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衛東夫妻兩地分居。趕到春節要來了，其他兩地分居的職工就準備回家夫妻團聚了，可他卻是一年里工作最忙的時候——要準備春節職工的娛樂活動。

忙過了這段時間司徒衛東才踏上回家的旅程。

司徒衛東認為這最好，避開了春節前后火車太擠的時間段。

趕著最擁擠的時間段火車還極易晚點，有一次回上海晚點，正趕著火車最擁擠的時候，在陜西一個小站上停了8小時，好在是起點站，買的票有座位。

一個婦女帶著兩個小孩子，半路上車，也是支內三線廠回上海探親的。大人和孩子擠著不能動，孩子哭，那婦女也哭。司徒衛東看著可憐，讓出位子四個人換著坐。

一個廠同行的同事開玩笑說他看上了那小媳婦，他說人家一個婦女帶倆孩子不容易，后來同行的都換著讓那婦女和小孩坐。春節過后那婦女把感謝信寫到廠里，廠廣播站還廣播了那封感謝信。

陶玉看見過司徒衛東寫標語：

一大張白紙放在桌上，脫了外套衣服，穿著汗衫，甩開膀子如同耍龍，也像打太極拳，一筆一筆，有時是連筆，時而快時而慢，那筆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聽使喚。

寫出來的字都說漂亮，聽人夸獎司徒衛東，陶玉心里也莫名其妙地美滋滋的。

都說司徒衛東的老婆一表人才，他倆就是郎才女貌，說他上輩子積德，這輩子討了個這么漂亮的媳婦，說得司徒衛東心花怒放，飄飄然。

來這山溝溝的第一年，他老婆來這里過的年，大年初二就要回江蘇，說倒了八輩子霉怎么會跑這個地方來！

司徒衛東老婆說他沒本事，為了給她安排工作，解決夫妻兩地分居，為了自己改改名字，竟然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叫司徒衛東不要用什么革命大道理來為自己辯解，沒本事就是沒本事！

司徒衛東的老婆說，幸虧自己來了一趟看看，要不稀里糊涂把戶口關系給遷來就麻煩了，限定司徒衛東一年之內調回滬上，并且解決兩地分居，否則一刀兩斷——人的青春有限，她耗不起！

都想調回滬上，哪有這樣的好事，沒好事人們就編好聽的故事。

外地的上海人流傳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支內職工夫妻兩地分居多年，滬上父母年事已高，一直苦于沒有關系，不能調回上海。

有一年回上海探親，為調動的事苦悶著，一個人在南京路上瞎轉悠。

忽見一迷路老太太，出于好心，幫他尋路未果，領回家好生伺侯。

幾天后打聽到這老太太的住址，送老太太回家。

那家人感恩不盡，問清恩人的情況，得知是支內人員，老婆孩子在上海，滬上還有老父老母無人照顧。

老太太的家人叫他留下姓名、地址、年齡、工作單位，說要盡力幫助他。

回到內地后，不到一個月，就來了調函，順利調回了上海。

之后才知道迷路的那老太太是上海勞動局局長的老母親。

很多兩地分居，想調回上海的人，回上海在街上走的時候，都要四處看看，有沒有迷路的老太太，期待那老太太再次走迷路，被自己遇見，司徒衛東也想這樣的好事。

……

司徒衛東老婆漂亮，外形上和他不太般配。

司徒衛東清楚他老婆主要是因為她父母親成分不好才跟了他，并不是因為他有點小小的才華，就看上了他這個人。

不清楚底細的人認為司徒衛東撿著漏了，撿著大便宜了。

和他老婆剛好的時候，司徒衛東那個幸福呀，做夢都笑醒了好幾次。

帶回家讓父母看，他母親卻說了一句：“丑陋夫人家中寶，漂亮媳婦惹煩惱。”

他父親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司徒衛東感概她母親也看出來她“俏”要給他惹事端，惹煩惱。司徒衛東感嘆老人有眼光，至于惹煩惱這事他認為不一定能找上他。

那時間還在談朋友，和她走在一塊，路人都往她身上瞟，司徒衛東覺得心里飄飄然，扎臺型（很有面子）。

司徒衛東老婆父母有歷史問題，一家被下放到蘇北，想調回老家上海，和司徒衛東結婚好像就是為了調回老家上海，但司徒衛東好像是個沒本事的人，父母也沒有什么關系，調動的事好像永遠沒著落一樣，瞎了眼怎么找到司徒衛東這樣的窩囊廢！

這天各一方的，晚上也不定誰在他媳婦床上，或他媳婦在誰床上睡呢！

分離時間長了，連他媳婦腋窩什么味他都記不起了。

人說夫妻之間有心靈感應，司徒衛東身體哪個地方癢癢或疼痛，他就懷疑他媳婦那個地方被別的男人摸了，這是心靈千里迢迢感應傳過來了，傳到他身上來了？

聽人說，如果是處女，第一晚上那下面要見紅的。

但司徒衛東和他媳婦第一晚上干事，并沒見“紅”。

有了孩子之后，他媳婦一人帶孩子，不要司徒衛東摸孩子。

司徒衛東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雖然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可那是他的女兒，而且還那么小。司徒衛東還發現她媳婦盡量不讓他和他女兒單獨在一起。

司徒衛東買了婦產科方面的書，研究分析了他媳婦的受孕時間和他們結婚的時間是相符的。

他盡量不朝壞處想，但女兒長得一點也不像他，好在是兩地分居，也不會有熟人同事為這說三道四。

像司徒衛東這樣，家屬沒來這山溝溝的職工廠里有很多，看見他們有的把老婆孩子照的照片夾在書桌的玻璃板下面，有的做了鏡框把和老婆孩子的照片掛在墻上，司徒衛東感覺很有意思也有意義。

上次回家叫他媳婦抱孩子，三人也照一張全家福相片，她就是不肯，只把她和孩子照的照片給他，說心里有她母女倆就行了。

司徒衛東在三機廠工會分管文體，廠女子籃球隊也歸他管。司徒衛東教陶玉打籃球，從基本動作開始教。

學習數理化不行，陶玉打籃球好像有天賦，進步很快。

陶玉有空就去給司徒衛東收拾屋子，洗衣服。陶玉教司徒衛東說，內衣重點洗里內，外衣重點是洗外，領口袖口是關鍵。

司徒衛東不好意思叫陶玉洗內褲，把換下來的內褲藏到床墊下面，陶玉也給翻出來洗了。

陶玉說她在家里，不光是妹妹、母親的內褲是她洗，連弟弟和她父親的內褲都是她洗。

司徒衛東為這事很感動，原來在家是他給老婆洗內褲，他老婆從來也沒有給他洗過內褲。

陶玉的母親不讓陶玉隨廠籃球隊外出比賽，怕耽誤家務事。

司徒衛東做她母親的工作，說她母親是機關干部，是黨員應該積極地支持工會的工作。還說出去比賽包吃住不說，每天還有5角錢的補助，還發運動服。

陶玉母親想到有便宜占，又不往里搭錢，在外面吃還可以省家里的糧食、菜金，就同意了。但當聽陶玉說發運動服要私人交兩尺布票，這陶玉的母親不干了，一口咬定沒有布票，氣的陶玉到司徒衛東那哭。

司徒衛東幫陶玉搞到兩尺布票，交上去，拿到了運動服。

司徒衛東還為陶玉選了號，5號，說有個電影叫《女籃5號》，說陶玉球打得好，個子高，又是中鋒，穿5號球衣是理所應當的。

三機廠的女子籃球隊在這山溝溝里，縣里，省局系統里風光了一陣子。

陶玉感覺這段時間是她生命中最輝煌的時期，這之后打籃球和看籃球比賽就是她一輩子最大的喜好。

來了內地幾年了，生活也漸漸的習慣了。一直沒解決工作，不能在家吃閑飯了，陶玉也響應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號召，下鄉插隊。

生產隊離廠幾十里地。

陶玉只知道埋頭苦干掙工分。要說掙工分，包括男知青，沒有哪個知青能趕上她。

下鄉插隊的第一年春節的前半個月，陶玉收到司徒衛東的來信，說今年春節要組織女子籃球比賽，可會打籃球和愿意打籃球的不多，只組織了機關后勤和生產車間兩支女隊。雖然只有兩女只隊，但可以比賽了，不至于叫婦女和男人打籃球了。

司徒衛東給陶玉的來信還說，女子籃球隊還差人，要陶玉回來充個數，一定要幫他這個忙。信里還說陶玉籃球打得好，機關后勤和生產車間兩支隊都爭著要她呢。

陶玉給司徒衛東回信，叫他在臘月二十六那天中午十一點在公社的鐵路橋頭來接她。陶玉帶半開笑的給司徒衛東寫的信，沒真想要他來接自己。

司徒衛東來當然好，他不來也無所謂，雖然離廠幾十里地，這大半年一個人也走了幾個來回了。

經常，這里三機廠和二機廠還有銅分廠的知青，一人或約幾個人一起，帶上干糧，上午出發。

若路上遇不到廠里的車，或遇到廠里的車叫不停，搭不上廠車，全程步行，路上吃干糧充饑，也算不上多辛苦，還可以到玉水河老街上轉一圈，趕在晚飯前就可以走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