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燕王府了,已等候多時的徐謹嫻氣呼呼出來:“謹妧一個人去哪里了?不跟姐姐說,也不跟你姐夫說,下次要是再這樣,這些丫鬟都要跟你受罪!”
“姐姐處罰了晚晴嗎?這不關晚晴的事,”徐謹妧急著要去找晚晴。
朱棣拉住她:“我抽了她幾鞭子,沒事。”
“放手,”徐謹妧討厭朱棣這么打人,跑著去看晚晴。
晚晴就在她房里,摸著背,不敢大聲喊痛,見徐謹妧回來了,如遇救星:“謹妧姑娘回來啦?怎么不讓奴婢跟著你啊?”看到后面朱棣來了,晚晴知趣地離開:“奴婢去給謹妧姑娘準備些吃的。”
“晚晴讓我看看你的傷沒事吧,”徐謹妧要出去。
朱棣自然不會讓她出去了,“妧妧,今天把我和你姐姐嚇得魂都沒了,我騎馬跑遍了整個燕都,你看你要不要給我道個歉啊?”他已經雙手不規矩了。
徐謹妧扭捏著,低下頭:“以后不再這般還不行嗎?”她主動迎接了他,既然無法抵抗,既然他一定要,那就用這皮囊來迷住他,畢竟在這之中,她也是有些歡愉的……
寒冬中的一場云雨之后,徐謹妧沉沉睡去。
朱棣起身,為她蓋好被子,拍拍她臉蛋,細細看著,小丫頭真的很美,閉上了雙目,只看到長長的睫毛,被他粗魯的呼吸吹過,飄飄閃閃,如一對蝶衣護著她的桃花眼,一對桃心小唇緊緊抿著,像是護著她的牙。
妧妧啊,你這對月牙不知害地我多苦,還須護著嗎?朱棣輕輕一勾她嬌挺的鼻,竟讓她迷糊中醒來,“朱棣哥哥,”一聲春風化雨般的細膩柔潤將朱棣整個人都軟下了。這下還起來得了嗎?
這一聲“朱棣哥哥”將他們兩之前的不快都化為烏有,他只要有她在懷即可。看她,模糊中醒來又在迷糊中半睡,緊緊抓住被子。
新的疑問產生了:妧妧,你曾一直怪我滅了整個醉仙樓,今日卻嚷著讓我殺了那個和尚,怎么幾天之內就心硬了?有什么事不想告訴我嗎?
留下一吻在她額頭上,朱棣強令自己起床脫離她身,否則不知要潺湲到什么時候。該做的事完成不了,只怕妧妧會被人說成是害人妖,替他背黑鍋。
燕王府里的牢房。
姚廣孝若無其事地在茅草堆里坐著,吃著那些牢房飯菜,很慢,皺皺眉,還是生吞了下去,吞下去后捂著肚子一陣難受,像是要將這些飯菜給按下去,不讓自己嘔吐出來。
朱棣對這個和尚,本該是走過去一掌抓碎他的咽喉,因他敢調戲徐謹妧。卻在牢房門口停住腳步,暗暗觀察著,此人是一身和尚打扮,卻沒有“阿彌陀佛”的和尚姿態。哼歌的時候有些地痞流氓的樣,但這臉面卻是端莊俊秀的,不似街道上混日子的人。明明是餓的前胸貼后背了,卻對牢房的飯菜不合胃口,看來是出身不凡。聽他哼歌口音,不是燕都一代人,是江南來的。
這些都放一邊去,最奇怪的是這人居然能頂著和尚的行頭,說出二十幾種酷刑,這在佛家就該轉世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不佳,還能宛若無事般哼歌,是傻了嗎?不像。除非他看破生死,但這極少見,最有可能是他有不可告人的事。
朱棣幾眼便看出這和尚是個冒牌貨,卻不是劣品。
“道衍,”朱棣過去,隔著牢房的木柱子問著他的法號。
姚廣孝連忙起身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和尚姿勢:“貧僧有幸見過燕王殿下。”其實在朱棣出現來救徐謹妧的時候,他就認出了朱棣。在應天府皇宮中每年的藩王返京,他都有機會一睹各位皇子的樣貌。天生記性好的姚廣孝能記得每個皇子的名字,樣貌,封地,出生年月,母妃等等……
對于朱棣,他記得最為清楚,不僅是因為朱元璋說過“朱棣最類我”,還因為姚廣孝押了重金在他身上。
而朱棣卻并未注意這個在東宮任職的年輕官員,所以不認得。
朱棣不喜歡那些無聊禮節,直接問他:“道衍,你是在哪里遇到嫣兒?”
“是徐姑娘嗎?”姚廣孝回答說:“貧僧在燕都出城驛站見到了一輛失控的馬車,安頓了那發狂的馬,隨后徐姑娘從馬車里出來道謝……”道衍還想把后面的事給一五一十說出來。
朱棣擰眉打斷道:“當時嫣兒的馬車在出城驛站?往哪個方向?”
“正南,”姚廣孝實話實說。
朱棣沒有懷疑,他認為這有可能,現在暫時沒心情管眼前這假和尚了,腦里又被徐謹妧占滿了,她為什么要離開我?
這次沒得好好聊,細細說了,朱棣離開牢房就去找徐謹妧,她已起身在院子里彈琴,琴聲悠揚惆悵,但他聽不出其中滋味,只覺得這琴聲煩他的心。
“當”,朱棣一手按下了徐謹妧的琴弦,問她:“你想離開燕都回應天府嗎?那個地方還能去嗎?”
坐著的徐謹妧仰頭看著站立的朱棣,雙目點漆,烏黑深沉,如雷爺一般吼著。
為了將他的氣勢給降下去一些,徐謹妧也站起來:“是,我就是想回應天府了,你和姐姐肯定不會答應,所以我只能偷著走。”不能撒謊,一撒謊準出漏洞。
朱棣氣地抓起她的琴弦,將琴拋入空中,落地成一對木片了,而他手上也被琴弦給劃出一道道平行整齊的血絲來,逐漸血流增多,模糊了那些血絲,整個手心通紅一片。
徐謹妧從小練琴,知道被琴弦割傷的鉆心痛,怎么朱棣要這么生氣啊?她又愣又怕了,另外有些難過:“朱棣哥哥,你的手傷成這樣了,我來給你包扎。”她撫琴時候隨時攜帶一個小藥箱,有止血的藥粉和包扎的紗布,為防自己手被劃傷,而今天這些東西全部要用在朱棣手上了。
朱棣用另外一只沒受傷的手抓住徐謹妧的手腕,讓她動不得,死死盯著她:“去應天府干什么?”
“松開啊,我手疼,”徐謹妧最討厭朱棣這樣抓住自己,他的手就是個鐐銬。
朱棣不管她喊疼,盯著問道:“我對你不好嗎?回應天府干什么?”
“我生在應天府,長在應天府,怕過不了燕都的冬天,”徐謹妧稍微靠近他一點,那樣他手檸的力氣就不會那么大,她的疼痛就可減少一分了。
朱棣發飆起來吼聲震天:“你怕冷,我可以讓你的房里四季如春,請燕都的名廚來給你做防寒的膳食,讓你舒服地過了這個寒冬,你擔心什么?到底是什么讓你偷著離開?”
“就是這樣啊,我不想在燕都過冬,我想回應天府看家人,”徐謹妧被他吼地哭了,喊出這句話后就后悔了。
朱棣抓住把柄問道:“你的家人?”他稍微松散了緊皺的眉,奇怪道:“你入宮五年,和家人幾乎沒聯系,你母親早去世,你的兄弟姐妹對你并不好,只有我和你姐姐對你好,你去應天府徐家看家人,還不被他們送入宮里去給朱標殉葬!”
“不是啊不是,”徐謹妧后悔自己說話之前沒有認真思考,可朱棣地攻勢滾滾而來,哪里給她時間思考?
朱棣最忌諱的事情來了,脫口而出:“你想回應天府去,那里有朱標的魂對吧?他究竟給你什么魔咒,讓你冒死回去?徐謹妧你捫心自問我對你怎樣?你在府里想如何就如何,我都依著你,你卻還是要離開我回那應天府去!”
“不是,”徐謹妧現在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騙他了,她總不能將真實的目的說出來啊,她就是要離開朱棣去應天府輔佐朱允文!可她不知這句話一出口,朱棣會如何發瘋!
朱棣浮在臉上的笑冰寒瘆人:“不是什么?你離開我到底是為什么?”
“去邯鄲!”情急之下徐謹妧說出這個理由來:“去邯鄲找代王朱桂!”
“找他干什么?”朱棣奇怪,他似乎忘了徐謹妧與朱桂的約定。
徐謹妧這么說也是冒死:“朱桂答應十年后要立我為他的正妃,可我哪里知道十年后人老色衰了,他會不會履行諾言。不如現在就去找他,我成不了太子妃,至少可以做個代王妃。”
朱棣一時懵了,抓著她的手也松了些,回想著朱桂來燕都的事。
徐謹妧就趁著這個機會掃除他心里的疑惑:“我徐謹妧好歹是魏國公的次女,沒福氣做太子妃,那至少要為自己謀個代王妃的位置吧?”
徐謹妧想著,就這么把這災禍給帶到朱桂頭上去吧,反正不能讓朱棣傷害到朱允文。想到此,她心里也畏懼了:朱元璋還在啊,為什么我這么害怕朱棣傷害朱允文?
“徐謹妧你入宮就是想著攀爬富貴啊?”朱棣鄙夷地問著,他奇怪,以他對徐謹妧的了解,她不是這種人。
徐謹妧就這么說下去,害怕的眼神漸漸消散,雙眼眼角翹了起來,話語也油滑了:“以我的姿容可以成為皇后,做你的母后!奈何你父皇思念你的嫡母馬皇后。于是我想著成為太子妃,奈何你長兄英年早逝。到了你的燕王府,我思忖著你對我好,我就取代我姐姐成了燕王妃。可是姐姐對我好,我實在做不出這事來,卻又不想做你的妾侍。那我最好的出路就是做朱桂的代王妃!人往高處走,這有何錯?”
朱棣聽著,越來越氣,甩開她手給她一巴掌,打在了地上:“心里念過我朱家這么多男人,你這個賤貨!”
趴在地上的徐謹妧,雖摔痛了,卻還是忍著,扭捏著窈窕身姿,揚眉對他道:“大凡有作為的女子,哪個不是踏著男人的肩膀在史書上留下姓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