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宣和殿的人各懷心思，相互也不曾交談，趙恒風跪在殿內，燕帝不責難他也不讓他起來，張玉亦如是。

殿中一時靜寂無兩，過了好一會兒卻見一名太監急匆匆跑進殿，李江不在他便只要自己跑到燕帝跟前小聲稟報，“陛下，趙貴妃娘娘來了，此時在殿外求見。”

燕帝眉心幾不可見地攏起，“此乃上朝之地，不是她該來的地方，讓她回去！”

太監點了點頭，忙跑出去。

沒多時，他又一臉為難地跑回來，“陛下，娘娘說您前日答應會許她一個承諾，如今她什么也不要，只想進殿來。”

燕帝腦海里立時劃過前日自己在長樂宮的情形，趙貴妃纏著他撒嬌，讓他無論如何也要答應許她一個承諾，原來是等在這兒了！

“父皇。”太監的聲音不大，但是距離較近的蕭景行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道，“父皇，這宣和殿自古以來都不能讓后宮踏足，何況南燕三百多年來的規矩，后宮不得干政，若是讓趙貴妃進來，豈不是亂了體統？！”

他的聲音并未刻意壓制，滿殿的文武百官都聽得一清二楚，原本安靜的場所立時紛擾不休，薄太傅第一個聲色俱厲地反對，“后宮不得干政是歷來的祖制，趙貴妃身為后妃竟敢破壞規矩，還請陛下三思！斷不能讓趙貴妃進來！”

“請陛下三思！”

在這一方面無論是哪一派都很統一戰線，后宮不得干政，一來是規矩是祖制，二來擔心什么都不懂的婦人破壞朝綱，更何況還是趙貴妃那般的紅顏禍水，殿中或許有人對趙家忌憚，或者依附于趙家，但是在這件事上絕對沒有商量的余地。

顯然燕帝也沒有要讓她進來的意思，他對太監道，“出去告訴趙貴妃，無論朕答應了她什么，這宣和殿她無論如何是進不來的，讓她回去吧！”

太監依命離去。

他剛離開不久，外面就響起趙貴妃的聲音，宣和殿何等寬敞，即使趙貴妃在外面說話，里面也僅僅是聽見一些聲音，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方才那太監臉色大變地跑進來，道，“陛下，貴妃娘娘在殿外跪下了！她言若是陛下不肯見她，今日便跪死在殿外！”

燕帝猛地一下站起身，腳步匆忙地往殿外走去。

見狀，大臣們終是搖了搖頭，這宣和殿趙貴妃進不來，陛下卻可以出去，趙貴妃所來是為何事，眾人心知肚明。

蕭景行臉色沉凝地在原地站了半晌，驟然拂袖往外走去。

見狀，大臣們也只要依次退到殿外。

燕帝為了趙貴妃，將審案的地點轉移至寧和殿，那處是平常用于設宴之所，不存在什么后妃不得進的規矩，然后命人去通傳李江，將證人帶至寧和殿，如此可見燕帝對趙貴妃的寵愛程度。

一入殿中，趙貴妃當朝滿朝文武的面直接跪在了殿內，眼含淚珠，聲音悲戚，“陛下，銳兒是冤枉的，臣妾可以擔保，這件事絕對錯不在銳兒，還望陛下三思，明察真相，還銳兒一個清白！”

一旁的趙恒風也跟著跪下，“還請陛下明察！”

燕帝垂眸不語，趙貴妃哭得更是楚楚可憐，趙恒風也是一臉沉重冤屈之色。

沒多時，殿外有小太監來通報，“啟奏陛下，李總管和陸大人帶著證人求見。”

趙貴妃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兄長，她方才著急往這邊趕，并沒有聽到案情的進展。

趙恒風臉色更加凝重了兩分，卻是對著趙貴妃搖了搖頭，嘆氣。

趙貴妃心里咯噔了一下，外間陸少離和李江已經帶著錦白入了殿，“民女錦白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她聲如珠玉，清脆悅耳，微微垂著頭不卑不亢地跪地行禮。

燕帝和蕭景行在她入殿之時便同時蹙起了眉，兩人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的頭頂。

陸少離目光微閃，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腳步聲驚動殿上兩人，燕帝眉眼微深，平靜道，“平身吧。”

“謝陛下。”

錦白起身，依舊是垂著眉眼恭敬地立著，燕帝不問，她便不答。

殿中之人紛紛對她起了好奇之心，究竟是何方女子竟然直面圣顏也不露怯，而且此女子無論是樣貌和氣質都眼熟得很。

趙貴妃好看的黛眉死死擰起，偏著頭直盯著錦白，似要將她盯出個窟窿來。

燕帝道，“你便是陸少尹和李江尋來的此案的見證者？”

錦白道，“回陛下，正是民女。”

燕帝道，“將你的所見一五一十道來，但凡有半句虛言，便是死罪！”

錦白微微頷首，道，“當日民女上街正巧遇見張玉賣身葬父，趙家公子看上張玉的美色，便聲稱要買下她替她葬了父親，誰知道張玉一跟他走他便反悔，聲稱要將張玉的亡父扔掉，張玉不肯，他便言語威脅，要將其亡父丟去喂狗，甚至威脅張玉，要在大庭廣眾青天白日之下對其行不軌之事，甚至已經當眾扯了張玉的衣裳，此乃當時在場之人親眼所見。”

她目光始終盯著腳尖看，聲音淡淡，卻是將別人羞于啟齒的事情沒有任何情緒地說出來，眾人臉色一時有些復雜。

便是身經百戰，后宮佳麗三千的燕帝也難掩尷尬地別過頭去，錦白道，“民女所言句句屬實，只要陛下派人去問，必然有人知道當日的事情，趙家公子目中無人，恃強凌弱，他的惡性早已在民間傳遍，現如今那林家姑娘也死不瞑目，林家二老整日以淚洗面，民女與趙家公子無仇無怨，只是看不過去，想要為那些無辜受難的女子鳴不平，所以斗膽，到應天府狀告，希望應天府和朝廷，以及陛下，能夠還天下萬民一個公道！”

趙貴妃和趙恒風口口聲聲要燕帝還趙其銳一個公道，錦白卻直接聲稱要還天下萬民一個公道，雖有故意夸大之嫌，但是此刻并沒有人跳出來糾正，因為大多數人都與她有此共鳴，只是一直以來苦于不敢開口罷了！

“你休要在此胡說八道，蒙蔽視聽，銳兒是什么性子本宮再清楚不過，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等事情，定是你們中有人想要對銳兒不利，所以編出這么大一個謊言來污蔑銳兒！”別人不敢開口，趙貴妃卻是不懼，她一雙泛紅的眼眸死死盯著錦白，就似要將她活吞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