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未哭，連眼淚都沒有，只借著林朱的手，站起身來，輕聲道：“我沒事。”

“小姐.........”雖說老袁人影早已不見，程北卻依舊站在門口，往遠處看著：“既然是為了孩子好，那就沒什么好難過的，再說，又不是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其他人不知道小刀在哪兒，咱們卻知道，只要想去看他，隨時都可以。”

“程大哥說的是，我這多少年壓在心頭的石頭，如今倒挪開了，不管是為我，還是為小刀，我該開心才對。”一邊又往外瞄了一眼：“再說，老袁大哥看著也是個老實本分之人，雖說獵戶人家清苦，卻頓頓有肉吃，正合了小刀的味口。”

林朱紅著眼圈道：“本是個無肉不歡的孩子，這下倒應該心滿意足了。”想起前段日子，不覺失笑道：“姐姐還記得在古堆村的日子嗎？小刀明明喜歡吃肉，卻偏偏為了免得荀伯老兩口破費，假裝喜歡吃什么粗糧，這孩子有時，還真是惹人發(fā)笑。”

“他一直就很懂事，知道體恤他人。”林澄也微笑著回應道。

卻說小刀在背簍中，搖搖晃晃地一直到出了安州城，便沖老袁道：“袁伯伯，已經(jīng)出了城了，還是放我下來吧。”

“不重。”老袁只回了兩個字，依舊快步如飛地往前趕著。

“在這筐里太過憋悶，我更喜歡自己走。”

聽小刀如此說，老袁只好放下背筐，一把將小刀拎了出來：“好，那咱們就一起走路。”

為免小刀跟不上，老袁故意放慢了腳步。

“你以前沒進過山吧？”老袁看著他，微笑道。

小刀搖搖頭：“不要說進山，便是院子都沒出過。”

“是你娘不讓你出去？”

“...........”小刀突然覺得有些事不能說與老袁，便岔開話題：“山里是不是有許多的野獸？”

“咱們要去的地方，叫七狼山，所以，最多的野獸便是狼。”

“只有狼嗎？”

“聽以前的獵戶說，老虎也是有的，不過，我倒從未見過。”

“你斗得過狼嗎？”

老袁哈哈一笑：“若是一兩頭狼，倒也斗得過，若是一個狼群，便要有些方法才行。”

兩人就這樣說說笑笑，走著走著，不但離了主路，便連小路都沒了，地勢開始起伏起來，眼前盡是茂密的樹林，枝頭泛起一簇簇新芽，在傍晚的陽光下，一片片嫩葉如一只只眼睛，沖著小刀眨啊眨的。

小刀想著自己離開，娘與姨母便可以更容易逃離護衛(wèi)們，過不了多久，娘親便會來山中看他，心情也就不再太過憂傷，看著沖他眨眼的樹芽，心中在輕聲地跟它們打著招呼。

途中，老袁擔心小刀年齡小，身子弱，走不慣山路，又怕他累著傷著，數(shù)次讓他重上背筐，都被小刀拒絕了。

此時的老袁，從小刀身上，看到了這個年紀的孩子中難得的一種特質，便是堅定的意志。

也看出了小刀對他的體諒。

隱隱覺得此子非同一般，也為自己能收養(yǎng)到這么出色的一個養(yǎng)子，而暗自開心不已。

初始，他還擔心，怕小刀在山中住不慣，界時再哭鬧著要回去，現(xiàn)在，反倒無慮了。

“你一定會喜歡七狼山的！”

小刀抬眼望向他：“到時候，你會教我打獵吧？”

“當然，我會把你培養(yǎng)成一個出類拔萃的好獵手！”

“而且，娘親送了我一把刀，可以用來狩獵。”小刀將短刀舉起，給老袁看。

老袁笑道：“真正的獵手，輕易是不會用獵刀的。”

“那用什么？”

“好獵手，都是認知獵物、追蹤獵物、布設陷阱，再想辦法將獵物引入陷阱！”

小刀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老袁不免有些好奇。

“獵人若是用刀來獰獵，即便可以捕獲獵物，卻將自己也置于危險之中。而用陷阱來狩獵，自己在一旁守著，既可以捕到獵物，又可以確保獵人自己的安全。”

老袁不由地驚了一下，這孩子悟性太高了。

若非小刀說起，他自己一輩子只怕都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不過，不能不承認，小刀說的確有道理。

可他不太會夸人，只笑道：“說的真好！是這個理！”

五十里地，后半段有三十多里，都是山路，因為在山林中穿行，只覺得地勢陡起陡落，也不知翻了多少個山頭，越過多少河谷，終于在月亮當頭的時候，二人才來到兩座橫山卡住的一處谷地。

在這片山谷之中，一處小溪從中流過，水色清淺，有月色碎在其中，溪上有座木橋，或也算不得橋，只是用幾塊大木板橫著搭起。

木橋的對面，便是一個小院落。

院子用半人高的樹枝錯落相連而成，院后只有一體的三間木屋，上覆著茅草，墻體都是木板搭建。

在月光下，院子與木屋，呈現(xiàn)出一種淡淡的黑灰色，再加上后面依次升起、顏色不斷加深的山林，在泛著灰白的月光下，像極了小刀曾見過的一副山水卷軸。

進了屋子，老袁點了油燈，屋中便散出一線一線的昏黃的光亮，能看到光線在黑暗中輕輕的跳動，似要糾纏，卻又彈開，想要伸展開去，卻又被燈芯輕輕地拽了一下。

老袁去了旁邊一間屋子，借著廳里的光亮，忙碌地收拾了許久，便叫小刀進來。

只見幾板木板橫在兩條木凳上，木板上鋪了幾大塊毛皮的褥子，還有一塊類似于被子狀的裁得方方正正的毛皮，卷鋪在一邊。

“咱這兒，雖沒有棉絮的被褥，不過這些皮子，卻遠比棉被棉褥要暖和，你來試試。”

小刀依言上前觸摸了一下，果然很是柔軟與溫暖：“這是我的床鋪？”

“是的，你住這間。”老袁指了指另一間：“我呢，住哪一邊。”

“多謝袁伯。”

老袁摸了摸小刀的頭：“走這么久的路，想必也餓了，要不今晚我們做烤肉吃，再燒一鍋菜干肉湯。”

“烤肉？好！”小刀略略有些興奮，這一切讓他難免有些新奇，再加上，烤肉他只聽說過，倒從未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