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歌無語地看了看林深，給了他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勉強表示認同。

“你聽我說，冬姑娘……”

“你就叫我冬歌吧，好嗎？”冬歌擺手打斷林深。

“冬歌，你聽我說，你不能回南山。”林深終于說到了重點。

冬歌立即變色，眼里寒意盡顯。

女子那雙黑石般的眼突然射來陰厲的光，林深忽地被震懾住，他猛然想起，這姑娘本就十分兇野。

齊猛和常德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暗流洶涌的這邊。

“我只是回去取一物，取到之后我一定快快趕回。”

瞪了他好一會兒后，冬歌突然又耐下性子對林深好言承諾。

林深想了想，道：“你告訴我，是何物，我讓別人代你去取。”

“不行。”冬歌斷然拒絕。

“為何不可？”這時，常德悠悠地插了一嘴。

冬歌轉頭冷冷地對常德說：“我又不是在跟你說話，你問什么問？”

“我……”常德氣得肝疼，惱恨地哼了一聲。

齊猛突然想笑，下一秒又硬生生憋住了。

發完了火，冬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聲請求林深道：“我們山里人，最講信用，已經答應你的事我絕對不會反悔，我只是想回去拿一條皮鞭，那是我亡故的三哥送給我的。只有我知道放在哪里。”

聽到這里，林深明白了，她應該是想家了。

其實這種憂思，林深也有。他想念南山書院，想念書院的書桌，堂室的蒲毯，內院里他住過的屋子，還有那松院的小松……

“你去吧，我請齊侍衛給你派馬。”林深答允了冬歌。

冬歌開心地跳了跳，大喜于色地給林深連道了好幾遍謝，后又期待地望著齊猛。

齊猛回看了她一眼，突然不忍拂她的意，別扭地從臉上擠出了一個微笑給她。

此時的這幾人其樂融融，凌藍和衍析卻快要累到歸元。

他們在近空中飛了整整一夜。

為何這樣呢，事情要追溯到昨日晚上。

常德把他們二人帶到楓華宮時，一個老嫗和一群宮娥已經在恭候了。

常德給那些宮人交代了幾句后就匆匆走了，衍析一臉懵懂地站著不動，凌藍卻淡定地對那幫宮人說：“你們做你們的事吧，隨性點，我們不用伺候的。”

他早不是當年的龍族太子了，不需要這些虛浮的禮待。

那群宮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極有眼色的老嫗先反應過來，然后讓她們都散了。

于是，宮人們都各自去找活兒干了。

衍析和凌藍四處看著，盞盞燭燈照耀中的宮苑，雖比白天收斂些，卻還是能讓人感受到它的華奢。

這處宮苑里最別致的風景，當數那棵楓樹。可惜凌藍和衍析此時并不能發現。

白天里，楓葉像一簇簇燃燒的火團一樣掛在楓樹上面，樹的冠色和面頰都紅得分外閃耀，真真稱得上是這院里最有生氣的“美人兒”。

誰說秋楓深肅，明明是灼艷，是專為秋季綻放的灼艷。

在美麗的自然尤物面前，琉璃瓦殿，青石地，都不勝其光華，反而顯得呆板而冷漠。

衍析出神地望著那棵楓樹上的月亮，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臉悄悄地紅了。

凌藍已經走進了楓華宮的內殿，過了一會兒，他就不停地喊衍析。

衍析呆呆地站在院里，對凌藍的呼喊充耳不聞。此刻，她的心，輕輕地飄到了南城的一處小院里。

在那里，有人曾經在醉酒后坐在樹上對她說胡話，她當時只顧著穩住心神，都沒想到要出手打醒他，其實打暈他也行啊，這樣她就不會被他捉弄那么久。

也是在那里，還是那個人，他幫她運術，接長了頭發……

細細回想，衍析來凡界后記憶中最深刻的這兩件事，都有月亮在場。

“天鳥元下，你還活著嗎？”衍析輕聲問那輪皎月。

她也是前日才恢復了一點關于銀羽天鳥的靈識，她隱約記得銀羽天鳥是地母的靈徒，在元祖靈座下修術。

其實她也有點意外，自己竟然認識天鳥元下，雖然她的樣子模糊了，可在衍析腦海中，自己總在喜悅地喊她，一聲又一聲……要解開這諸多謎團，她必須要完成在凡界的任務，然后去見那個須祖靈。

衍析問完后，回答她的是風撥楓葉的沙沙聲。

“你說，我是不是喜歡那條笨龍呢？”衍析聲如蚊蠅，“你要幫我記住，他曾問過我這個的，非要仔細論起來，那也是他先動凡心的，聽到了嗎？”

風聲頃刻止息，沒有任何聲音給她回應。

衍析抿嘴羞澀一笑，調皮地望了眼那冷冷的月亮，輕輕揮了揮手給它道短別。

走到內殿的門口時，衍析忽又停住了步子，轉身向夜空眨眼：“要是他再問我，我就回答了他吧。好眠，天鳥元下。”

說完，衍析朝殿內走了進去。

過了不到一刻鐘，她與凌藍就隱著身離開了楓華宮，然后直上凡界近空。

“你確定你看清了？”

“絕對沒錯，就是一尾向上盤旋的白羽。”凌藍拍著胸脯保證道。

專注地向下看的衍析分出神來瞪了凌藍一眼：“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我叫你了啊，我運術通傳給你了。”凌藍無辜地解釋。

剛一說完，凌藍就猛敲了下自己的額頭，懊惱地道：“我忘了，我們似乎不能通傳靈識！”

衍析不覺皺起了眉，她記得自己聽到了凌藍的呼喊聲，她還以為他又看到了什么獵奇的殿飾想喊她過去看，所以她就刻意沒有理睬……

難道，他們突然可以互傳靈識了？可這又是為什么呢？

“衍析，快看，快看！”

衍析立即循著凌藍的聲音回神看去，只見京城、東城、南城的地域上都有發光的白羽從地上零散錯落地在往上飄，大有要飄到近空來的陣勢。

“我剛才拼盡全力也抓不到楓華宮內殿中的那一尾白羽，不知什么緣故，我一碰到它，它就沒了形狀，我手一松開，它又清晰了……”

“好了，沒事。你做的決定是對的，它不受控制地往上飄，我們來近空或許還有線索可尋。”衍析適時打住了氣急敗壞的凌藍的自言自語。

“但愿不是折騰你白跑一趟。”凌藍悠悠地望了眼溫言安慰自己的衍析。

衍析本來還想再安慰凌藍一句什么，但眼前的情景讓她突然就想對凌藍動手，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凡界“烏鴉嘴”這種說法的真實威力。

不光衍析想流淚哀嘆，凌藍也氣惱得恨不得想化出原形仰天長嘯。

那片片白羽，眼看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得都能俯手夠著了，可是就在一瞬間，它們就全都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