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山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潭金線一入妓院，竟像是魚兒回了大水，比自己還活泛。再看她左擁右抱、眉飛色舞的樣子，敬山只能無語搖頭。

“也好，就比比誰比誰更瘋狂。”敬山心道。

轉念間表情放晴，端起面前的酒杯道：“這交杯酒不止我們倆要喝，你們也要喝吧！”

說不盡的精美菜肴，歌舞弦絲，左杯右盞，一來二去，兩人喝得忘乎所以。

斛光交錯，已有七八分醉意的潭金線目光迷離，嘴唇鮮紅。那些下班后一起泡吧的朋友還記得她嗎？當他們在酒吧如癡如醉地唱歌的時候，有沒有那么一兩句歌詞，突然觸動他們的心弦，讓他們想起生活中曾經有一個叫潭金線的人，消失得那么徹底……

敬山酒量雖好，幾杯下肚后，也有些心神恍惚。越看，越覺得潭金線就是一個女人，特別是她醉酒后眼睛里流露的光，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少爺，不……不如我來唱首歌給你聽吧！”潭金線放開懷里的媚蘭，把下巴擱在敬山肩上，媚眼如絲。

敬山眉頭微蹙，看這家伙的胡子就覺得討厭，可又不想推開他：“你會唱歌？”

“會，怎么不會？”

潭金線搖搖晃晃地起身，“把……把你的扇子借……借給我用一下。”

敬山遞上扇子，拭目以待。

潭金線心里說不出來的苦悶，她把扇子當成麥克風放在嘴邊，置身于這滑稽的古代閣樓，心里卻想著現代的高樓大廈。

當一艘船沉入海底，當一個人成了謎，你不知道，他們為何離去，那聲再見竟是他最后的一句。

當一輛車消失天際，當一個人成了謎，你不知道，他們為何離去，就像你不知道這竟是結局。

在每個繁星拋棄銀河的夜里，我會告別告別我自己……

唱著唱著，潭金線淚水橫流。這首歌在大街小巷流行傳唱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聽懂了歌詞里的含義，直至這一刻，才真正領悟，原來成謎的那個人竟是她自己。

敬山癡癡地看著潭金線，他看不懂她的模樣，唱歌就唱歌，為何要拿一把扇子對著嘴巴。可是他聽出了她歌中的悲傷……卻又不知道她因何而悲傷。

潭金線扯起衣袖抹了一把淚水，不好意思地將扇子還給敬山，又故作瀟灑地說道：“少爺，我敬你，祝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永遠，永遠……”

她想說永遠不要分開，可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敬山是她的什么人，人家為什么要跟她永不分開？

也不等敬山回應，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金線，你喝醉了……”敬山伸手奪走她手中的杯子，不讓小甜再加。

“我沒醉，我還能喝，來，小甜，倒酒，倒滿！”潭金線仿佛回到了和同事們劃拳拼酒的時光，胸中意氣萬千。

雙腿已經失去知覺，軟綿綿的，只想找個地方靠靠；桌子、窗戶、眼前的人都開始打轉，眼前一黑，歪倒在敬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