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仙人說這幾日冉代之恢復的很好，體內的毒都排完了，隨時都可以下山了。

幾個人依次謝過張仙人，紛紛問他需要什么報酬，張仙人只捋著胡須笑而不語。

夜深蟬鳴，漆黑的山間讓天上的星星看起來格外的亮，冉代之握著手上的扇子，慢悠悠的晃在小溪邊，踩著軟綿綿的草地，聽著緩緩淌過的流水聲，待走了一段路便站定不動。

他在等。

白日里他醒過來，季尤以那小子抽著空檔偷偷塞給他一個紙條，讓他子時在這里等著。

他心里好像知道他要說什么。

抿了抿唇，微微抬頭看著一閃一閃的星星，身后傳來踩在草地上的沙沙的腳步聲，他瞇了瞇眼睛轉過身：“來了。”

對面的人嗯了一聲，良久都沒有再說話。

“玄王深夜約小爺出來，這孤男寡男的該不會就是為了賞月吧？”

季尤以背著手，看著對面背著光的男人，嘴角抽了抽，他現在都沒有想明白，怎么他的阿桑就能看上這個人，這個人除了長得比自己好看點，還有哪里能比得上自己？總是一副沒正經的樣子，目中無人還總覺得自己最有趣，明明落魄到不行還擺出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真是……欠揍。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只胳膊微微彎曲放在身前，食指和拇指在一起捻了捻，漆黑的眸子與黑夜同色，深不見底，好像看不到盡頭，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阿桑……以后就拜托你了。”

冉代之挑了挑眉：“這還用你說？一直不都是小爺在照顧嗎？”

季尤以真是慶幸自己不是頭一次跟他講話，不然真的會忍不住把他打死！什么德行！

他捏了捏掌心，沉默片刻后踩著草叢準備離開，冉代之看著他的動作低哼一聲：“這就走了？你真正想說的怕不是這個吧？”

季尤以背對著他，保持著準備要走的姿勢沒動，也沒吭聲。

冉代之拿著扇子在手心里敲了敲，往他的方向走了幾步，沉著聲低低道：“你答應給張先人什么？”

季尤以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被月光照的在臉上投下小片陰影：“你想不想讓阿桑恢復她的臉？”

冉代之一愣：“姜老先生已不在人世，林覓兒換過去的臉也已死去，還有辦法恢復？”

“嗯。”季尤以眨了眨眼睛，慢慢道：“只是恢復表皮，跟原來的臉肯定不一樣。”

恢復表皮……？

冉代之心里有種隱隱的預感，但是對方又沒有說破，他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拜托張先人把我的皮修復阿桑的臉，阿桑不知道這件事，到時候還需要你配合一下。”

冉代之一愣，掌心不知道什么時候都出了一層汗：“你……”他抿了抿唇，仍舊不敢想：“所以……你答應給張先人你的命？”

季尤以轉身，看到對方的表情突然就笑了，笑瞇了一雙眼睛，白皙的兩排牙齒在夜色里發亮：“是不是怕了，以后就要跟死人競爭了。”

冉代之猛的上前拎起他的衣領，神色有些惱怒：“你……”

他想揍他，想罵他卑鄙，可是他不能，因為他的命是這個人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季尤以曼斯條例的撥開他的手，輕輕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垂眼遮住眼低的情緒，嘴角卻依舊彎彎：“你放心，只要你不說，阿桑就永遠不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