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孫霜在場,聽到自己極為自豪的鬼差言咒此刻居然被孔遙以一種地痞找茬的方式念出來,只怕他會吐出一口老血。
牧師自然沒有把孔遙的對話當做真事,昨夜他感受到那澎湃的靈氣風暴,突然生出可以破境的沖動,便開始祈禱。
最后居然真的圣光由心而生,洗禮四肢百骸,直接跨入了元嬰期。而后便聽到了神在耳邊低語,待反應過來時,自己的左手背上已然浮現出暴食的罪痕。
他連忙去吸收四散的靈氣,同時捕殺那些破境的怨鬼與靈獸。
牧師看著漫天的雷霆,等待著里世界不斷地將那些渡劫成功的怨鬼與靈獸吐出來。
當今早的曙光撒到這間教堂頂端的殘破十字架時,他回到教堂,虔誠的跪伏在耶穌像前,淚水混雜著濃稠血液中不斷淌到地面上。
那等澎湃如海的靈氣,又不見天空中有大修士渡劫的劫雷。他自然認為這是他的神給他的神啟。
如同神給予了摩西使命,便為他分開紅海那般,神給了他風暴,便是為了給予他吞食的使命。
他受怨氣所侵蝕,神情猙獰,但那一刻他的眼神卻無比的虔誠。他緩緩推開教堂大門,迎著朝陽,以右手虛劃大十字。
牧師低頭溫柔親吻了左手背上的暴食罪痕跡,口中的禱告開頭如常:“圣靈,圣母,圣子,我是你們的第十三類信徒,是背叛,是清算,請饒恕我的罪孽。”
然后他抬起頭緩緩念出了裁決所中記載,屬于暴食罪孽的禱詞:“可若有無法斬殺之惡,我愿違背天國教條,身負暴食之罪,手持銹鐵刀叉,將其吞噬殆盡,阿門。”
那之后他又吞食了許多東西。
直到孔遙出現,他的進食才算告了個段落。
而孔遙對于他來說,只是另一道大餐罷了,甚至這一道單論營養,是要遠遠高于李洛水的。
孔遙說的話,他卻只是一念思過,便不再放在心上。天空中滿是金丹期的劫雷,不可能是渡劫期修士進階失敗而消散的靈氣。
然而牧師只知道東方修煉體系是逆天而行,不同與他們的依靠信仰,東方修士每一次進階都會被上天降下雷罰,他們卻是被圣光洗禮。
他卻不知道,天道嚴謹,一旦降下過天罰,便是那人修為墮到了凡人境界,除非他修為超過以往,不然都不會有劫雷產生了。
孔遙便是這一類。
所以,牧師此刻依舊堅定地認為他是神眷顧的孩子,他低垂眼簾,找尋著出手的機會。
此刻的他正是最為狂熱的時候,正是最為瘋狂的時刻,別說孔遙此刻散發出來的氣息比他弱小,便是渡劫修士在他面前,恐怕他都敢撲上去。
孔遙發覺對方不是很把自己的話當回事,不禁便是眉頭一皺。但牧師身邊的女子卻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他看著那張完全陌生的美麗臉龐,這一次居然完整清晰地回想起了一段記憶。
記憶里,一個勁裝女子,打馬自他身邊而過。
不過一剎過往,卻讓孔遙心神翻江倒海,頓生三千煩惱,亦是三千情愫。
他忙將神念全部用上,想要順著這一絲記憶進入神魂禁錮之中,然而那禁錮卻是猛地闔上。
將凝練到修羅場中的神念完全隔絕在了外面。
毫無疑問,眼前這女警和記憶碎片中與自己有無盡因果糾葛的女子有著完全一模一樣的臉,但孔遙卻能夠感知得到,這兩者無論氣息和靈魂,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無盡輪回中,相同臉龐的兩個靈魂嗎?”孔遙嘆了口氣,來到人世后第一次感覺到了失落。
他隱約能夠感受得到,目前自己想得起的兩個前世女子,只是回憶起些許片段,便能讓他暗暗生出悔恨的情緒。
只怕前世便是有諸多干擾,導致她們和自己有緣無分,甚至她們身死入輪回自己也無力去阻止。
而且恐怕也是因為他的緣故,她們的輪回也變成了棋局的一部分。甚至還有這種完全沒有聯系的女孩子也給印一張相同的臉丟到自己面前嗎。
果然神佛眼中,萬物皆為白云蒼狗。
孔遙這幅失魂落魄望著李洛水的樣子落到牧師眼中,自然以為這小妮子是他的情人。
李洛水卻是覺得莫名其妙,雖然初見對方便生出些好感來,但是他倆的的確確不認識啊。
這種元嬰修士,也不像是會暗戀她的默默無聞之輩。
牧師這邊心念一動,閃到李洛水身后,左手貼上李洛水臉龐,右手抵住了她的后脊。
如此一來,靈魂與丹田這兩個對于修士來說的致命處都在他的手中了。
他說:“嘿嘿,我說你怎么突然找過來了,這小女警是你情人吧。”
孔遙思緒被打斷,抬頭看向了牧師,眼中頓生無窮殺意。
他怒極而笑,笑的是那些將他生命中所有在乎之物當做棋子的神佛,笑的也是眼前這個敢染指那張臉龐的牧師。
即便是那張臉被刻在石頭之上,他也不許任何人沾染。
即便那張臉的主人極有可能就是一個陷阱,他也不允許任何人沾染。
牧師只是和那雙眸子對上剎那,便覺得心神巨顫,圣心竟然已受了暗傷。
那雙眼睛不是法寶便是神通!
此刻他稍微清醒了些,自己雖然有上帝眷顧,實際上還是沒有圣器或者圣遺物這種可以與法寶神通抗衡的東西。
牧師第一次生出了退意。
孔遙一時怒極,卻又知道在保證女警安全的同時擊殺牧師非常難。
即便是進入魂體狀態后,純看實力也不過是元嬰修為,雖然戰斗能力必然超過那個境界虛高的牧師,也難保對方魚死網破,將這個女警殺死。
雖然現在實力提升近乎一倍,但此時又和對戰林青那次有所不同。那時候不需要顧及周圍,只管用最大的力量轟殺便是。
可現在是,就算他用上將速度極限提升的遁術神通將牧師幾招格殺,這個金丹修為的女警怕也是在近距離下的幾重余波下香消玉殞。
只能一擊秒殺!
在這種生死關頭,口頭上越是說自己不認識李洛水,只怕越是會讓牧師堅定他的想法。
所以恐怕只能出此下策了,孔遙心中生出了主意。
他朝李洛水說道:“等一下我數到三,你就朝左邊躲,相信我。”
分明自己此刻被牧師完全禁錮住,但李洛水看著孔遙的那雙眼眸,卻莫名地選擇了相信他,就像是相信一個相識多年的故友。
“一。”
“喂!你要干什么!”牧師大吼。
“二。”孔遙依舊數得不緊不慢。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她。”牧師已然被孔遙突然的舉動徹底激怒。咬牙便準備出手。
于是孔遙不得不數得快些,他直接傳音給李洛水:“三!”
這一剎那,孔遙豎瞳圓睜,正是通過雙眼全力施展無間刑罰——圣心,饒是元嬰修為的牧師也完全失神了剎那才拜托圣心的影響,李洛水便借此掙脫了禁錮,身軀朝左避讓。
孔遙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極限,此刻的肉身速度甚至快過了神念,他右手虛張為爪,已然運轉起了那鎮壓神通。
牧師剛從刑罰中脫離開來,便發覺了孔遙正以他絕對無法避開的速度撲來。
他只好將牙一咬,也朝著左邊避讓。
所以,下一個剎那,孔遙的右手握住了牧師的圣心,正是那顆西方修煉者凝聚著一身修為與神魂的核心。
牧師難以置信地透過李洛水的發絲看向神情鎮定的孔遙,他想要自爆,卻發現對方的手掌將圣心完全鎮壓住了,甚至還有山崩海嘯般的妖氣涌入他的身體里,沿途吞噬掉他的所有血氣和精元。
不過短短瞬間,他的神念便完全消失。這短短的瞬間,他完全沒有想清楚這三秒內發生的事情。
李洛水同樣沒有想清楚,她艱難地低頭看著洞穿了自己胸膛的手臂,意識開始渙散起來。
李洛水相信了孔遙,所以牧師相信了李洛水。
只有這樣,才能夠確保一擊秒殺牧師,讓李洛水有一絲生存的可能。
孔遙將手臂抽離兩人身軀,右手握住完全煉化了的圣心。
他伸手抱住了癱軟的李洛水。
這個被他欺騙了的女子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憤怒,她只是不停地淌下淚水。
她用虛弱的聲音問道:“為什么騙我。”
孔遙用神念掃視她的身軀,發現結果還是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許多。
那一擊只是為了破開元嬰修士的防御,殺手锏是孔遙的鎮壓神通,但把力量降到到極限的一擊對金丹期的李洛水來說卻依舊無法承受。
她的心臟徹底粉碎,五臟六腑破裂,骨骼斷裂百八處,金丹上也生出了無數細紋。
她又問道:“為什么騙我。”神情固執得像是個小女孩。
實際上她也不算大,若是尋常女孩子,怕還在過著舒適閑散的大學生活。
孔遙搖了搖頭道:“我沒騙你,只是讓你向左邊閃躲。”
李洛水慘然一笑,闔上了眼睛,她素有早慧的稱贊,不是胡攪蠻纏的小女子。
也明白若是讓這牧師逃出去,會引發更大的騷亂,如今犧牲了她一個金丹修士便將其斬殺,想來師門也不太會難為這個男子吧。
她清楚自己的傷勢,這種傷勢恐怕只有百草堂的長老才能勉強挽回她幾十年性命。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孔遙說道。
李洛水睜開眼看眼前這個神情嚴肅的男子,分明剛被他騙過,分明他怎么看都像是發須皆白的百草堂長老,但那股莫名的信任再次涌出。
仿佛這個男子對他保證了她不會死,那么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死一樣。
孔遙見她睜開眼睛,便補充了一句:“這一次不是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