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話里的意思，李峻利怎么可能不明白，這是要逼得自己背井離鄉啊！

望著一地破爛的玩偶，李峻利的心在滴血。李峻利現在正是創業的初期，急需大量的資金和良好的信譽。他本來以為和鑫茂商場的這筆大訂單能讓自己熬出頭，能一舉在本地打出自己的名氣，可是現在，一切都完了。

果然，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也不可能落在自己的頭上。李峻利將鑫茂商場的貨款已經花出去了大半購買玩偶制作材料，現在自己銀行卡里的錢已經所剩不多了。如果厚著臉皮東拼西湊，倒是還能湊足貨款，但是那五萬的賠償金，李峻利就真的拿不出來了。

賠償，是肯定沒錢賠的。那么李峻利就只能走另一條路：關門改行，或者背井離鄉。

可是，這個選擇顯然也不是李峻利想要看到的結果。畢竟李峻利在創業初期，一旦背上這樣的污點，那么他將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而且生意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發展的余地了。

人無信不立，失去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無論干什么，李峻利都將舉步維艱。

但是，損壞玩偶這件事，李峻利敢發誓，絕對不是自己做的。作為一個人，李峻利有自己的底線和最后的尊嚴。他知道這筆訂單的重要性，不能，也不敢在鑫茂商場這個龐然大物前耍花招。因為這對自己并沒有任何好處。

既然不是自己干的，那么無論是誰在陷害自己，自己都問心無愧。

想到這里，李峻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他忍住對玩偶破碎的心痛，對領頭的男子說道：“我記得，你說你有你們商場員工開箱驗貨的監控視頻？能給我看一下嗎？”

“我的手機上也保存有，這可是關鍵的證據，備份多著呢。喏，你自己看吧。”男子說著，將自己的手機視頻播放器打開，然后遞給了李峻利。

李峻利小心翼翼地接過對方遞來的手機，也不再說話，屏住呼吸，仔仔細細地看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視頻中，一輛貨車緩緩地駛進了鑫茂商場的地下車庫，停了下來，然后幾名鑫茂商場的員工打開了貨車的車廂門，開始卸貨。

從李峻利的店發往鑫茂商場的那些裝著玩偶的紙箱子，就在貨車車廂的尾部。也就是說，這些紙箱子，是第一批卸下來的貨物。

李峻利認認真真地看著視頻，他注意到，自己包裝的那些裝玩偶的紙箱子，從一開始卸下來以后，就一直被放置在一旁，沒有動過。鑫茂商場的員工也很小心，一直到卸貨完畢，都沒有磕碰到任何貨物。

之后，那些紙箱子被推車推進了鑫茂商場的倉庫。這個過程，也沒有出現什么明顯的玩偶被動過的痕跡，甚至紙箱子都是被封得好好的。

很快，就到了開箱驗貨的時刻。

只見視頻中，一個鑫茂商場的女性員工用美工刀將紙箱子上纏著的膠布割開，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紙箱子。

紙箱子并不高，只到人的腰部。這名女員工低頭看去，下一秒，整個視頻里都充斥著她驚恐而刺耳的尖叫聲。然后，她暈倒在了地上，手臂剛好搭在紙箱子的一角。

李峻利知道，這名女員工，顯然就是男子所說的那個被嚇得請了病假的人。

而順著這名女員工手臂壓著紙板的角度看過去，紙箱子里的那些玩偶，果然全都是破破爛爛的，分別出現了不同的破損。

看到這里，李峻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

因為平日里也玩玩視頻剪輯，李峻利雖然不是視頻處理的高手，但也能知道，這個監控視頻，并沒有任何被處理的痕跡。

也就是說，視頻的真實性，不言而喻。

也就是說，鑫茂商場收到這批玩偶的時候，玩偶們就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

李峻利的臉色一下子頹然下來，他不想再去看第二遍視頻了。因為他知道，既然視頻是真實的，那么就算自己如何辯解，也沒用了。因為李峻利并沒有安裝視頻監控，他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就算法律，也不會保護他。

將男子的手機還了回去，李峻利只是匆匆地掃了一眼地上的玩偶，便不敢再看。這些玩偶是他的心血，如今卻變成了這幅樣子，李峻利感到既心痛，又無奈。他甚至不敢和玩偶們對視，因為玩偶做的太逼真，所以那上面的傷痕，才更加觸目驚心。

李峻利能感受到玩偶們的痛苦和哀嚎，也能感受到玩偶們的失望和怨念。那些被黑色和紅色油漆掩蓋住的傷痕，卻遮掩不了它們沖天的怨氣。

咬了咬牙，李峻利抬起頭來，對領頭的男子說道：“錢，可以退給你們。那五萬元的賠償，我也認。但是我現在實在拿不出那么多錢來。我現在最多能把貨款退給你們。而那五萬的賠償，你們看能不能稍微寬限些日子？”

說著，李峻利的雙目開始泛紅：“哪怕我把這店給賣了，也會把錢給你們！”

大概沒想到李峻利會這么說，領頭的男子明顯一愣。他讓人看著李峻利，然后走到一旁給自己的上司打了個電話。

片刻后，領頭的男子走了過來，神色復雜地看著李峻利說道：“我們老板說了，因為看你平日的信用還不錯，他同意讓你延期一個月交付五萬的賠償。但貨款必須今天結清。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

“謝謝，謝謝你們。一個月之后，就算砸鍋賣鐵，我也將把錢雙手奉上。”

李峻利說著，向領頭的男子深深鞠了個躬。當他重新站直身體時，不知為何，李峻利感到那些玩偶的怨念，似乎比剛才少了一分。

“別謝我，要感謝，就感謝我們老板吧。”領頭的男子一擺手：“現在，先把貨款退給我們。”

這一天，李峻利什么也沒干成。他不停低聲下氣地打著電話，一直忙到太陽落山，這才勉強借到錢，湊齊了貨款。

鑫茂商場的人離開后，李峻利看著滿屋子破損的玩偶，不僅有些悲從中來。

做玩偶，是李峻利的手藝，也是唯一能糊口的技術。這門手藝是祖傳的，他不想在自己這輩，斷了傳承。可是現在，家里的店連同百年聲譽，似乎就要葬送在自己手里了。

正當李峻利感到萬念俱灰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店里響起：“你，想要保住自己的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