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簡把酒杯推回去,“不懂你究竟覺得它哪好喝了。”柏春不說話,又倒了杯酒喝了起來。
柏簡伏在桌上,看著無量山的方向,自言自語的說道,“伶燈能生下這個孩子是真的很不容易,我希望蘇晚能好好長大,能有人護她一世平安,所以自私的讓你做了她師父,因為沒有誰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柏春放下酒杯,不說話。
“不過小蘇晚也爭氣,不像我一樣不讓人省心,她能讓柏春師父那么喜歡她,這樣我便放心了。”柏簡轉頭看著柏春,接著說道,“柏春師父其實是喜歡小孩的吧。”
柏春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手指捏著酒杯轉了一圈又一圈。
柏簡也不知哪根筋抽到了,又接上一句,“以后如果我也生了這樣一個孩子,也要柏春師父給她當先生。”
柏春一聽,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柏簡絲毫沒察覺到什么不對,接著開心的說道“柏春師父那么優秀,連我都能教,我將來的孩子肯定比我聰明,也許她不會像笑蘇晚一樣能逗柏春師父開心,但柏春先生也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教她。”
柏春冷冷說道,“他和你說過這些了么?”
“柏春師父是說哥哥么?哥哥沒說這個,哥哥說我還小,不適合當娘親。”柏簡雙手托著臉,有些失望的說道。
柏春拿過柏簡的那個酒杯,一飲而盡,又接著倒酒喝了起來。
柏簡眼光一閃,缺心眼的問道,“柏春師父知道怎么把孩子放到肚子里么?”
柏春差點被柏簡這句話給嗆到,忙咽下嘴里的酒。柏簡湊近柏春,“柏春師父總知道吧。”
柏春一把抓住柏簡的手,眼神凌厲的盯著她。柏簡奇怪的看著柏春,柏春把柏簡一把甩回去,“自己問他去。”
柏簡揉著手腕,“不告訴就不告訴,干嘛又對我撒氣。”
柏春不說話,又恢復了那個冰冷到極點的樣子。柏簡看看地上的酒杯碎片,又看看柏春,自顧自的說道,“我只是說著玩玩而已,就算以后能夠當娘親了,我應該也不可能像伶燈一樣能把孩子生下來的,我自己什么體質心里還是清楚的,只是看著小蘇晚那么可愛,心里生了妄念罷了,更何況柏春師父那么喜歡她,我便想到蘇晚以后總歸是要回到棠牧哥哥身邊的,但如果我自己能有的話,我便送一個給柏春師父,不管多久都能陪著你,都能逗你開心。”
柏春放下酒杯,靜靜的看著柏簡,柏簡看著無量山的方向,悠哉游哉的說道,“小蘇晚和我一樣,和柏春師父一樣,和哥哥一樣,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蘇晚和柏春師父的關系也會是特別的,與柏春師父和我不同,她能做到我做不到的,她的存在或許本身就是一種恩賜,對我的恩賜,也是對你的恩賜。我不知道蘇晚和柏春師父之間到底有什么特別的聯系,但我知道她的到來是有一定意義的。每個人都有想守護的東西,我們也不例外,我想守護哥哥,想守護無量山,但柏春師父呢?我想肯定不是十方世界,鐘城應該是一部分,應該還有其他很重要的東西,現在蘇晚的出現,應該成了我們想共同守護的。從沒想到有一天會因一個嬰孩而把我和柏春師父這樣聯系在一起,不過這樣也挺好的,至少柏春師父以后不會那么無聊,能有蘇晚給你消遣那些無聊的時候了。”
柏簡想到這又笑了笑,“那小寶貝可聰明了,估計以后比我還讓人頭疼。我以前惹事的時候,哥哥還拿戒尺打過我呢,她以后要是惹事了柏春就換種懲罰吧,打手心確實挺疼的。但如果她實在不聽話,該打還是要打,不過我想柏春師父肯定下不去手,真有那時候呢你就可以叫我來,我幫你打。”柏簡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傻樂。
柏春心里苦澀一笑,‘這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周的世主,偏偏總在擔心別人以后怎么樣。’
柏簡笑了一會兒就清醒了,看著柏春道,“今天這酒也喝了,話也說了,你氣也撒了,本姑娘就不奉陪了,告辭。”說完就揚長而去。
柏春看著柏簡離開的背影在心里默念句謝謝,謝她借來太上老君的香爐讓棠牧超度墊腳尸,才讓地君乘機送來這個孩子;謝她帶來了南沉鑾治能夠讓這個孩子平安降生;謝她強制性的讓他做了這個師父,讓他以前的遺憾得以補回;謝她這么多年的陪伴,謝她為他帶來這么幾年的溫暖,謝她帶給他所有鮮活的一切。
蘇晚剛出生的時候,被柏簡強行塞到柏春懷里,柏春確實驚訝,就憑棠牧超度墊腳尸是不可能改變十方世界的陰怨環境的,這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會出現,但是她奇跡般的降臨在了十方世界的土地上,他便好奇的抱著孩子感應會不會是其他什么異物,但事實證明,這個嬰孩確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那小孩并不是聰明到極點,而是有人指引,所以小孩抓了抓他的衣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便涌上來,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矜鐘。他難以相信,便轉身離開了,事后他便有些后悔,應該再去感受一下的,可能是他感知錯了,可是又沒理由去接觸那個孩子。好巧不巧柏簡把蘇晚帶到魁王殿,他想過去接觸一下,但一看柏簡的樣子就知道她又在打壞主意,便強按下自己的好奇心,不理會她,沒想到她居然帶著蘇晚一起耍孩子脾氣,在他門前又哭又鬧,柏春拿她們沒辦法,只得妥協。蘇晚就像是舊相識,一看到柏春就開心,柏春抱她在懷里她就能開懷大笑,累了就安穩睡著。直到柏簡把蘇晚的手從柏春身上扒拉下來,嬰孩無意識本不會那么警覺,這種聰明太過頭了,柏春摸了摸蘇晚的頭才知道里面還有地君的一些意識,當即就生氣,只是無辜波及到了柏簡身上。隨后地君現身,柏春才想通了這個孩子為何能出生在十方世界的土地上。不由得覺得可笑,地君耗費百年修為,違反輪回規則,只是為了趁著南沉鑾治都在的時候把這個孩子送到十方世界,讓一切都完美的無縫銜接。他是想要彌補當年的過錯,但是柏春已經不需要了。就算當年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竊占自己的仙格飛升成仙,但是他也在知道真相后自請降為地君,每日與兇鬼戾魂為伍,柏春本已對他沒有了多少恨意,但是提到姰繪,他不可能不生氣,畢竟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他后來的悲劇源頭就是她。
柏簡的出現讓柏春的心里由廢墟變成荒地,蘇晚的到來讓他這片寸草不生的心地開始有了慰藉。上天終于公平了一次,讓他經年之后還能感受當初那份簡單的溫熱。
柏簡第二天走出魁王殿的時候,聽到嬰兒的咯咯笑聲傳來,不想也知道是蘇晚,柏簡四處看了一下,柏春抱著蘇晚正往魁王殿走。
“居然自己去接了!”柏簡驚訝的呆住了,這還是她認識的柏春么?
柏春抬頭看了她一眼就走進去了,柏簡跟著他走在后面,柏春抱著蘇晚走到柏簡的房間,示意她開門,柏簡奇怪的看著他,“你自己教徒弟,來我房間干什么?”
“開門。”柏春輕輕的說道。
柏簡皺眉看著他,但還是打開門,柏春就跟進自己房間一樣悠然自得的抱著蘇晚走進去。柏簡在后面奇怪的撓著頭,就算他是魁王殿多年來的主人,但她現在也是啊,更何況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十方世主,為何總被柏春甩在后面,搞的她寄人籬下似的。她不解的走進去想要同柏春好好說道說道,沒想到正看到柏春把蘇晚放進金蓮甕里,她下意識的就要阻止,畢竟里面躺著的可是程沁。可是柏春絲毫不在意柏簡的動作,強行把蘇晚放進去。
“柏春師父這是什么意思?”柏簡也不是不舍得,只是好奇,柏春明明可以自己來,非要什么都拉上她,就好像是她以前總煩他,現在柏春用盡各種辦法也要討回來一般。偏偏用蘇晚,柏簡不僅沒理由拒絕,還得好聲好氣的賠笑。
“她太小了,身上沒修為也沒靈量,難以消化心頭血,只能借你的金蓮甕一用,讓她每天消化一點。”柏春看著金蓮甕里正手舞足蹈的蘇晚說著。
“行吧行吧。”柏簡無話可說,走到金蓮甕前看著里面的一大一小,程沁就像睡著了一樣,紋絲不動,旁邊的蘇晚活潑的形成強烈對比。就好像以前程沁總是閉眼專心打坐,柏簡百無聊賴的在他身邊轉來轉去。柏簡伸手摸摸蘇晚,蘇晚開心的抱住她的手,朝著她天真無邪的笑著。
“也就你有這本事了。”柏簡笑著彈彈蘇晚的小臉。也就蘇晚能讓柏春如此上心,能讓柏簡讓她躺在金蓮甕里和程沁相靠。蘇晚一聽,樂的咯咯的又笑了起來。
從那以后,連續好多天,柏春都準時的去接蘇晚,把蘇晚放進金蓮甕里躺上一個時辰,然后帶她到大殿里逗樂一番又送回去給棠牧。柏簡每天就像第三者一樣看著柏春里里外外的走。連陰街都由每天一走改成了兩三天一去。蘇晚就好像能聽懂他倆說話一樣,柏春看書的時候,柏簡抱著蘇晚在旁邊逗樂,總是想盡辦法打擾柏春。等柏簡打算修習的時候,柏春又把蘇晚放到柏簡房外,一聽到蘇晚的聲音,柏簡就靜不下心,可謂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蘇晚消化了接近一半的魁王心頭血,身體的靈量也開始聚成。柏春開始簡單的教她吐納,反正他說什么,蘇晚都能聽懂,跟著柏春一呼一吸。柏簡從陰街溜達回來看到師徒倆和諧的在修習,心里竟有些羨慕。畢竟以前柏春可沒這么耐心的教過她,都是板著臉演示一遍,成不成看柏簡的領悟能力。現在的柏春沒有以前那么清冷,多了些和顏悅色的態度。
柏簡便也湊過去學著他們一呼一吸,他們練習一段時間后。蘇晚的小手一揮,柏春便把她抱起來,蘇晚拽住柏春的衣襟就咯咯的笑。柏簡也想過去拉拉柏春的衣服,但是柏春瞅了她一眼,她又灰溜溜的把手縮回去。
好長一段時間下來,柏春每天引導著蘇晚吐納,教她學會自己消化心頭血,柏簡總是湊上前去學,想學著蘇晚賣個萌撒個嬌總是碰一鼻子灰回來。這天柏春送蘇晚回去,柏簡坐在魁王殿的房頂上看著柏春的身影,回想這段時間,她這是在和蘇晚爭寵么?自己都覺得好笑,其實她心里也清楚,柏春這么溫柔的一面是她努力了二十多年都沒做到的,她覺得正常的男人應該像程沁或者像鑾治一樣,有悲有喜,有笑有淚,有責任也有放松。再不濟像祁鄴一樣也好啊。可是柏春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什么都不表現出來,柏簡看過魁宗的宗籍,歷代魁王都是生前無比凄苦,受盡人世冷待才以報復人世的決心走過魁王劫,柏春尚且在世,所以宗籍還沒有關于柏春的記載,但是柏簡心里清楚,柏春也一定遭遇過很多刻骨銘心的傷痛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像她只是為了讓程沁復生才走上魁王劫的,她是所有魁王里面最幸運的一個。本著那顆仁慈的心,她希望柏春活的快樂一點,所以想盡辦法讓他開心,但是都效果甚微。現在看到蘇晚能讓柏春那么開心,心里有些羨慕,也有些不甘,自己做了那么多他都沒對她那么好過,所以借著蘇晚的光沾沾柏春這點罕見的溫柔。
看著看著,便有些想鑾治了,若是鑾治的話,她肯定不會接二連三的碰壁。于是柏簡轉身就飛往漆吳山。
柏簡前腳剛走,柏春后腳就感知到這個不省心的丫頭又去漆吳山了。柏春看看懷里的蘇晚,蘇晚已經睡著了,小指還含在嘴里,樣子乖巧極了。把蘇晚送回去了,柏春獨自回到魁王殿,又剩了他一個人,看著諾大一個魁王殿,之前還是熱鬧非凡,現在又徒然寂靜了。他不是不給柏簡好臉色,只是擔心自己會沉迷這種歡愉。他知道柏簡拉別人衣角是有安全感的意思,但他不希望自己成為下一個鑾治。柏簡做的一切他都記在心里,他只是用柏簡不知道的方式回饋于她罷了,只要新魁王不出現,他就在這替她守住她想守住的一切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