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他們離開后不久，乞丐老頭光著腳來了，站在店門前，高聲喊道：“小蔣村，大方公子送老頭的酒放哪里了？”

店老板看著乞丐老頭，一臉厭惡之色，“你這個老乞丐，哪位公子會送你酒喝，快走開，別耽誤我生意。”

店老板把乞丐老頭攆到了屋后面，一臉鄙夷的說道：“叫花子一個，沒錢還想喝我家的果子酒，呸，晦氣！”

“世道變，人心變，就是不知道這果子酒的味道變沒變吶。”乞丐老頭嘆了口氣，一甩手，輕輕一躍，身體便扶搖而起，落到了屋頂上。

乞丐老頭身體一歪，躺了下去，伸手一招，無聲無息間，店里兩壇果子酒的紅布封便打開了，壇子里的酒水化作一道銀線，徑直穿過窗戶飛了出去，落入乞丐老頭的口中。

不大會兒，兩個壇子便見了底，乞丐老頭砸了咂嘴，搖頭嘆道：“味倒還是那個味，只是再也喝不出當年的感覺了。”

乞丐老頭獨自惆悵了一會兒，坐起身，望向唐安剛剛離開的方向，苦惱的揉了揉頭上本就沒幾根的白發，嘆道：“狡猾的小子，我葉書一生坦蕩，從未欠過別人什么，今天這兩個雞腿兩壇酒的人情，可不好還呢。”

江湖蕩漾，前后五百年，鑄就了三個武林神話。

前兩個，都是數百年前的人物了，開宗立派后歸隱，或生或死，無人知曉。

而在當世，還有一個活著的武林神話。

三十年前只身蕩平八道門。

二十年前于大鱉山一劍劈開百丈瀑布。

十年前劍道入極境，天下無敵，張口一吐，便是十萬八千劍，在波斯戰場上揮手擊潰三千兵，大笑三聲揚長而去。

這些事跡都指向同一個名字，葉書！

活著的武林神話！江湖公認的天下第一！

竟是眼前的乞丐老兒？！

若是唐安多待一會兒，聽到乞丐老頭的話，下巴都會驚掉。

而此時的唐安，已經和拓拔秀兒幾人趕到了烏土廟。

廟宇樸素，像是經歷過不少歲月的磨洗，銹跡斑斑，墻上的土撲簌簌的往下掉，風一吹，感覺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坍塌。

廟宇前一顆梅花樹兀自盛開，白色花瓣純潔無瑕。

拓拔秀兒看著光禿禿的廟宇，輕嘆道：“連年征戰，烽火連天，整個洛陽都是戰場，烏土老人死后，連一塊遺骸都沒有找到，只剩下這個廟宇了。”

唐安道：“江湖浩大，四海為家，俠之大者，生前無名，死后亦無名，有心人將其衣冠彰于廟堂之高，日日祭拜，便是最崇高的禮遇了。”

廟宇里很簡陋，正中央有一張腐朽的木桌，桌子上放著一塊木牌，上書烏土老人四個字，木桌前有些香火還在燒，聊聊火星，給簡陋的廟宇里帶來一絲暖氣。

拓拔秀兒神情虔誠，在銘牌前拜了三拜，隨后跪伏在地上，磕長頭，閉目，小聲祈禱著。

拓拔龍在一旁有樣學樣。

唐安一臉坦然，聽完拓拔秀兒所說的烏土老人生前的事跡，他雖然心中懷有敬意，但要說跪拜，仍然不屑。

他不信蒼天，不敬鬼神。

唐安從小蘿莉手中拿過果子酒，打開一壇倒在了地上。

小蘿莉拽了拽唐安的衣角，小聲道：“公子，我看來此祭拜的人一點都不虔誠。”

唐安問道：“為什么這樣說？”

小蘿莉指著滿屋子的茅草，說道：“你看，這廟宇都破成這樣了，也沒人說幫忙修繕修繕，打掃打掃，大多數人來此上了支香就走了，說到底心中祈求的還不是保佑自己。”

唐安微微搖了搖頭，嘆氣道：“他們的虔誠是有限度的。”

小蘿莉的話讓唐安想到了以前在靜緣寺遇到的一件事。

廟里燒香拜佛，多數人都有事相求，無病無災，很少有人會去寺院佛堂，祈愿，還愿，是百姓去寺廟佛堂的兩大理由。

那天，唐安在佛堂里見到一個小女孩，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神色虔誠，“愿菩薩身體健康。”

孩童心性，純真無暇，與帶著目的去的大人們不一樣，他們童真的話語，是這天地間最真摯的法令。

祝菩薩身體健康。

別說是菩薩，就是佛祖聽了也高興吶。

拓拔秀兒祭拜完，看著拓拔龍道：“阿龍，你把廟里的香火牌位擦擦，我去掃掃門外的地。”

拓拔龍道：“姐，你身子弱，就在一邊休息休息吧，我來打掃就行了。”

“沒事。”拓拔秀兒溫婉一笑，走出門，在旁邊拿了一把掃把，開始清理門前的枯枝亂葉。

唐安注意到拓拔龍略帶擔憂之色的眼神，會心一笑，這對姐弟還真是情深義重。

唐安大步走了出去，微笑著對拓拔秀兒說道：“秀兒姑娘，我來吧。”

說完，不由分說的從她手中拿過掃把，拓拔秀兒著急道：“唐公子，這不行，我向烏土老人許了愿，總要做點事才行。”

唐安呵呵笑道：“那沒啥問題，我替你掃，反正我沒許愿。”

拓拔秀兒還在猶豫，唐安大手一揮，“丫頭，帶秀兒姑娘到一旁休息。”

小蘿莉帶拓拔秀兒挪到一旁，唐安拿著掃把就行動了，枯枝落葉很多，唐安都掃到了墻角處。

拓拔秀兒在一旁看著他，俏臉上帶著明媚的微笑，輕聲道：“唐公子與其他的世家公子都不同。”

小蘿莉嘿嘿一笑，抬著小腦袋，道：“那是，我家公子文武雙全，心地又好，豈是洛陽的那些紈绔子弟能比的。”

小蘿莉的臉上有著濃濃的自豪。

拓拔秀兒啞然一笑，小蘿莉拉著拓拔秀兒小聲道：“秀兒姐姐，我家公子這么優秀，你又長的這么好看，你可以嫁給公子呀，依我看，你們可般配了。”

聞言，拓拔秀兒先是眼睛一亮，俏臉上涌現一抹緋紅之色，旋即想到自己的身份，便低下了頭，輕咬著貝齒，眼神黯淡，“我……配不上他。”

她聲音很小，低不可聞，小蘿莉沒有聽清楚，還以為拓拔秀兒是害羞了，便很識趣的沒有再提。

“好了。”

唐安把廟前的枯枝亂葉打掃干凈，把掃把放好后，便朝拓拔秀兒走了過去。

剛邁出沒幾步，唐安腳步就停了下來，他低下頭，輕輕踏了踏腳下的土地，神色一怔。

“空的？”

唐安眉頭微微皺起，烏土廟下面的土地，怎么會是空的？

唐安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凜。

前夜，舊皇宮地牢關押的重犯被救走后，小皇子下令，宮城士兵大規模出動，幾乎把洛陽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劫獄人和重犯的下落。

而洛陽四方城門又有重兵把守，即使是修為強大的高手，也不可能輕而易舉不露一絲痕跡的逃出生天。

唐安眼睛微微瞇起，心中不斷思忖，烏土廟下面會藏著那兩個人嗎？

“是與不是，今夜來看看便知道了。”唐安心中打定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