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抿著嘴，做出生氣的樣子，大聲對趙巳說道：

“抬頭!”

“開腿，兩腿與肩寬。”

“下腰！提臀！收腹！挺背！”

“雙手握拳，與肚臍平齊！”

其他學員聽著，也忍不住收束自己的姿勢。

“站樁就是養氣，一直養到氣從涌泉起，丹田發熱為止。”

“不要以為老師是敷衍你們，站樁是十分重要的一項初期修持，每個武者都從這里開始。”

“也許有天縱奇才的法師，但沒有天縱奇才的武人，所有的武者都是在日復一日的樁功、內氣循環、招式演練中成長，沒有人可以例外！”

“沒有事情是容易的，沒有一項成就是可以不經歷任何痛苦的。”

“武者之路注定布滿荊棘，唯有踩碎荊棘，才能有所成就！”

……

老趙邊走邊說，到了演武場門口，又回頭對著趙巳。

“你比其他同學多站一個時辰！”

演武場就在三林寨的里面，隔著兩個拐角，就是書房。

在書房外邊，看見王萍在門口站著，好像在等他。

“有什么事嗎？”

老趙語氣很和緩，與趙巳不同，王萍不僅讓他省心，還幫了他很大的忙。

讓小孩在從文盲到識字是個費時費力的辛苦活，他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心情。

但識字讀書的事情總要有人負責。

他在邊城的圈子里，有句常熟的話：

“由來富貴皆是命，未有超凡不讀書！”

可見，讀書識字是基礎，也是晉升的必要一環。

與名門大派不同，他們所收的弟子，多數為大戶人家，孩子在十歲入山之前，便在私塾識了字。

在這渝州蠻荒之地，私塾是不可能有的，這認字讀書的任務，便歸到了他身上。

小師弟送來的人很和他的胃口，話不多，很文靜，有為人師表的氣質。

“大人，我有事情想請教您！”

王萍的聲音并不像大多數女子一般，清脆如黃鸝，反而有些低沉，中性一點。

老趙打開門，對著王萍做了個請的手勢。

“進去說吧，外邊熱。”

王萍有些拘束，有些緊張，像下人面對貴族時的怯懦，一點點走了進去。

三林寨有越族的建筑風格，高梁大角，屋內有通風，屋外有涼巷，讓書房的溫度比外邊低了少許。

書房內是一張桌子，后面是一個書柜，但上面沒有幾本書。

老趙讓王萍坐下，倒了一杯茶，推到女子身前。

“早晨煮的，有些涼。”

王萍沒有吱聲，不知道回些什么。

老趙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

“不過這個時候，喝起來，也算合適。”

臉上掛上微笑，老趙讓自己的語氣更加緩和：

“說吧，什么事情？”

王萍坐在凳子上，用雙手捧著茶杯，像是在溫熱自己的手掌。

“我從孫家帶來了兩本書，一本《論語》，一本《尚書》。我給孩子們教課，用的是《論語》，因為《尚書》，我看不太懂。”

“但是《論語》，也有些難，有些地方，我也不明白。”

“你擔心自己當不好一個老師？”老趙問道。

“是的，大人，您也知道的，我原來只是一個下人。”

王萍低下頭，看著杯子里面，一圈一圈打著轉的茶葉。

“給小孩子上學，叫蒙學，蒙學一般有專用的蒙學課本，《論語》，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他們來講，確實是有些難了。”

“大人，我不知道這些。”王萍的頭又低了低。

“這些并不重要，我跟你說下，我上學時候的經歷。”

老趙抿了口茶，眼睛看向窗外，思緒飄遠。

“我當時上的是公學，有很多老師，我們那一班的老師在學堂里面風評不錯，算是教的好的。”

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老趙看向眼前低著頭的女子。

“你知道他是怎么上課的嗎？”

“不知道。”

王萍的聲音很低，像是不可查的蚊蚋。

“他呢，上課就給我們讀一遍文章。”

老趙住了嘴。

女人捧著茶杯，低著頭，等著對面大人的后續講解。然而等了很久，只聽見杯子從桌子上拿起又放下，沒有后續的話語。

“別等啦，他就只干一件事情，讀一遍文章，其他什么都不干，如果有什么特殊情況，那就讀兩遍。”

王萍抬起頭，睜大雙眼看向趙文舉，表情里全是不可思議。

“老師沒有那么難做，如果你也不懂，就給他們讀一遍文章，如果他們還是不懂，那就讀兩遍。”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學習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操那么多心！”

其實老趙辦文化課的初衷，就是讓那些小朋友識字，至于文章里面，仁義禮智信之類的大道理，他并不關心，孩子讀不讀的懂，學不學的會。

如果他們以后想從這里謀一份出路，自然會自己下苦工。

送走了王萍，老趙從書柜里，拿出一份地圖。

很簡陋，山地，樹林，峽谷，村落，像是小孩子的涂鴉。

這是林中風提供的，盡管使用起來很費勁，他還是認真看了看，研究研究。

中原王朝頒布的征討法令，明面上講，只要持此令者，打下來的地盤都算是自己的，一村，一鄉，一縣，一郡，一州，甚至一道，打下來多少，就算是多少。

功勞大者，甚至能加封爵位，成為貴族。

但實際上，以老趙所持的征討領規格，弄下一縣之地，就不能再打了。

這是潛規則，是朝廷能容忍的，官員買賣的最大限度。

現在，三林寨，黑石寨，闊葉山寨，已成掎角之勢，三者制衡，再加上他太祝的身份，統治起來已經不太費力。

以朝廷能容忍的態度，他最多再弄下來兩個寨子。

而他志在必得的，是赤峰峽的一個寨子，赤峰寨。

那里是從三林寨向南的一處要道，其他地方，山峰圍固，行路不便。

只有赤峰峽，通山鄰水，有水、路兩個選擇。渝州東部，通商行走，都在那里來往。

而且，拿下赤峰寨，關系到一項更大的計劃。

佛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