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

白婧回到家，脫去高跟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

客廳一片漆黑，大家應該都去睡覺了吧。從小到大，不管她多晚回來，家里的燈從來都沒有為她留過。

“唉呀。”從客廳走過剛想上樓黑暗中卻不知道被什么給絆倒，膝蓋剛好重重地撞到了桌腿。白婧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一照，原來是自己那得寵的弟弟躺在沙發上睡了，而致使她摔了一跤的就是他那無處安放伸得老長的腳。

看樣子又是喝多了，醉得不醒人事了吧。

白婧想起，初二那年，有一次同學聚會她有樣學樣也學著去喝酒，喝到有點半醉回到家，以為可以跟弟弟一樣，得到自己母親的細心照顧和疼愛，可不料卻是換來唐茹的一陣打罵，說她不潔身自愛，作踐自己，所有一切難聽的詞都用在了她身上。

從那一刻開始，她就暗自發誓，再也不要去渴望得到唐茹能夠給予的母愛了。

白婧從黑暗中站起來，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明天她約好了要去許家找許雅昕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跟在許雅昕身邊只是為了許昊霖，那個在她的生命里像陽光般存在的男子。

若不是因為如此，她又何苦在許雅昕身邊忍受著她那令人厭惡的大小姐脾氣。

二樓書房。

白展廷還坐在書桌前，看著面前凌亂的文件有些頭疼，不禁按了按太陽穴。這幾年，他雖然將自己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傾注在了公司上，可公司的情況還是越來越不理想，興許他是真的老了吧。

“喝杯牛奶，早點休息吧。”唐茹端著牛奶走了進來，她只是深居簡出的一介婦人，生意場上的事她并沒法幫上什么忙。

“放著吧。”白展廷頭也沒抬，淡淡地開口。

唐茹她早已習慣了，嫁入白家有二十多年了，雖已為他生養了兩個孩子，可他，依舊像對個陌生人地對待著自己，她告訴自己，不要在意，能夠陪在他身邊就該心滿意足了，可是，無論怎樣的付出都換不回來一絲的回報，叫她如何能夠真正地甘心。

白氏是白展廷靠著一己之力打拼起來的，當年，唐茹只是餐館里打工的一個服務員，就因一次送餐的機會，她認識了這個努力工作憨厚老實的男人，一見傾心。

可那時的白展廷一心都在工作上，根本無心去談感情，所以她想盡辦法，利用一切的機會跟他認識，便可多一些接觸的機會。

后來，知道他們那時剛成立起來的小公司正在招清潔工，她便毫不猶豫地辭了原先的工作來面試。白展廷見她年紀小且外在形象還可以便提議讓她先到公司學習，學著做前臺招待的工作。

唐茹心中萬分欣喜，她雖沒讀過什么書，但也懂“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

可是，愛情從不分先來后到。

就在她在白展廷身邊工作的第二年，她看到他身邊多了一個女人，一個白展廷會緊張、會關心、會心疼的女人。

所以她開始感到擔心，害怕，甚至是不甘，這個女人只是一個孤女，在臨川無權無勢，明明是自己先認識白展廷的，憑什么她一出現就可以這么輕而易舉地搶走他。

所以在公司聚會的一個晚上，她設計在白展廷的酒里下了藥，讓自己失身于他，她知道，如果生米煮成熟飯，以白展廷的為人，是斷不會棄自己于不顧的。

是的，她贏了。她成功地懷上了白展廷的孩子，并向那個女人示威，成功地逼走了她，而她唐茹最后就這樣名正言順地當上了白夫人。

她想啊，一開始他不愛自己沒關系，感情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可這次她又錯了。嫁給了白展廷之后，他確實對自己很好，吃的住的穿的從來沒有對自己吝嗇過，剛懷上白婧的時候害喜害得厲害，他也一直照顧著自己，唯獨眼里沒有一絲關于愛情的痕跡。

第一胎是個女兒，唐茹是失望的，在白展廷臉上也沒看到為人父的喜悅，她以為他喜歡男孩，所以她想為他生個男孩，為白家延續香火。

于是，在白婧滿一周歲沒多久，她故技重施。也就是因為這一次的一個意外讓白展廷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對她僅存的那一份愧疚也跟著煙消云散。

可早已執迷不悟的唐菇從來就沒意識到一直都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

“我幫你整理整理。”唐茹看了看凌亂的桌面開口道。

白展廷沒回答也沒拒絕，這樣的面畫這十幾年來重復得還少嗎？在他心里，除了工作，好像已經沒有可以讓自己上心的人或事了吧。

他承認，他不是個好丈夫。當他得知唐茹懷孕的時候，他是有過那么一絲的竊喜，但同時也要面對心愛的女人離自己而去，卻無能為力。當得知所有一切的時候，他再也無法像往常一樣去面對唐茹，他恨她，怨她，可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什么了，曾經心愛的女人早已為人妻為人母。

他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十幾年來他好像沒有真正地開心過了，哪怕兒女雙全，可一看到他們便會想到唐茹對自己所做的一切。

“啪。”一不小心，唐茹手中拿著的一本書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對不起。”在他面前她總是這般小心翼翼，可就在這一瞬間一張夾在書里的照片掉了出來。

這是一張黑白的照片，年代有些久遠了，可依稀可以看出照片上相擁而站的兩個人笑顏如花。那上面一抹褪色的痕跡，應該是有人經常在上面撫摸過的吧。

唐茹突然覺得眼眶酸痛得厲害，照片上的就是當年的白展廷和穆芩。

“放下。”白展廷看到她拿著照片發呆，帶著些許怒氣說道。

“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她是嗎？”其實，她知道答案的。

“你也知道這么多年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呵，我是明知故問，”唐茹一聲冷笑，“這些年我為了你，為了這個家，為了這兩個孩子，我付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難道你就沒有一絲感動。”

白展廷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終究是命運弄人，對彼此都是一種折麿。

像是想到什么，唐茹笑出了聲；“她有什么好，還不是貪圖榮華富貴，和你分開沒多久那么快就能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還不是因為對方是赫赫有名的許家，而你白展廷怕是奮斗幾輩子也追不上人家的吧。”

“你閉嘴。”他不允許有人詆毀她。

“你還舍不得我說她啊，”唐茹笑得一臉苦澀，“要我說啊，穆芩這個女人也是命苦，富家太太的日子還沒享受幾年呢就死了丈夫，還被趕出了家門，你說她還帶著個拖油瓶也不知道有沒有改嫁呢。”

“啪。”白展廷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這些年無論自己有多恨她都從沒動手打過她，他想也許他和穆芩就是有緣無份了，但他無法忍受唐茹對她的奚落。

這一巴掌，唐茹被打得有點懵。這么多年了，穆芩就像是兩人哽在喉嚨的一根魚刺，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今天她是怎么了？

“打我是不是就能讓你解氣，那你打死我吧。”

白展廷轉過椅子，并不想再看她，“出去。”唐茹看著他的背影也沒再說話，轉身，身后又傳來一句：“如若不想離婚，你最好懂得適可而止。”

唐茹一怔，沒再說話，走了出去。剛好看見坐在樓梯邊上的白婧，微微一愣，也不想做任何解釋直接越過她，白婧卻開口叫住她：

“媽，你很討厭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