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鷺眼睜睜的看著康以邦的手放在門上準(zhǔn)備推門,可是外面那么多的士兵,她還沒有戴上帷帽,現(xiàn)在躲進(jìn)花廳也晚了,更何況康以邦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對恩人如此態(tài)度有些不恭敬了。
“我也要進(jìn)去!”齊裴云嬉笑著將手放在了門扉上,與康以邦呈左右之勢一同推開了門。
柳白鷺猝不及防,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才避免被門碰到。
霜降趕緊上前一步將柳白鷺擋在身后,同時瞪向進(jìn)來的兩人,道:“您二位進(jìn)來的也太快了吧?這孤男寡女的,你們不怕流言蜚語,我們小姐可是在意的緊。麻煩你們出去,等奴婢請了太太過來,再當(dāng)面謝過兩位的救命之恩。”
康以邦冷著臉命令道:“讓開!”
那軍人特有的殺氣一瞬間散發(fā)出來,霜降腿都軟了眼淚也嘩嘩的往下掉,偏偏還強(qiáng)自撐著站在柳白鷺前面。
齊裴云笑呵呵的勾著康以邦的肩膀拍著他的臉道:“瞧瞧你,成天拉著一張臉,多嚇人?把人家小丫頭嚇哭了不是?來來來,你看我的。”
齊裴云沖著身后擺擺手,走在最后面的張庭將房門關(guān)上,杜絕了外面士兵們好奇的目光。
自己的脖子落在別人手里,康以邦格外的不舒服,他想要掙脫,卻無奈剛剛被齊裴云砸了那么一下,也不知道傷到哪兒了,全身上下疼的厲害,竟是使不出半分力氣,只能任由齊裴云將他夾著湊到霜降近前。
齊裴云仗著自己比康以邦高了一個頭,幾乎把他壓得在霜降面前彎了腰,這才笑瞇瞇的對霜降說道:“你瞧瞧,我們怎么說也是你們小姐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們小姐不當(dāng)面給我們斟茶道謝這說不過去吧?不過你們小姐受傷了,我也不是那么不講情面的人,你帶著你們小姐趕緊去上藥。對了,那個,那個誰誰,去把你們太太找出來,外面沒事兒了,不用躲了。”
齊裴云指著玉娘吩咐了一聲,玉娘急匆匆的看了霜降一眼,見她安然無恙便轉(zhuǎn)身匆匆而去。
霜降笑著對齊裴云曲了曲膝,轉(zhuǎn)身去扶柳白鷺。
柳白鷺對兩人欠身笑道:“那么我就失陪了,兩位請稍候。”
“柳小姐請自便。”齊裴云笑瞇瞇的對柳白鷺擠了擠眼。
康以邦淡漠的點了點頭,徑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齊裴云卻是自來熟一般在屋子里東轉(zhuǎn)轉(zhuǎn)西轉(zhuǎn)轉(zhuǎn)。
柳白鷺也不在意,由霜降攙扶著進(jìn)了柳蘇氏的臥房。
齊裴云看著看著,摸了摸自己的腰間,跳到康以邦跟前,雙手撐著他座椅的扶手幾乎是臉貼著臉的涎著臉笑道:“你上次給我用的藥挺好的,也沒有留疤,還有沒有?”
康以邦皺著眉頭一把推開齊裴云的臉,哼聲道:“上次你讓時策從我這里偷走了一瓶,現(xiàn)在還想要?”
齊裴云的腦袋往后仰了仰,略有些細(xì)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他的無賴樣讓人更想捅上他一刀,偏生他不自覺,還把臉往上面湊:“柳小姐不是受傷了嗎?她那么一個大美人兒,留下疤痕多可惜啊?你就把那瓶子傷藥貢獻(xiàn)出來唄。”
康以邦陰沉著臉掃了一眼齊裴云那堪比女子吹彈可破的肌膚,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白玉盒子來,玉是選用的上等和田玉,玉質(zhì)瑩潤細(xì)膩光滑,入手便有些微的溫潤之感。
齊裴云一把將玉盒搶了過來,不等康以邦發(fā)飆就往后跳了開去,輕功不好的他竟然一跳出去一丈遠(yuǎn),他摩挲著盒子嘿嘿笑道:“聽說如今柳大人家里過的挺艱難的,這藥送給柳小姐,等著用完了賣了這個藥盒也能幫上柳家的忙了,起碼給柳小姐置辦一批像樣的嫁妝還是可以的。”
從地窖里出來的柳蘇氏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這句話,她眉頭一皺,抬頭看見屋子里長得流里流氣的齊裴云,不可否認(rèn),這齊裴云長得是好,可是渾身上下就沒有讓人看著順眼的地方,也不是說他衣服沒穿好,頭發(fā)沒梳好,反正就是讓人橫看豎看的不順眼。
她不由加快了腳步,一方面是想看看柳白鷺到底傷的多重,一方面也是看著這個人面相不好,怕給柳白鷺帶來什么麻煩。卻沒想到,她還沒邁進(jìn)門去,就看到齊裴云躥進(jìn)了花廳。
柳蘇氏著急了,拎起裙子就跑了進(jìn)去,她腳步一轉(zhuǎn)就要往花廳進(jìn)去,卻看見了康以邦,連忙對著康以邦屈膝見禮:“妾身見過康將軍。”
康以邦點了點頭,隨口道:“不必多禮。”
柳蘇氏心中惦念女兒,起身就沖進(jìn)了花廳,臥房的門沒有關(guān)著,她一眼就瞧見了依著門框而立的齊裴云。
她快步上前去,努力調(diào)整好聲音,說道:“妾身見過恩公,多謝恩公救了起身全家,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日后妾身定當(dāng)偕同夫君登門致謝。”
柳白鷺聽到母親的聲音原本在齊裴云那灼灼的目光下有些局促的表情一瞬間松懈了下來,看的齊裴云的眼睛一亮。
齊裴云也直起了身子,難得的一本正經(jīng)的轉(zhuǎn)身對著柳蘇氏作揖行禮:“小可齊裴云見過伯母。”
“齊裴云?”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柳蘇氏下意識的重復(fù)了一邊,隨即恍然想了起來,問道:“可是齊震齊大人的嫡長子?”
“正是。”齊裴云含笑點頭,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柳白鷺,對柳蘇氏道:“小可從康將軍那里拿來一盒藥,是宮中御賜下來的,用上了不會留疤,所以拿來給柳小姐。既然伯母來了,小可便去客廳等候。”
齊裴云說完便向客廳走去。柳蘇氏卻開口問道:“不知你父親現(xiàn)在可好?”
齊裴云的腳步頓住了,然后轉(zhuǎn)身含笑道:“家父身子……”他有些猶豫,最后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家父自打前年起就一直病著,這段時日越發(fā)的差了,大夫說,也就這一兩年的功夫了。伯母若是有空,就過去看看家父。家父一直……”
齊裴云后面的話咽回了肚子里,卻看著柳蘇氏神色有些復(fù)雜的略略點了下頭,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柳白鷺聽著兩人的對話頗為好奇,待柳蘇氏進(jìn)了門,便問出了口:“母親跟柳公子認(rèn)識?”
柳蘇氏示意霜降手上稍慢些,待看清楚了柳白鷺傷的并不重,傷口也止了血,方才道:“你外祖母與齊公子的祖母是手帕交。你們小時候還常在一起玩兒來著。”
“有嗎?”柳白鷺仰著脖子讓霜降為她纏繃帶,卻是有些記不大起來見過齊裴云:“我怎么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柳蘇氏心疼的看著柳白鷺衣服上的血跡,口中笑道:“齊家的小子比你大三歲呢,更何況在景仁十五年的時候,齊大人就因為得罪了太子被羅織了罪名發(fā)配到了邊關(guān)。這么多年了,你自是記不大清楚,不過母親卻是記得你小時候頑皮爬到樹上下不來,還是他想法子把你弄下來的呢,可是你呢?轉(zhuǎn)頭卻怨他多管閑事,礙著你看樹上的小鳥下蛋了。”
這么糗的事兒啊。
柳白鷺的臉紅了起來,顧左右而言他道:“太子已經(jīng)被廢了,既然齊大人的罪名是被人羅織的,為什么還沒人為他翻案呢?”
其實柳白鷺更想說的是,齊裴云日日出入永定軍,看樣子跟康以邦很是熟悉,那么依著他跟康以邦的關(guān)系,在京中游走一下,為齊大人脫罪應(yīng)該還是很容易的吧?
柳蘇氏嗔了柳白鷺一眼,道:“圣心難測,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好了,你就不用出去了。我出去陪著康將軍與齊家小子坐坐就好。”
這么一會兒工夫,就從“齊公子”變成了“齊家小子”,看來當(dāng)初兩家關(guān)系應(yīng)該算是和睦的。
比自己大三歲,那么齊裴云沒有理由不記得自己啊,這人那般對自己難道是報當(dāng)年的仇?也太小肚雞腸了吧?
柳白鷺摸著脖子上的傷,對于齊裴云多次出入她的閨房也不是那么介懷了。
齊裴云望眼欲穿的盯著臥室的門口,等柳蘇氏出來,身后卻不見柳白鷺時很是失望的窩在了椅子里。
白氏端了茶過來為兩人上茶:“請用茶,寒舍粗鄙,請不要在意。”
韓氏在出地窖之后仍舊被捆了手腳堵了嘴仍在了庫房里,柳蘇氏是打定主意回頭就把韓氏給賣了的。
齊裴云接過茶來,也不顧燙,掀了蓋子刮了刮浮沫就一飲而盡。
康以邦卻是看都不看那雖然精致卻算不上上品的茶具一眼。
柳蘇氏整了整衣服,走到兩人面前再次鄭重的屈膝道謝:“妾身謝過兩位對我們?nèi)业木让鳌!?
康以邦抬了抬眼皮,脧了一眼臥室的方向,起身道:“職責(zé)所在,不用多謝。既然柳太太無事,我便走了。”
康以邦說著走到齊裴云跟前一探手就拎起了齊裴云的衣領(lǐng),將他拎離了椅子,拽著往外走去。
一只腳跨出了門檻,康以邦又轉(zhuǎn)回頭來看著柳白鷺,道:“柳小姐今日的行為令人欽佩,卻不敢茍同。”
柳白鷺疑惑的看著康以邦,道:“將軍此話何意?”
康以邦沉聲道:“事情還沒到最后關(guān)頭,柳小姐就想著自決與人前著實不智。柳小姐才貌過人,那些韃靼人抓了你定當(dāng)好生招待,想法子把你送到大君面前邀功請賞,所以柳小姐的性命與清白一時無憂,柳小姐根本不必在此時此刻尋死。”
“難道還要等人去救?”柳白鷺看著康以邦,很是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
康以邦點頭道:“自然是要等我去救。”
若是普通女人,聽到這話當(dāng)是欣喜若狂的,最起碼也會喜不自禁,柳白鷺卻覺得事情有蹊蹺,沒這么簡單。
她本是個簡簡單單的姑娘,卻被閨蜜好友背叛戲耍過,之后就長了心眼兒,更在母親的教導(dǎo)下要將別人的話翻來覆去嚼幾遍品出一些意思來方才作罷。
康以邦的話初時聽來令人感動,細(xì)細(xì)品味卻不是那回事兒了。
被低自己一個頭的人拎著后衣領(lǐng)著實不雅觀,齊裴云掙扎了好幾次卻掙扎不脫,見康以邦只顧著跟人說話,他哇哇亂叫道:“人家一個普通的閨閣小姐,又不是什么總督千金,公主郡主什么的,值得你揮軍去救嗎?你說的倒是輕松,也不想想人家那時候是有多怕!別以為你那點兒鬼心思瞞得過我的眼睛!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是一清二楚!”
柳白鷺極為意外的看向狼狽不堪的齊裴云,這人竟然看的這樣透徹。
康以邦的私心被人揭穿,惱怒道:“你給我老實點兒!”
“那你放我下來!”齊裴云扭著身子想方設(shè)法要還自己自由。
“誰讓你壓在我身上來著!”康以邦惡狠狠抬頭瞪齊裴云,他的胳膊必須抬的高高才能將他拎起來,饒是如此,齊裴云的腳也拖著地腳步踉蹌的跟著他往外走。
齊裴云嬉皮笑臉道:“你就那么站在我下面,殷殷切切的看著我,擔(dān)憂我的安危,我可不能讓你失望不是?所以我就跳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