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四月枇杷未黃
- 妖孽神帝在都市
- 素青四
- 2025字
- 2019-03-06 23:59:03
當夜。
葛牧拉上趙益清和方影跳進了枯井,以隔空攝物之術攝來一塊石板將井口封死,進入囚妖牢。
穹頂為拱形的斗室,列了三個蒲團。
葛牧率先坐下,指了指也讓兩人坐下來,隨后放了一瓷甕靈液在中央,小心翼翼打開蓋子,濃郁而精純的靈氣嗡的噴薄出來,瞬間充塞整個空間,空氣里到處都懸浮著淡藍色的細小光粒,宛若星河。
好漂亮!
趙益清的剪水雙眸一下亮了起來,伸手觸碰那些淡藍色光粒。
“小媳婦兒別光顧看,我跟你說點重要的東西,咱們這種閉關修行在修道上叫做坐功,不是發(fā)呆靜坐,而是神合天地自然,以胎息法蘊養(yǎng)性命。坐功修行了得,不依賴術法也有一朝頓悟白日飛升的。”
“胎息?”
“《三清清凈經(jīng)》你也已經(jīng)倒背如流,常清常靜,常清凈矣,漫漫濾除心里雜念,保守丹田,自然就能進入胎息狀態(tài)。”
趙益清熨帖地點頭:“嗯,我試試。”
“道不可強求,修行亦是如此,你盡量放松心態(tài),就當是跟在小源山別墅時坐瑜伽操一樣。”
葛牧耐心地引導趙益清,試了許多次后,后者漸漸進入狀態(tài),穴竅開合,氣息逐漸放緩,至到家入定胎息之態(tài)。
彌漫在空氣里的藍色光粒向她靠攏,隨著呼吸韻律明滅不定。
方影有十幾年的修行經(jīng)驗,入定胎息都是尋常事,葛牧不需要為她操心,等趙益清入定后,他深吸了一口氣也閉了眼睛,享受這濃郁精純到無以復加的靈氣。
……
修行無年月,閉關最能體現(xiàn),偶然一彈指就是日月輪轉了。
囚妖牢外面弦月西落,朝陽東升,暮春的最后一場陰雨連續(xù)下了五六天,隨后山花老樹便迸發(fā)出了盛大的新綠與鮮紅。
苦澀的花香氣漫遍了三清門。
在最好的人間四月,老婦人吳素秋坐在枇杷樹底下溘然長逝。
當時馮天合和龐士鐸兩人都在場,但龐老頭知道師弟的心思,最后的時間留給兩人獨處。
吳素秋目色依稀望著進三清門的路,抬了抬手指:“師兄,那一天我穿著新裁的紅衣來三清門,走的就是那條路。”
“嗯。”
“你跟龐師兄就站在路口迎我,龐師兄指著我說,天合,你看這小姑娘多俊俏,將來讓師傅把她許給你當媳婦兒。你那時害羞,一聽這話就往樹后面躲。”
“是啊。”馮天合沿著吳素秋看得方向看了過去,嘴張了張,但就說出這么簡單的兩個字。
“師兄,斜方谷一戰(zhàn),咱們三清門在吳中御敵,你那時幫我擋了一劍是不是?”
“太久了,我不記得。”
吳素秋搖了搖頭:“你呀,有什么話悶在心里不肯說,可我卻知道,因為那一劍你咳嗽了有二十幾年,還說是抽煙抽的,其實以前哪會兒抽煙。”
馮天合下意識地到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摸到煙盒,按了按卻沒有拿出煙來。
“有些話,你不說我能夠猜得到;可有些話,你不說,我得用幾十年時間去猜啊。”吳素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即將渙散的目光落到了馮天合臉上。
看了良久,似怕看不清。
終于看清了卻又轉過了頭。
“以三十年壽元向天借劍,師兄你都因此老成我這般模樣了,頭發(fā)也全都白了。”
吳素秋的氣機斷斷續(xù)續(xù),猶如即將熄滅的燭火,馮天合知道她恐怕連話都已經(jīng)說不了幾句,輕輕搖頭道:“都這般歲數(shù),頭發(fā)早也該白了。”
“師兄……”
吳素秋伸手按在了馮天合的手上。
“我這輩子苦,是因為遇見了溫寄;我這輩子也不苦,是因為我有個好師兄,可是他太笨。”
“師兄,那時你代師授課,我對你有很多的不滿,都刻在了三清門入口的那幾棵老樹上,就是你跟龐師兄當年接我時站的那地方、的那幾棵老樹,你待會兒去看看。”
“師兄啊,對不起。”
“如果有下輩子,你可別讓我再猜你的心思……”
話未了,吳素秋冰涼的便軟垂了下來。
她用身上最后的氣力呢喃了一聲“師兄”,緩緩倒在躺椅上,閉上了眼睛,氣機徹底消失。
馮天合沿著她最后目光所向的路走過去,走到那幾株老樹下。
兩邊大路開闊,古樹磅礴綠草過膝,已與五十多前不相似,但那幾株經(jīng)歷千百年風霜的老樹卻似乎沒有什么變化,馮天合撥開雜草走到樹底下。
樹干上果然有刻字,依稀還能辨認。
“馮天合就是笨豬,今天打了我的手心,這可是我才來三清門的第二天。”
馮天合啞然一笑,眼中帶淚,這的確是當年那個愛說愛笑的小師妹的口吻。
“馮天合,我快趕上你了。”
“龐師兄今天又取笑我給你當媳婦兒的事。”
第一株老樹就是這三行字。
轉到第二株。
“馮天合,你真笨。”
“你竟然敢偷看青陽門的女弟子,一百天不理你。”
第三株。
“你再不來找我?你還不來我?”
“你一定不喜歡我。”
看到這最后一行字,馮天合的身體猛然僵滯了一下,心臟如受重擊,倒退數(shù)步,雖說他這歲數(shù)早已經(jīng)過了小年輕你情我愛的時候,可是那時候日夜苦等的心緒還是煞是全翻了出來。
原來那時候小師妹吳素秋喜歡的是他。
全明白了。
一切的苦果全都是因為他在感情的懦弱,若他當年敢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吳素秋就不會誤會,更不會有什么后來的溫寄。
苦果自釀,耽擱了兩個人。
馮天合癔癥似得苦笑了幾聲,扶著老樹蹲下來,腦袋猛得往樹上碰了一下。
“我……馮天合……你白長了這雙眼睛……”
“師妹,是我,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
這位年過古稀的老人自言自語著,然后竟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直到嘔出幾口老血,慢慢地跪倒了在他們最好的時間初相遇的地方。
可最好的時間卻他們錯過了,一錯過便是此生。
那時,四月枇杷未黃。
今尤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