻譯如下:“要為夕蘭尼庫斯宙斯神和夕蘭尼亞雅典娜神建立神殿,組成(新的)部落和各選區(obes),建立包括兩位國王在內的30人的吉羅西亞會,按季節在巴比卡(Babyka)和克奈基溫(Knakion)二河之間召開人民大會;在這些條件下(吉羅西亞會向大會)提出建議和宣布休會;公民們都參加人民大會而有決定之權。”開頭兩句可能涉及改革的最重要的方面。在日后時期宙斯和雅典娜的崇拜和斯巴達城邦聯系得極其緊密。例如,這兩個神被尊奉為議事會和人民大會的主持。帶有“夕蘭尼庫斯”的崇拜頭銜的新神殿可能是供奉作為新建立的國家的保護者的宙斯和雅典娜的。新部落與選區之組成顯然也是改革的新創,它們在政治上代替了原先的三個氏族制的部落及其屬區。在古典時期斯巴達城邦分為五部落和五選區,包括四個平原上的村落和一個阿末克萊的村落。由于這種部落和選區都是同一個名字,可見新部落的最初成員是按照住在選區的戶籍編定的,因而它的資格是根據戶籍。他們的后代就都世襲為該部落的成員,不論是否住在原選區內了。這幾句大約記述了斯巴達國家形成時是由五個村落的全權居民組成的情況,這些人后來就按其住地被列為五大部落內的斯巴達公民。斯巴達陸軍的五個團隊也是按這種劃分從五個地區征集的,五個監察官大約也從其中選出。
通過這一根本改革,希臘大陸上第一個古典形式的城邦就由此誕生了。它正如亞里士多德簡明概述的那樣,是“幾乎完全自給自足的若干村落的一個聯合”注12。這是政治上而非地理上的聯合。雖名城邦,卻無城市之義,因為各村落仍保持其原有的性質。但是一全新而全權的城邦公民體制卻已創立,各村落各自為政的情況再也不能存在。其結果是有了一堅強而嚴密的公民組織,他們對國家竭其忠誠并高踞于被統治的農奴、奴隸之上而成為特權階級。公民權是一世襲特權。從這一角度看國家不過是家族的擴大,自傲而排斥異己,除了靠出生率提高而外不能自行擴張。
注12: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52b28。
斯巴達不僅僅是大陸上這類城邦的第一個,它還一舉而達到了政治上的成熟,這是別的城邦在以后幾世紀間盡力追趕和仿效的。呂庫古通過軍訓制度和按戶籍組成的新部落,把原來部落、胞族、氏族的血緣關系一掃而光。別的城邦保存了這些血緣關系,等于在政治機體內養貽患。它們因此就命定要經歷內部紛爭和僭主統治等階段,然后才能把對國家的效忠置于氏族之上并給全體公民以同等權利。由此可見,斯巴達是在很早的時期就獲得了一個秩序井然的憲制,它由此而得以避免了僭主統治,形成了強大的軍事實力和對希臘世界的影響。
第三節 斯巴達的擴張
據說,拉哥尼亞的多利亞居民原居住在100個獨立的村莊中,分為六個王國。但是,斯巴達國王作為首先征服拉哥尼亞的赫拉克雷代的后裔,對他們所有人——即拉西第蒙人有傳統的宗主權。當斯巴達由五個村莊組成為國家以后,它就在約公元前800—前730年征服了其余的村落而把其居民降為臣屬的皮里阿西人。從此附屬各村在一斯巴達駐節官(harmostes)的監督下管理其內政,把土地出產的十分之一貢納于斯巴達國王,聽從斯巴達的外交政策。他們在斯巴達既無政治代表又無公民權,但要應征入伍并在戰時服從斯巴達的軍法。這樣整個拉哥尼亞就變成了一個拉西第蒙人的國家,完全受斯巴達的控制。斯巴達現在由一圈附屬村社環衛著,它的軍隊也由各附屬村社提供的分隊而得以擴大。
下一步就是征服美塞尼亞。這一戰爭約發生在公元前740—前720年,延續了二十年,以吞并這個幾乎和拉哥尼亞一樣大的國家而告終。“遼闊的美塞尼亞,好耕田來又好種莊稼”,它的土地被分成份地(klaroi)歸斯巴達人占有,皮里阿西人則在山地建立村落。美塞尼亞人的據點依托木遭到徹底毀滅,殘存的美塞尼亞人則被降為農奴,“像壓著重擔的牲口般勞累,還得把耕地所產的一半極痛心地交給主家。”通過這一征服,斯巴達城邦的農業資源和勞動力增加了一倍。斯巴達現在就其潛力而言已是公元前8世紀時希臘最富最強之國——之所以說潛力,是因為鞏固對拉哥尼亞和美塞尼亞的征服是一個緩慢的過程。綜上所述,可見這個在大陸上的第一個多利亞城邦在其存在的第一個世紀已顯示了可畏的力量。
斯巴達的憲制由于擴張的緊迫與耗費而做了一些改動。在波利多魯斯和提奧龐普斯在位時期(約公元前757年),根據德爾斐的祝詞而在《大瑞特拉》中添加了一些條文:“假若民眾的宣告有誤,長老和國王可將它們解散。”由于這一句話,可知呂庫古原來給予人民大會的決定權已受到剝奪,因為只要它的意見和吉羅西亞會相左,它就會被解散。自此以后,就像在克里特那樣,人民大會的作用就只是贊同吉羅西亞會已取得一致的提議。當然,假若吉羅西亞內部有分歧,人民大會還可以在吉羅西亞兩派對立的提案中做出選擇,而其決定是有約束力的。注13憲法的這一修改加強了吉羅西亞的權力。當其成員意見分歧時,它可以預先布置大會的批準,從而采取秘密的但是合法的決定,例如,在第二次伯羅奔尼撒戰爭開始前就有類似的做法。
注13:普魯塔克,《呂庫古傳》,6;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72a12、1273a6以下。
憲法中民主一面的削弱在一定程度上由于監察官被提高到國家根本體制的重要地位而有所彌補。作為民選代表,監察官每月都監督國王宣誓守法,他們自己也宣誓尊重國王的權力。在出征時,每兩名監察官陪伴一位國王,他們擁有在國王歸國時將其逮捕和審訊之權。國王的司法權,除了在收養子嗣和遺產繼承方面,都轉歸監察官。監察官還有權命令下級官員停職或受審,他們也可以對任何斯巴達公民下令立即進行懲罰。他們每年履行對希洛人的正式宣戰,也可下令逮捕皮里阿西人。他們有權參加吉羅西亞會并主持人民大會。他們的權力確實如此之大以至于在日后王權衰微時就可“像暴君那樣”主宰國家。注14
注14: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70b、1313a250。
第四節 其他多利亞城邦
斯巴達的成功引起其他多利亞人紛起學其榜樣。在麥加拉,原按通例分為三個部落的多利亞人,把非多利亞人降為農奴后組成了五個獨立的村落(komai)。在公元前8世紀,約公元前750年時,這些村落在政治上而不是在地理上結合起來,形成一個城邦,亦即麥加拉城邦。公民按五個村莊之分組成五個部落;他們指定五個將軍和五個行政官(demiourgoi),每一部落為城邦軍隊提供一個分隊。各村莊只保留有一些地區行政權力,其政治生活完全為更大的“麥加拉人的”國家所左右,這一國家形成后立即在與科林斯的戰爭和海外殖民運動中顯示了它的威力。
科林斯的多利亞人曾給一些非多利亞人的貴族成員以公民權,他們在慣有的多利亞三大部落之外另組一名叫夕諾發利(Cynophali)的部落。多利亞人最初可能居住在獨立的村莊里,因為在日后屬科林斯的地區現已發掘到三個居民點,其年代約在公元前9世紀和公元前8世紀,屬于小村落的遺址。有一古代傳說認為:“阿列鐵斯遵循神諭把科林斯人聯合為一國,建立了八個部落并將國家分為八部分。”由于阿列鐵斯是統率最初對科林斯入侵的人,他不可能和這些后期發展相連,但我們可把這一傳說看作是科林斯城邦由八個村莊組成的事實的反映,這八村也就是八部落人員的由來。這一步驟大約在公元前8世紀進行,應在名年行政官表于公元前747年開始以前。科林斯,也像斯巴達一樣,以有自己的“歐諾米亞”改革自豪,有兩位科林斯人獲得立法者的榮譽。腓冬,被尊為最早的希臘立法者之一,制定了使科林斯的城居家宅數目(也就是公民人數)保持固定的法律,雖然公民原有份地大小并不一致。他在這里顯然也碰到了呂庫古在斯巴達所解決的問題。另一立法者菲羅拉烏斯,約在公元前728年離開科林斯到底比斯,在那里制定了保持份地數目亦即公民數目的法令,底比斯在當時大約也已組成了城邦。注15
注15:Suid.s.v.Panta Okto;亞里士多德,《政治學》,1265b12、1274a32;Pi.O.13.6。
麥加拉和科林斯等新城邦的活力不僅耗用于建立強大殖民城邦之上,也耗用于彼此間的交戰。引起爭端的緣由可能是爭奪包括伯拉可拉在內的南部麥加拉地區。科林斯在公元前725年吞并了這一地區并把居民降為農奴,但是,有一名叫奧爾西普斯的麥加拉人(他曾在公元前720年的奧林匹克賽跑中獲獎)又成功地進行了一次解放之戰。后來在公元前8世紀末科林斯終于統治了伯拉可拉和南部麥加拉一帶。
在克里特、斯巴達、麥加拉和科林斯(可能還有底比斯)興起的這些多利亞類型的城邦,是邁錫尼世界中未曾見的。它是多利亞人的獨創,而非那些邁錫尼傳統的后繼者愛奧尼亞人、埃奧利亞人和阿爾卡狄亞人所能為。它使多利亞各國一開始就據有實力的優勢,它也將成為希臘文明的一大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