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和孔托木坐在雨檐下，隨意地聊著些閑話，最讓小葵感到吃驚的是，阿布，這條獨龍牛，居然是吃竹子的，看來和熊貓真的很像，難怪這么稀少。

要是在發達點的城市，一斤獨龍牛肉能賣到300元，大一點的一頭牛下來，都要20W出頭。看來山里人果然純樸，這么寶貝的東西，就這樣隨隨便便地養著，連根牛繩也沒有，難道不怕丟了。

小葵看著院子里正和阿布嬉鬧的拉菲和摩伊，不覺自嘲一笑，“或許生命和金錢之間，本就不應該存在著換算關系吧！”

小葵正自尋思間，就見一中年男子向這邊走來。只見其長發披肩，肩上斜披一方“約多”，腰間還插著一把大砍刀。龍行虎步間，一股粗獷豪邁之風迎面撲來。來人正是摩伊的爸爸，摩朋。

“當家的，你回來啦？”這時孔托木也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迎了上去。

“嗯！家里來客人了嗎？”摩朋自然看見了坐在雨檐下的小葵。

“嗯，特地將我們家摩伊送回來的。”

“伯父好！不請自來，給你們添麻煩了。”小葵有些不好意思道。

“爸爸！”

“哎~我的小摩伊！”說著摩朋一把將摩伊抱在懷里，樂不可支。

“什么麻煩，看來你還不了解我獨龍族的風俗，小摩伊，給姐姐講講，遇到客人應該怎么做？”摩朋對著懷里的摩伊道。

“有飯不給客人吃，天黑不留客人住，就要羞羞羞……”說著摩伊左右開弓，兩個手指頭不停地在摩朋臉上“羞”了起來。

小葵幾人頓時被摩伊一通操作逗得大笑不止。

摩朋將摩伊重新放回地上，“屋里請吧！孩子他媽，趕快去弄吃的，客人來了半天也不知道去張羅。”

“伯母，你就不用麻煩了，我這次來主要有事和你們商量，以后少不了還要叨擾你們。”小葵趕緊道。

“小葵，你知道我們獨龍族為什么一年只過一次節么？”摩朋聽到此，也不著惱，只是故作神秘地問道。

“為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因為我們把剩下的節日都留給了遠方的客人！”摩伊舉著手道。

“哈哈哈，答得好，摩伊啊，以后長大了就別嫁人了，在家陪爸爸好不好？”

摩伊只是歪著頭想了半天，但倒底要不要答應，她一時也沒想好。看來“女兒是爸爸的小情人”用在摩伊身上一點也不為過，不過對于小葵自己來說，好像就不怎么適用了。

小葵見盛情難卻，也不好再做堅持。三人進了屋，圍著火塘坐了下來。一條“約多”被用作窗簾掛在了窗戶上，墻上也掛滿了各種工具，還有各種藤制背婁。

小葵借此機會，又將想請摩伊幫忙拍攝宣傳片的事情說了，摩朋也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伯父，真是是太感謝你了，我向你保證，宣傳片絕對不會用于商業用途，后面我也會在合同條款里面將這些寫清楚，如果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來，我們會盡量滿足的。”小葵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對摩朋自是感激不盡。

“不用了，合同如果你堅持我會簽的。別看我只是個山里人，也沒什么文化，但好壞還是分得清的。”摩朋擺擺手道：“摩伊，你在這里陪下姐姐，我出去一下。”說著摩朋就起身告辭。

……

“朋哥，你怎么不去陪著小葵，跑到這里來干什么？”摩朋進來時，孔托木正在用阿吞和董棕做的淀粉和面，準備一會做石板粑粑，“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嗎？看你苦著一張臉。”

“托木，卡雀哇（年節）快到了……”

“到就到唄，看把你緊張的。”孔托木拿起一顆雞蛋，打到了剛和好的糊糊里。

“那個……‘納木薩’找我去，他說……想要……”

“想要什么？”

“想要阿布來祭天。”摩朋一咬牙，終于說了出來。

所謂的祭天，是指“剽牛祭天”，是獨龍族卡雀哇節上的一項傳統。而作為祭品的牛，將在祭祀活動中被刺死。

小葵領著摩伊，本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夠幫忙的，不想走到門口時，正好聽見了摩朋夫婦的對話。小葵還不明白祭天是怎么一回事，但身側的摩伊卻沖了上去，抓著摩朋的褲管哭喊道：“爸爸，我不要阿布去祭天，我不要……”

此事摩朋本有心避開女兒，不想還是被她發現了，看著梨花帶淚的女兒，他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疼得他幾乎不能呼吸。摩朋趕緊蹲下身子來，輕輕地拭去女兒眼角的淚水：“摩伊，別哭啊，我和你媽媽也舍不得阿布，但……”

“我不聽，阿布從小就跟我一起長大，天天陪我上學放學，我不要離開他，爸爸，我求你了，不要讓阿布去祭天好不好？”摩伊早已成了個淚人兒，剛剛擦干的眼淚，又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奪眶而出，哽咽著，抽泣著。

“摩伊，來，到媽媽這來！”孔托木用手指擦了擦已經濕潤的眼角，溫柔地道。

“媽媽，我們不要讓阿布去祭天好不好？哥哥走的時候悄悄對我說，他走了，就不能再保護我了，所以把阿布留下來照顧我。媽媽……我不要阿布離開我，我們給哥哥打電話好不好，哥哥一定有辦法救阿布的。”摩伊忍著滾滾而出的淚水道。

“摩伊，再不聽話，爸爸可要生氣嘍，哥哥在部隊訓練正忙呢，現在打電話，不是讓你哥哥擔心嗎？”摩朋聽到摩伊要打電話找他哥哥，一時也有些生氣了，不由聲音也大了幾分。

“壞人！爸爸你是壞人！”摩伊沖著摩朋吼了兩句就沖了出去。

摩伊沖到阿布前，將自己的身上的“約多”解了下來，披在了阿布的背上：“阿布，我們走，一起去找哥哥去！”

摩朋夫婦都從房間里沖了出來，正想趕上去把摩伊抓回來，卻被小葵擋了下來。

“小葵，你這是什么意思，攔著我干什么？”摩朋此時心亂如麻，見小葵伸手阻攔，面色就是一沉，要不是見摩伊還在院里，指不定此時就要對小葵動手。

“伯父，稍安勿躁，你請聽！”說著小葵就打開手機里的翻譯軟件。

“阿布，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逃？”拉菲一臉焦急地道。

“拉菲，你就別在勸我了，我是不會離開摩伊的，這是我對她哥哥的承諾。”阿布緩緩道，好像現在發生的一切跟牠一點關系也沒有一樣。

“你馬上就沒命了，還管什么承諾不承諾。你怎么這么死腦筋呢，到山里躲一段時間，等過了卡雀哇再回來不就行啦！”

“不行，一天也不行！”阿布斬釘截鐵地道。

“為什么？那些人類根本不知道我們聽得懂他們說話，你明知道是死，還留在這里，你倒底是笨呢，還是傻呢？”

“拉菲，看到我身上的獨龍毯了嗎？這是摩伊的，有它我就知足了。”說著阿布轉頭看了看身旁的摩伊，那焦急的眼神，滿臉的淚痕，還有那顆水晶般破碎的心，有了這些，牠就心滿意足了。

“真是頭大笨牛！”拉菲氣得扭過頭去，不想再理這個倔強的家伙。

“拉菲，你會離開小葵么？”

“當然不會，死也不會！”拉菲說完，隨即也意識到什么，就閉上嘴巴不再言語。

小葵看著拉菲，心里有些感動，隨即關掉了手機：“伯父，你現在覺得應該怎么辦？”

摩朋夫婦此時已經愣在當場，眼睛不停地在阿布和小葵身上來回移動，不知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剛才是阿布和拉菲的對話，內容絕對真實，其實牠們一直聽得懂人類的說話，只是人類從來不懂牠們而已。不過今天的事，希望你們暫時保密，好了，到了做決定的時候了。”

摩朋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隨即走向前去，一直來到摩伊身邊。摩伊此時仍在氣頭上，見爸爸過來，就故意扭過身體，不想理他。

“摩伊，我和你媽媽決定了，不讓阿布去祭天，也不會讓阿布離開你，因為，阿布也是你的哥哥，是我們家庭的一員。”

“真的？”摩伊轉過頭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爸爸向你保證！”摩朋伸出食指中指發誓道。

“媽媽也向你保證！”

“喲……太好嘍，阿布你聽到了嗎？爸爸答應不讓你去祭天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