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顏沒說話，起身走到屏風外，沒多時拿了一把剪子回來，不容置疑地拿開楚卿白搭在膝蓋上的手，剪開傷口處的布料，入目的傷口沒有絲毫的好轉，甚至已經有了惡化的趨勢。

蕭錦顏臉色繃得緊緊的，“情況越來越不容樂觀了，需要盡快解毒才行！”

楚卿白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沒說話。

蕭錦顏道，“那藥雖然有短暫鎮痛的效果，但是對身體傷害極大，它只是暫時麻痹你的痛苦，用的多了會產生依賴，而且一次比一次疼得厲害，還是不用為好。”

蕭錦顏低著頭，眼睛澀澀的，都是她不好，自以為他能忍，能撐，明明知道噬命有多么折磨人，曾經有人因為中了此毒熬不過那種從傷口處蔓延至心口延展整個神經的疼痛選擇了自殺，結束痛苦。

她沒有親自體會過，也以為是有夸大之嫌，因為楚卿白看上去真的沒有絲毫的異樣，沒有表現出任何受病痛折磨的模樣，她便以為，這痛是在常人能夠承受的范圍內。

若是，若是她早一些知道……

就算她早就知道，她依舊會選擇沉默，不會開出這味藥，她寧愿他痛著，也不想他身體受損。

“我沒事。”楚卿白總算開口，卻是聲音溫柔得不像話，一點也聽不出方才的隱忍痛楚。

蕭錦顏搖了搖頭，甩掉眼中的淚花，她道，“我幫你上些藥，傷口已經開始化膿了。”

長久不能愈合的傷口，即使每日都在清理上藥，卻還是擋不住噬命的來勢洶洶，它就是要摧毀人的意志，是真正殺人于無形的慢性毒藥。

楚卿白點了點頭，一言未發地看著她忙碌。

等重新包扎好傷口，蕭錦顏也收拾好了情緒，抬起頭問，“好些了嗎？”

楚卿白點頭，勾唇笑，“已經不疼了。”

那笑容有些無力，蕭錦顏心里一酸，忍不住又紅了眼。

楚卿白心口仿佛被什么輕輕扎了一下般，情不自禁地抬手摩擦她的眼角，“我真的沒事了。”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溫柔，太有吸引力，本就在眼中打轉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一點一點順著楚卿白的手指落到他的掌心。

楚卿白這下是真的慌了，即使千疼萬疼也比不上這一顆眼淚砸在他心頭的疼，仿佛一把刀一點一點凌遲他的心臟，以致呼吸困難，眼睛有些發昏。

“我真的沒事，別哭。”他說著，溫柔地揩拭臉上的淚水，仿佛擦干凈了心便不會痛了般。

蕭錦顏搖了搖頭，抬起袖子在臉上擦了兩把，然后端過那碗藥遞給他，“喝藥吧。”

楚卿白看著她，默默搖頭。

蕭錦顏勉強笑了笑，“我知道你很難受，如果實在受不了就喝藥吧。”

她想，只要傷口痊愈了，留在身體里的那些隱疾她是可以想辦法祛除的，若是要看著他那么痛苦，還要強顏歡笑地安慰自己，她寧愿自己往后多費些功夫。

楚卿白抬手握住她端藥的手腕，輕聲道，“我不喝藥，給我些酒吧。”

酒也有能起到麻痹痛楚的作用，蕭錦顏眼淚汪汪地問，“你之前喝酒時為了麻痹痛楚？”

楚卿白有些無奈道，“但是我已經幾日沒有喝過了。”

蕭錦顏又想哭了，一定是因為她不高興，所以讓楚今把酒收走了，他太痛苦，所以找大夫開了這副藥。

她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喝酒會對你的傷帶來極大的傷害，不僅很難痊愈，甚至會有感染的風險。”

楚卿白低頭看了眼傷口的位置，輕嘆了一聲，“這傷口早已經是最壞的情況，少喝一些不礙事的。”

蕭錦顏偏開頭，半晌不答，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楚卿白看著她掙扎糾結的模樣，緩緩笑開，“不喝也罷，我還能撐得住。”

蕭錦顏本就動搖的心更加搖搖欲墜，她閉了閉眼，有些無力道，“只能喝一點！”

楚卿白笑意加深，“好。”

蕭錦顏這才起身出去，她本打算自己在院子里找找，但是楚今正好端著飯菜從外面進來，見她在找東西，殷勤道，“錦白姑娘，你在找什么？”

蕭錦顏看向他，道，“酒，你上次的酒放在哪兒了？”

楚今有些懵，“你找酒做什么？”

蕭錦顏懶得解釋那么多，看楚今這模樣也是不知道那藥的問題的，想來只是按照楚卿白的吩咐行事，告訴他了，只會引起他的擔憂，還不如不說。

“我突然想喝酒了，想著你上回把世子屋里的酒都拿走了，就想找找看。”

楚今呵呵干笑一聲，“想不到錦白姑娘還是好酒之人，這樣吧，你先把飯菜拿進去，我這便去拿酒過來。”

蕭錦顏點了點頭，接過飯菜轉身進了屋。

因為楚卿白腿腳不方便，蕭錦顏也覺得他挪來挪去的不方便，索性找了個小矮桌放在床榻上，然后飯菜都擺上去。

等楚今過來，瞧見那架勢有些猶豫道，“這，這樣不妥吧！”

在床榻上吃飯，他還是頭一回見到，而且公子往常不是不能接受嗎？不管怎么樣都要他扶他到桌上去吃，如今這是怎么回事？

蕭錦顏沒理他的疑問，上前接過他手里的一壺酒和兩個杯子。

“這里有我照顧著，楚今公子就先下去休息吧。”蕭錦顏如是道。

楚今更加懵，他看著那兩個杯子抓了抓腦袋，他是想著錦白姑娘一個人喝酒難免無聊，所以刻意多拿一個陪她喝來著！

見他不動，楚卿白淡淡瞟來一眼，楚今背脊一挺，轉身就走。

屋子被他從外關上，蕭錦顏道，“先吃點菜墊墊肚子再喝酒。”

楚卿白沒有反對，聽話地拿起筷子夾了幾筷子菜來吃。

吃著，見蕭錦顏站在床邊沒動，猶豫了片刻才道，“想必錦白也餓了，若是不嫌棄，就坐下來一塊兒吃吧。”

蕭錦顏看了眼桌子另一側，有些猶豫，“這，不太好吧！”

這大晚上的，本就孤男寡女的，而且楚卿白的床榻，坐在上面不太妥當吧！

楚卿白卻是笑道，“我如今的模樣卻是不能對錦白做什么的，錦白還擔心什么？”

聲音聽起來輕松愉悅，蕭錦顏面上不顯，心里卻想著，不是擔心你對我做什么，而是擔心我一個沒忍住，把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