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上清丸醫生的美事
- 遠去的三線
- 孤雁穆龍
- 4451字
- 2019-04-05 17:00:04
二機廠和三機廠很多未婚青年都想調出這老山溝溝,不想在這找對象結婚。
在這找對象,在這結婚,那意味著這輩子基本上就注定就在這了,調出這山溝溝的可能就小多了。
女孩子都企盼在老家或外地找個郎君,結婚好調離這山溝溝。
可事情往往不如人愿,時間長了就把自己的婚事給耽誤了。這樣二機廠和三機廠就有了許多到了適婚年齡,還沒結婚的大齡青年。
……
外號叫上清丸的醫生,是三機廠職工醫院的內科醫生。來這山溝溝多年了,上清丸醫生還沒找到對象,快四十歲還單身。
廠里人以及周邊單位、農村來廠醫院看病的人都知道“上清丸”是他的外號。他的真實姓名大多數人不知道。
時間長了,熟人開玩笑,或來看病的人說漏了嘴,叫他“上醫生”。也有熟人不忌諱,直接叫他“上清丸”、“上醫生”的。
上清丸這人脾氣好,叫他上醫生,叫他上清丸他都不生氣。
工作上,銀桂和竇樹根經常與上清丸醫生有協作配合,都是醫院的人,業余時間也多有交往。
銀桂的姐夫杜月旺和廠外面的牟隊長有些交往,銀桂見到過牟隊長的女兒牟小花。
這牟小花頭發烏黑,大粗辮子,白白凈凈,玲瓏嬌小,模樣討人喜愛。
銀桂突發奇想,想把牟小花介紹給同事上清丸醫生。
閑時無事,到姐姐家串門的時候把這想法給姐夫杜月旺說了。
杜月旺說碰見牟隊長跟他說一下,看行不行,但說這有老牛嫩草的嫌疑,怕上清丸上了歲數牙口不好,連嫩草都啃不動了。
銀桂把這想法給上清丸醫生一說,把他高興得屁顛屁顛地跑到杜月旺家里,事沒成就道謝了。
上清丸見過牟小花,知道兩人年齡差別較大,怕自己的歲數大,給杜月旺出主意叫他說話要有策略:
自己過兩年就是四十歲了,但話不能直接說快四十了,應該說三十多歲,畢竟沒有滿四十,這話也說得過去,三十多歲也可以理解為三十出頭。
人家牟小花光滑潤澤的小臉,就好比剛出籠的白面饅頭;上清丸的臉就像烙過勁的玉米餅,兩張臉老嫩區別明顯。
這之后清丸最愛照鏡子,頭發捋來捋去,盡量使腦瓜頂稀疏的頭發看起來濃密一些。
鼓鼓腮幫子,讓臉上的皺紋不那么明顯。廠貿店買了兩瓶雪花膏,晚上回屋閂好門,拉上窗簾,把雪花膏抹臉上,希望靠雪花膏的魔力,搶回他臉上逝去的年華。
上清丸有一次忘了臉上糊著雪花膏,有人敲門找他,他直接開門,把來人嚇了一跳。
后來聽醫院那些中年婦女說雞蛋清抹臉可以使面部皮膚變嫩,抹了一段時間的雞蛋清,吃了一段時間的雞蛋黃,臉部皮膚不見嫩,倒是雞蛋黃吃得反胃,打飽嗝感覺有一股子雞蛋腥味。
上清丸更愁的是腦袋上的頭發——頂上的頭發過于稀疏,周邊的頭發還比較濃密,不得已做了一個“地方支援中央”的發型。
與牟小花見面那天,上清丸緊張得不得了,不像去相親,倒像去接受審判。
當上清丸和牟小花父母見面的時候,她父母居然稱呼他叫上清丸同志,銀桂夫妻倆都笑,上清丸不生氣,也跟著笑。
上清丸知道自己的外號,這幾年結合自己的醫療經驗加強業務學習,醫術大有提高,找他看病的人越來越多,沒人把他當二五眼醫生了。
上清丸的外號叫了多年,別人和自己都熟悉了,也沒把自己的外號當回事了。不過,他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當面叫他上清丸同志。
見了面,牟小花瞄了上清丸一眼就紅著臉低著頭,開始沒完沒了地檢查自己的指甲。
牟小花白里透紅的小臉,濃密的黑發,扎了小辮子,大眼睛呼呼扇扇,身板像小學生。
上清丸看著喜歡得不得了,心嘭嘭跳。
名字也好聽——牟小花。
牟小花比上清丸醫生小了將近二十歲,上清丸雖然喜歡,感覺無望,估計這朵小花不會愿意插在他這老牛糞上。
上清丸沒有抱太大希望,可是第二天卻傳來了他今生今世,叫他最高興的好消息——牟家人和牟小花居然答應這門看似不靠譜的親事!
這事能成,銀桂起了很大的作用。
相親見完面后,送牟家人出門,銀桂和牟小花的父母說了很多話。
說了和廠里的職工結婚,廠里就可以解決女方的工作,端上鐵飯碗,一輩子吃公家飯,這是女孩子跳出農門的好辦法。
銀桂給牟小花父母例舉了一些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夫妻年齡相差更大,但夫妻依然和睦幸福的例子。
牟小花父母回家找來老輩子商量,問牟小花,牟小花說啥都好,就是有點老。
說得家人笑。
沒有反對意見,牟家答應了這門親事。
得知牟家答應了這門親事,上清丸醫生高興得差點沒瘋掉。
一個星期之內,上清丸和牟小花就辦了婚事。
進洞房的第二天,一大早,牟小花就回家向娘哭訴。
牟小花說她丈夫,也就是上清丸,一晚上沒叫她睡覺,全身每個角落都給摸遍了,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折騰了一晚,弄得她“筋痛”。
牟小花的媽媽找到銀桂說了這事。
銀桂說牟小花歲數小,還沒有長開竅,情竇還沒有全開,上清丸醫生幾十年沒嘗過葷腥,餓癆得厲害。
雖然上清丸已經是幾十歲的人了,但幾十年來都睡的是“素瞌睡”,牟小花也是如此,一下子從“素瞌睡”進入到睡“葷瞌睡”的狀態肯定不習慣。
上清丸得來不易的可人兒,怎么能讓跑了呢!買上禮物,到牟家嬉皮笑臉,甜言蜜語把牟小花給勸了回去。
銀桂對他進行了批評:好事不在忙上,好婆娘必定在自己床上,夫妻生活來日方長,悠著點來!
背地里竇樹根和上清丸在“那些方面”相互作了探討,竇樹根還給上清丸做了些指教。
這也像干活一樣,不能只用蠻力,還是要用巧勁,上清丸決定悠著來。
新婚第二天,晚飯吃過,洗完碗,天還沒全黑,上清丸就把保險絲給拔了,說家里電路壞了,時間晚了,找不到人修了,趁天沒黑盡,叫牟小花早早上床睡。
上清丸溫柔地親,親出花樣來——把牟小花的腳趾頭挨個都親過,癢得牟小花鉆心,說腳臭,往回縮腳。上清丸抓腳不放,還親……
早晨醒來肚子餓了,上清丸還睡得呼呼的。
牟小花不知道怎樣叫醒他,就用手指關節敲上清丸的額頭,像敲門一樣敲,先連敲兩下,沒反應,接著又連敲三下,力度還越來越重,把上清丸敲醒了。
上清丸覺得牟小花也會搞笑了——怎么想得出來,用敲門的方法敲腦門來叫醒他呢?
為了把兩個人外貌上的差異盡量縮小,上清丸盡量把自己往年輕里修理,把牟小花盡量往成熟里捯飭。
發現頭上有白毛就叫牟小花一根根給拔掉,看著上清丸咧嘴忍痛的樣子,牟小花就想笑,問他疼不。
上清丸說不痛,還鼓勵牟小花繼續拔白毛,拔下來還要一根根給他看,扔掉后繼續鼓勵牟小花尋找躲藏在他黑頭發里的“階級敵人”,力求斬草除根,不留后患!
上清丸親自給牟小花剪掉顯得幼稚的小辮子,借來燙頭的火鉗,菜籽油給牟小花抹在頭上,用自己上班穿的白大褂,齊脖子從上到下,把牟小花的身子給罩住,把燙頭的火鉗在煤爐上烤紅,吱吱啦啦燙得牟小花腦袋上冒青煙。
然后像給樹修枝葉一樣修理好形狀,拿鏡子叫牟小花看。
一個鏡子沒法看后面,借來鄰居家的鏡子,兩個鏡子配合,看了腦袋后邊。
牟小花笑了,說這頭型像她家的“抱雞婆”,是抱雞婆腦殼。
上清丸知道抱雞婆就是正在抱窩的老母雞。
他說咱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還叫牟小花盡快給他抱一窩小雞仔出來。
牟小花撲哧笑了,用小拳頭錘上清丸的背,錘得上清丸身心舒泰。
上清丸和牟小花本可以各自到廠里職工澡堂子去洗澡,但那只是打掃各自身上的衛生,沒有了洗澡的樂趣。
牟小花不習慣到職工澡堂子去洗澡,感覺當眾脫得光溜溜的不自在得很,仿佛別人的眼光是無形的鞭子在抽打她的身子。
牟小花覺得還是在家關著門自己洗隨意自由,沒有壓力,愿意怎么洗就怎么洗,愿意洗多久就洗多久。
在家洗,這好,正合上清丸的意。
上清丸買了一個大木頭澡盆。
這地方澡盆不像江浙那邊上了桐油土漆的硬木澡盆。
盆是當地木匠用杉木做的,不上漆,白亮白亮的,輕巧,新盆聞著有股子杉木的香味。
燒上一大盆熱水,再把幾個熱水瓶事先灌滿,邊洗邊往盆里摻開水,這樣洗到結束,盆里的水都不會涼。
這樣洗澡還可以一舉兩得——晚上被窩里黑黢黢看不見的身子,借洗澡的機會就清清楚楚,一覽無余了。
一切準備好了,上清丸燒好水要親自給牟小花洗澡。
牟小花支開上清丸叫他出門拿東西的時候,把門給閂了,自己在房里一個人洗,不讓上清丸進屋。
打錯了如意算盤,急的上清丸像饞嘴貓,不停地敲門,問牟小花要不要這,要不要那。
趴門縫看,看不到。窗簾遮得嚴嚴實實,也看不到屋里。門外轉了一會,想出了主意,上清丸借鄰居的凳子站上去,從門上天窗往里看。
突然看見天窗上出現個人腦袋,還手打望蓬,一個勁地往屋里窺視,牟小花嚇得尖叫,急忙用毛巾遮身子。
澡還沒法洗下去了,急急擦身子,穿好衣服,打開門,見上清丸還站在門外,牟小花又好氣又好笑,叫上清丸倒掉洗澡水。
上清丸撩起牟小花洗完,還帶香皂泡泡的水,拿到鼻子前聞,把沾了水的手指頭伸到嘴里嘗嘗……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家里自己燒水洗澡的次數多了,或許是牟小花放松了警惕,也許是故意的不插門了,被上清丸溜了進去,要給牟小花摻水搓背打香皂。
這地的太陽少,祖祖輩輩下來人都皮膚白,牟小花嬌小的身子皮膚白嫩得很,上清丸那個喜歡啊,竟然脫光了要和牟小花共浴。
牟小花不準上清丸到澡盆里來,說他進來會把澡盆壓垮。
上清丸說不會壓垮澡盆,死皮賴臉要和牟小花共浴。
牟小花無奈,叫上清丸不得脫內褲方可進浴盆。
浴盆有些小,不能同時并列裝下倆人,上清丸抱了牟小花踏進浴盆,蹲下,準備坐到盆中間。
不承想,咵喳一下,浴盆散了架,洗澡水滿屋淌。
倆人急急忙忙穿了衣褲,打整一屋子的水。
水順著樓板縫漏到樓下人家的臥室,樓下罵將起來,沖上樓要和上清丸理論。
上清丸趕忙道歉,說按著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要求,有何損失都照價賠償!
樓下的那家人和上清丸也是熟人,也不想把矛盾激化,還幫著上清丸打整。
末了上清丸又把樓下的弄濕的被蓋拆洗了,要拿自家的被蓋給樓下用,樓下說他倆的是新婚,不便用他倆的被蓋。
上清丸又到招待所租借了被蓋給樓下用,鬧騰到晚上12點過才歇下。
本想玩玩鴛鴦戲水,沒承想玩成了水漫金山。
牟小花怪上清丸過場多,惹下這些麻煩事來。
上清丸怪自己鐵絲都拿回來了,沒及時把澡盆上的篾條箍箍給換了,才鬧出這樣的麻煩事。
上清丸跟牟小花講,有日本進口的洋鐵皮,鍍鋅的,锃亮,不會生銹,車間里的人叫鑌鐵皮。
廠里好多人都用這種鑌鐵皮做水桶、洗衣盆、洗澡盆。他也要托人搞一張,打主意叫廠里的鈑金工給敲一個鑌鐵皮的大澡盆。
上清丸講,這鑌鐵皮的大澡盆現今大人洗,將來有了小孩子也可以給小孩子洗澡。
其實眼目下上清丸就想和牟小花鴛鴦浴,新婚燕爾玩出點花樣來。
上清丸這么多年不抽煙不喝酒,積攢了幾個錢,打算過段時間就領著牟小花回老家一趟。
先回上海父母家,然后去蘇州、杭州、無錫,親戚家都去發喜糖,一家都不能落下。
還要帶牟小花到動物園去看大象,說那大象比汽車還要大,鼻子長,伸出來可以從一樓夠得到三樓。
倆人躺床上,借著室外路燈映在窗簾上暗淡的光線,上清丸用手模仿大象的鼻子,比試著給牟小花看,結果發現牟小花已經睡得像小死豬了。
這么多年上清丸是受夠了一個人寂寞冷清的日子。
而今大冷天有人給你暖被窩,一個自來溫的肉體,夜深人靜有人跟你說話,溫暖的被窩里,嗅著可人兒的體香,依偎在一塊,這溫暖且麻酥酥從內心到肉皮子的感覺多好啊,這就是神仙過的日子吧?
上清丸帶牟小花回了趟老家,見了老家的父母和親戚朋友。牟小花第一次走出這大山溝,去了大上海,見了世面。
牟小花當年就到廠里上班,解決了工作,第二年就有了小上清丸。
上清丸樂得眉頭笑開了,臉上的皺紋也少了,感覺頭發也長得茂盛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