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峰回路轉仍然彷徨
- 遠去的三線
- 孤雁穆龍
- 3144字
- 2019-05-10 11:16:00
牟天師是牟家的親戚,是牟董事長的老輩子。牟天師年齡比牟董事長小,輩分卻高一輩。
銀石溝人都認識他,本事大,好像天上地下沒有他擺不平的事,人給外號牟天師。
牟家工程上的事很多是牟天師操持,背地里也諷稱他為牟二董事長。
人有錢,有本事就會心高氣傲,根本沒有把二機廠、三機廠和銅分廠的人搭上眼。
如今牟天師對待他們這樣上心,是四個人始料不及的。
丁洪娃、黃金龍、侯愛東和小飛坐上牟天師開來的越野車,出了派出所的大門,四個人感覺從麻煩里解脫出來,都松了口氣。
牟天師拉他們到工地,棉絮不要,只拿了被套、床單,簡單收拾了各自的東西。丁洪娃把積攢的那些蛾子標本,挑好看的,品相好的裝了。
四人乘牟天師的越野車,一同往省城去。
牟天師開著車一路上說個不停:
“一個公司,一個人在這個上社會混,要如魚得水,就要建立廣泛的人際關系,社會關系,否則就是孤獨求敗。上午接到老板的電話,說你們被弄到派出所了,還有這檔子事,搞沒搞錯喲……”
四個人聽他嘮叨,看著崎嶇的公路,都擔心牟天師一心二用,把車開溝里去,心里都暗自祈禱。
轉了一個彎,與對面來的一輛裝水泥的大型載重汽車差點發生掛擦,小飛嚇得叫了一聲,牟天師罵了一句臟話,開著車繼續說:
“董事長給我說了你們被關起來的事,我馬上給他們局長打了電話,把你們的情況說了,他就趕忙給這的所長打電話。現在,只要使了錢,就可以像變魔術一樣,什么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缺德不缺德不要緊,怕的是缺錢。”
聽著牟天師一席話,四個人都對牟天師佩服不已。
牟天師還說,他給工地老板打了電話,工錢他下來就全部給他們,不會少他們一分錢。
丁洪娃說:“這輩子還第一次進派出所呢。總覺得做了啥壞事一樣,想了一陣,沒想起做了啥該進派出所的事的嘛!”
牟天師笑了:“人家說,除了天大,地大,就是政府大了。公安局,派出所就是政府的專政機關。”
侯愛澤想,按牟天師的說法,自己這不是被專政了一次?
黃金龍以前賣打藥,不止一次進派出所,好像對這事無所謂一樣。
小飛感到非常萬幸,這次進派出所,只不過是暫住證的問題,和盧茜的事無關。
如果盧茜要是安心告他,小飛擔心說不一定要坐幾年牢呢!
……
到了省城,找賓館落下腳,洗了澡,換了帶來的唯一像樣的衣褲鞋,四人又有了點模樣。
牟天師開車一起來到一家酒樓,點了一桌子菜,開了好酒。
牟天師用筷子指著桌上的菜說:“兄弟們辛苦了,敞開肚皮整!”
黃金龍、丁洪娃、侯愛東和小飛底著頭,夾好菜吃了一會,填了肚子,緩了一下多日的饞勁。
牟天師把斟滿酒的杯子底,往桌上的旋轉玻璃臺面上敲了幾下:
“喝酒,喝酒,不要只埋著腦殼吃菜。大口喝,別像小娃娃吸奶一樣!”
把酒三巡,氣氛開始活躍起來,牟天師打了一個酒嗝,說道:
“我就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這樣才感覺自己不會老。哦,我也沒得好老,這種感覺應該是錯覺。你們是公司未來的棟梁,要好好干!”
他們四個人幾乎沒和牟老大的公司有什么來往,聽牟天師說他們是公司未來的棟梁,這叫四人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聽牟天師的口氣,可能有什么好事。
四人難得吃到這樣豐盛的酒席,酒足飯飽,出了酒樓。牟天師把小飛拉到一邊,遞給小飛一疊錢說:
“這些錢是老板娘打招呼給你的。咱們都是親戚了,有啥事就盡管說,不要講客氣!”
小飛昨天打電話,知道他妹妹結婚了,可他爸爸在電話里也沒說和誰結婚。做夢都不會想到她妹妹和牟老大結婚,牟天師這些話把小飛給說懵了,愣著不敢接錢。
牟天師把那疊錢塞小飛褲兜里,講到昨天小飛妹妹打電話到工地,詢問小飛的情況,才知道小飛被揪到派出所。正好牟天師在小飛所在水電站工地的省城,談一個跟蹤了多年的工程項目,奉董事長之命令,來“解救”他們。
牟天師拿手機撥通了杜小甜的電話,把手機遞給小飛,電話里小飛和杜小甜說了很長時間,手機打到沒電。
大名鼎鼎的牟大老板居然成了自己的妹夫!
小飛沒有因為自己成了大老板的大舅子而有一點點高興,反而心里五味雜陳,說不出啥滋味。
牟天師把他們送回賓館。
他們住的是四個床位的大房間,四人第一次睡了席夢思。
這一天,加昨晚上的折騰,加上酒足飯飽,躺著床上都昏昏欲睡,只有小非莫名地清醒和興奮。
小飛說要到處去旅游一下,問侯黃金龍、侯愛東和丁洪娃去不去。
“沿路討口去旅游啊?”丁洪娃打著酒飽嗝懶懶地說,“偷東西沒那個技術,搶銀行沒那個膽量,要是個女娃兒還可以去‘那個’。”
“盡說噻話有啥用,拿點實際的出來嘛!你有錢辦招待叫我們去旅游嘛!”黃金龍酒也喝到位了,紅著臉提高了嗓門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就去要飯,我肯信不會餓死人吧!”
“小飛,你倒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丁洪娃說,“婆娘娃兒還張氣嘴巴要飯吃呢,現在而今眼目下,只有像魚老鴰一樣,把頸項用繩子扎起來,少吃點。沒得飯吃了,就把鍋兒吊起來當鑼敲!”
想起以前到上海,到處游走,找柳伴月“算賬”的可笑行為,以及為盧茜的事,東躲西藏,提心吊膽的日子。小飛也想叫他們三個人也嘗嘗那種日子的滋味。
小飛跟黃金龍、侯愛東和丁洪娃說沒有錢了,等牟天師去找電站的那個包工頭,把工錢要回來再回家,這段時間只有檢空飲料瓶賣錢,解決吃飯問題。
住賓館沒那個經濟條件,只有免了。賓館錢只給到明天,趁現在使勁睡夠,明天就得自己找地方住了,不行只有住火車站候車室,或者睡立交橋下面了。
小飛說這些話帶有戲耍調笑的意思,加之他害盧茜的事現在估計還沒算完。昨天給他妹妹打電話沒提此事,估計他妹妹也不知道他和盧茜的事鬧得有多嚴重。
小飛怕回去有什么麻煩,不想回去,在這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多待些時間,等他害盧茜的事的風頭過了再說。
……
以前對火車站的環境并沒太留意,可今天來到火車站,四人有點暈了。
車站前的廣場人山人海,人來人往,鬧哄哄,各色人穿梭在廣場上,有乘客、汽車司機、搬運工等等。
有乘客拎著大包小包向候車室里飛奔,有些剛下火車的乘客則慢悠悠的從出站口出來。
有些民工模樣等車的乘客,有些像拾荒者或流浪漢,不顧體面地仰躺在站前廣場的地面上。
四個人在廣場上轉悠,看能不能檢到空飲料瓶賣錢。
情況與他們想象的大相徑庭,不但看不到地上哪有空飲料瓶,有人拿著礦泉水還沒喝完,就有臟兮兮的小男孩在邊上侯著空瓶子了。
有人從背后拽了侯愛東一下,四人停下來扭頭看。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寒酸邋遢的穿戴,臟手里捏著的一些小鈔,口里念念有詞,稱他們為老哥、大爺,捏著錢的兩手和在一起一個勁地向四人分別作揖——要錢。
“大爺?鬼大爺!叫得出來。”丁洪娃小聲說道,大家都笑了。
擺脫老者的糾纏,四個人往火車站廣場外的街道上毫無目的地走去。
一個抱小孩的婦女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方言很重,可憐巴巴地對他們乞求著什么,聽了一會才明白,她的錢包丟了,沒有回家的錢,希望能給她幾塊錢好買車票回家。
侯愛東覺得抱個小孩,夠可憐的,準備給錢。黃金龍趕忙說沒錢,叫她走開。
那婦女說哪怕幫補一塊錢都行,全然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侯愛東拿了五塊錢給那婦女,那婦女眼睛放光,連忙道謝,高興地走了。
“媽喲,叫花子遇到討口子了,這個樣子下去咋個整哦。你看她高興歡了,說不定她心頭在說:又遇到個瓜娃子!給她一塊錢就行了嗎,嗨,你還大方,給五塊錢!你搞英特那雄耐爾,也要找比你有錢的搞嘛!”
丁洪娃一個勁埋怨侯愛東。
黃金龍感覺丁洪娃的話有道理——叫花子幫補討口子,可笑!
四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轉悠。
眾里尋它千百度,驀然抬首,空瓶就在路邊欄桿處!
四人幾乎同時發現,路邊綠化帶的鐵欄桿下面有一個空飲料瓶。
丁洪娃正想走過去檢那瓶,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臟兮兮的小男孩,敏捷地從后面沖到前面,拾起那瓶子飛快地跑了。
沒撿到飲料瓶,看著遠去的那小孩,丁洪娃還傻愣地站著。小飛、黃金龍、侯愛東一個勁地笑他。
黃金龍、丁洪娃、侯愛東和小飛三人挎著蛇皮袋,翻弄街邊的垃圾桶,不時有人打量他們,感覺他們的樣子與所干的事有些不相稱。
……
太陽西下,落在了城市高樓的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