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穿著病號服，外面草草披了件長外套的林羽然趕到總部時，月隊與SC合作的決定已經通過了。

她推開褚言辦公室的大門，焦急得連敲門都忘了。辦公室里已經準備散會了，除了坐在辦公桌后的褚言，站起身準備離開的關琳，還有一如往常拄著拐杖但今天精神不太好的詹姆斯，辦公室里多出了一個陌生女孩。

林羽然仔細地端詳起這個坐在褚言左手邊的女孩，一瞬間竟覺得自己看見了一個洋娃娃，只見她身材嬌小，五官立體，那雙含著晶瑩淚水的美眸最為搶眼。

沖進來的林羽然和她四目相對，女孩咬著嘴唇垂下了眼，眼淚從她白皙的臉頰上滑下，她太精致了，林羽然甚至以為她掉下來的眼淚會變成珍珠。

不過現在不是欣賞“美人魚公主”盛世美顏的時候，林羽然對褚言說：“SC絕對不是什么受害者，我親眼所見他們內部是有強級能力者的。”聽見她的話，“美人魚”落下了更多的淚珠。

但褚言面帶慍色地別開了目光，林羽然不自然地把外套攏緊了些。

這時身穿黑色連衣裙的關琳對褚言打了個招呼，提起手袋朝門口走來，一邊走一邊點燃了一支煙，然后指了指林羽然。

全場寂然，只留得不到回答的她尷尬地站在房間中央。

“羽然，”這時身后傳來了邢玉寒溫柔的呼喚，“過來。”

他的聲音仿佛有魔力，雖然她遲遲疑疑的，但還是一步步走到了邢玉寒面前。

看著還穿著病號服的她，邢玉寒傷腦筋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拉起她冰涼的手往外走去，“走了。”他輕聲說。

到了無人的走廊拐角，邢玉寒停下了腳步，二人面對面站著，林羽然倔強地抬頭望著他。邢玉寒也伸手扯了扯她的外套，說：“至少......注意一下形象。”

她低頭看著自己皺皺的病號服，感覺又羞又氣......

嘖，臉丟大了……

她難過地用手捂住臉，埋著頭，心里一陣尷尬卷席而過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憤怒。

“SC內部確實有強級能力者，葉千琴說了百大的那臺機器只能盜取弱級和中級能力者的能力，如果SC只是受害者團體，難道那個強級能力者也受害了嗎，唔......”她皺著眉頭急促地說著，但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邢玉寒的手捂住了。她生氣地想掙扎，抬眼卻見邢玉寒看著她的眼神中是滿嚴厲的警示。

“羽然，我原本以為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會明白一些東西，”他回望著林羽然由驚訝變成膽怯的眼，手上的力道不減，“可是是因為在月隊關太久了嗎？你一點長進都沒有。”

林羽然抓著邢玉寒卡著她臉頰的手，一時有些發懵。

“無論是哪個世界都不可能是公平的，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關系永遠存在，你知道超能力世界靠什么維持穩定嗎？”邢玉寒問，這一刻他的周身散發著的乖戾的氣息是林羽然從未見過的。

見林羽然搖頭，邢玉寒嘴角勾了勾回答：“超能力世界當然是依靠超能力維持穩定，我的小傻瓜，但是能力也分弱、中、中強、強和極強五個等級的，低級的能力者覺得自己有超能力所以比普通人高一等，但他們也明白他們在高級能力者面前不過是螻蟻，不過沒關系，他們的意識里有對普通人的優越感就可以了，這種優越感已經能讓他們在自我陶醉中飄飄然，然后順從超能力世界的統治。”

林羽然扒拉他手的動作慢了下來，她盯著邢玉寒黑色的襯衫失了神。

邢玉寒松開了手，接著說：“可是百大的出現打亂了這個秩序，說具體點就是百大的那臺機器，它能盜取弱、中級能力者的能力，也就是說現在底層能力者都面臨著變回普通人的可能，”他一邊說著一邊撫摸著林羽然的臉頰，“你覺得他們還會安靜順從嗎？不......他們就像你一樣，越來越不聽話，所以就算這個SC大搖大擺地來要求賠償，總部都得盡量滿足他們，和SC合作不過是個......謊言。”

不過是個謊言......SC和百大一樣都有動搖超能力世界秩序的可能即使可能性很小，所以SC和百大都是月隊的目標。

林羽然想起了那一晚躺在實驗臺上心中強烈的恐懼，邢玉寒說的自己其實也早已明白，如果失去了能力，在這個世界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換句話說，除了擁有極強超能力，自己真的一無是處，是這樣嗎……

冰冷的戒環在皮膚上舔舐著，她戰戰兢兢地看向邢玉寒，但此刻的他卻又變回了溫柔的模樣。

見她紅了眼，邢玉寒移開了手，“我剛才那樣嚴肅也是為了你好，你屬于這里，你也得在這里工作生活......對不起，原諒我剛才的失態，好嗎？”

這時，高靖風風火火地從走廊的拐角竄了出來，迎面碰上了對立站著的兩人，她瞟了一眼紅著眼的林羽然，“喲，”她尷尬地干笑一下，“不好意思，打擾了。”

“你是出來找地方放松？”邢玉寒在嘴邊做了一個吸煙的動作扭頭問正想轉身就走的高靖。

高靖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去摸藏在口袋里的煙盒，“嘖。”然后傷腦筋地看著邢玉寒。

邢玉寒用微笑回應了高靖帶著敵意的眼神，“我知道自由派鬧得厲害，下弦組最近壓力大。”

高靖頓了幾秒，恢復了平靜的神情，“我們組就是這樣，工作越忙控煙越嚴，還說是為了隊員的健康著想。”說罷轉而問一直沒吱聲的林羽然，“我回宿舍，就在殘月組病房的樓上，一起走嗎？”

林羽然習慣性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邢玉寒，幸運的是邢玉寒點頭了，“去吧，好好休息。”

林羽然走在淺藍色的殘月組走廊上，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忙碌地穿梭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對高靖說：“謝謝你。”

高靖細長的秀眉一挑，斜著眼睛瞟著她問：“沒事，你是病人，我得把你送到房間。”說著她朝林羽然的臉湊近了些，“剛才和你那娃娃親吵架啦？”

娃娃親......林羽然窘了一下。

高靖重新站直身子，自顧自地接著說：“你可真是依賴他，吵完架走的時候還不忘征求他的同意。”

是啊，自己真的很依賴邢玉寒，沒有親屬的邢玉寒從小獨立，行事謹慎有效率，很早就有頂天立地的樣子，而不能由父母撫養的她自然一天比一天依賴同在研究所學習而且與她父親交好的邢玉寒。

“你們，你們為什么說他是我的娃娃親？”林羽然不好意思地用發尾遮住嘴巴問，“只是因為我和他一起長大嗎？”

高靖扭頭盯了她一會，感到有些奇怪，但了然的神情還是浮現在眉眼，“我聽說過一件事，”她思索了一下，“我聽說，你爸爸曾經找過邢總監，大概的意思是他覺得月隊工作危險，等他退休了希望邢玉寒多照顧你，畢竟邢玉寒是他帶出來的學生。”

原來是這樣......

“本來我也覺得這就像在定娃娃親，但是我聽說了你今天的事......”高靖試探地側頭看了她一眼，見林羽然無所謂地笑了一下才繼續說，“你這樣沖進會議室，真的太沖動了……”她撇了一眼林羽然身上的病號服。

這時，病房到了，林羽然在病房門口駐足，撓撓頭說：“對不起，我以后不會那樣了。”

高靖看她知錯的神情，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你依賴他依賴慣了......已經變成習慣的事挺難改變的，”高靖說著朝她露出了一個標準的嫵媚的笑容，“快進去吧，我先走了。”

林羽然將目光從高靖遠去的背影上收回，推門進了病房。

門一關，所有的嘈雜聲都戛然而止，站在這個安靜的、恒溫的藍色空間中，林羽然再一次漫無目的地目視著前方，正當她要陷入思考時，突然響起的短信提示音把她的神志拉了回來。

她掏出手機，短信是楚崢發來的。

“超能力者，好好休息別亂跑，如果周一請假記得和我說一聲，有時間我就去看你。”

簡短又干練，真是一條盡顯“霸道總裁”本色的短信呢。

她把手機舉得高高，抬頭仰視著頭頂明亮的屏幕，像看著夜空中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