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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蘇木

  • 無桑手記
  • 格無
  • 3522字
  • 2019-01-18 10:00:00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一條鯉魚,向著漆黑一團的深淵奮不顧身,迎接死亡。

輪回殿常年燃著一種說不出名字的香,濃郁而甜膩,成絲縷煙霧飄散在空氣里,迷人心竅,醉生夢死。地北伯大概就是這種喜好,濃墨重彩花枝招展,和那些清水芙蓉完全不一樣。

要多花就有多繁復,堪稱清修界的一股妖艷畫風的泥石流。

我盯著放在沉香木塌后方高案上那個琺瑯嵌金絲鏤雕香爐,出神了好一會。

“啪!”

一柄木骨折扇被摔在我眼前的桌案上,驚的我抖了抖,忙看向地北伯那張噙著詭異微笑的臉。

“你們兩個,可知道錯了?”

想來我與七澤去蘇州幻境,遇上諸事難以預料,走一步看一步,最后都保全了性命,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

猶豫間,卻聽七澤沉了聲音。

“知錯。”

“哪里有錯?”

“錯在……錯在我擅自解了幽火的封印,致使幽火失控,傷及無辜。”

“為何犯錯?”

“因徒兒急功近利,想早日化幽火為自己所用,高估了自己。”

“可知后果?”

“湮魔之時,幽火勢起,焚及全身。”

“你還清楚!”

地北伯厲聲不減,只覺一陣靈力從頭頂壓下來,壓得我肩上一沉,不由將頭低下去。顯然而然,他是真的生氣了。

“阿鯉呢?”

“我……”我真的想不出哪里錯了,萬般無奈只有語噎,心里苦得很,“錯在……嗯……”

“啪!”桌上那柄折扇直接飛過來,敲在我的腦門上,額頭又青了一塊,一左一右兩塊淤青極其對稱,像畫了個戲面。

我想不到地北伯真的會出手教訓,挨了這一記扇子,我連揉都不敢去揉。

簡直像私塾里學生背錯文章排隊挨先生戒尺,除了唯唯諾諾,只有偷偷瞄著先生的份,哪還敢出言辯解。

“阿鯉啊阿鯉,”他將扇子一接,手肘撐在木塌的扶手上,擰了眉心嘆道:“你可真不讓我省心。”

我跪得端正,只覺得對不起地北伯,卻又不知道哪里對不起他,只得雙手疊放在額上,躬身行了一禮。

“請小伯指點。”

“也罷,依你這性子,也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又一嘆,地北伯面色稍稍緩和,指著我點了我好幾下,“引妖力入體,你可知有什么后果?”

原來是這件事。

“那時救阿澤在急,我想不了那么多。”

“聰明一時,糊涂也是一時,你什么時候才能改改你這又精又莽的性子。”

我活著怕是改不了了。

心念剛想完,我突然意識到地北伯能看出我在想什么,急忙補了一句:“做人,哪個不是這樣的?”

“哎……你呀你。”

我覺得地北伯對我很絕望。

但無論怎樣,他都不想讓我和七澤冒險傷了性命。

“下次……不敢了。”

“哎呦喂,我的小侄女說什么?我怎么聽不見?”地北伯捂了耳朵,存心戲弄起我來。我臉色一沉,直接扯了嗓子吼道:“不敢啦!”

嚇得地北伯掉了一地的橘子。

春種地北秋收橘,好詩好詩。

“地北伯。”

“嗯?”聽我叫他,地北伯回過眼來,將眼睛一瞇。

“可有什么話對我說?”

“你是想讓我解釋幻境里那條蛇的事嗎?”

“大長老是不是也知道紅槭在哪里?”

地北伯將扇子一合,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不,他不知道。說來慚愧,那蛇是我放進去的。”

我一陣驚愕。

“建蘇州幻境的人是我,下困妖陣的人也是我,我為了確保你的安全,將幻境建在你最熟悉的紅槭,又在蘇州幻境地下建了一兩重困妖陣,一重在幻境里面,一重在幻境外,苦在困妖陣沒有靈力驅動。這個時候齊無洛找到我……”

“他說他有一個機關蛇,腹中可填滿靈石,放在幻境中可啟動困妖陣,我還真信了他,就把那蛇丟進去了。”

地北伯,你這樣帶孩子,是會遭報應的。

“地北伯的白澤靈魄,就沒有看出什么?”

“說來齊無洛也是個奇才,不用了什么法子,倒是硬生生把我也騙了過去。”

我將信將疑地盯著他,看了許久都沒有看出什么破綻,想來,他這么坦白,連放蛇的事都交代了,也沒有什么再好騙我的。

“你要是敢騙我,我就帶著阿澤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了。”

“得令得令。”地北伯一搖扇子,“我何時騙過你?”

大騙沒有,小騙無數。

“說來,阿鯉,湮魔之時將近,我要照例帶七澤回紅槭避一避。”地北伯一揮手,桌案上隨即出現一壺龍井三只青瓷杯,茶壺無人自飛,在空中旋轉即落,斟出三杯茶來。

我捧著熱茶暖了暖手,見地北伯瞇了眼倚著木塌開口。

“月有陰晴,葉有枯榮,靈力同妖力就如陰陽兩極,相生卻又相克,一年之中,以夏來生靈欣欣妖力最為強盛,故山野精怪之事多發生于夏;而冬來生靈休憩妖力最為薄弱,相對瑞雪將近萬神賜福,正是靈力興旺之際。”

“而湮魔之時,正是在臘月末七天,正月之前,妖力最為薄弱之時,被稱為‘湮魔之時’。”

大概就是妖怪們都要冬眠,沒有妖怪出來拖著舌頭翻白眼嚇人的日子。

“這跟阿澤有什么關系?”

“七澤身上的幽火照常也在這個時候發作,再加上他自己把我給他的封印解了,幽火失控的可能性就更大,回紅槭是為了避開天域仙家的耳目,渡過這七天后,平安無事。”

七澤垂頭喪氣,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我用手肘戳了戳他,他看了我一眼又將頭低下去。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阿鯉不用回去,留在靈渚門里就好。”

我一口茶嗆住。

“地北伯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

“留你一個我當然不放心,況且七澤作為靈渚門三師兄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地北伯先是暗嘲了七澤每天心思都撲在其他地方,荒廢了公務,又端了茶看我:“你留在這里,替七澤將公務做完。”

“咦?”我想拒絕。

“當然,我還給你找了個幫手。”

話未完,就聽輪回殿門口傳來笑聲:“小伯是在說我嗎?”

只見來人一身與七澤相似的青色靈渚靈修衣,外罩青色長袍,面若中秋月,又似桃花灼灼,鬢角沾染些許灰白,勾出一線媚眼丹鳳,正彎似殘月,盈盈笑意。

狐貍?成精?

若不是七澤喊了一聲“大師兄”,我還真以為千年的狐妖下山來為禍人間。

靈渚門大師兄,秦蘇木。

“蘇木來晚,小伯不要責怪。”他瞇著眼睛輕車熟路地走到七澤旁邊,順手揉了一把七澤的頭發,問地北伯要了一個杯子,人不生地又熟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我七澤正姐的位置受到了挑戰。

“啊,方才我沒有注意到,”他抬起瞇成一條的眼睛,望向我,“這不是阿鯉嗎?什么時候回的靈渚門?怎么也不告訴我?”

不等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語起來。

“呀,瞧我的記性,前幾日還在書司繼任大典上見過,雖然沒有見到本尊,不過你回來這個事我本應該記得的。”

蘇木的碎碎念,我、七澤和地北伯聽著只覺得口干舌燥,不約而同喝了一口茶。

“說起來我倒是忘記了,阿鯉已經記不得十年前的事了,那可還記得我是誰?”

來自蘇木對我靈魂的質問。

“嗯……大師兄……我……自然記得……”我瞥了眼七澤,卻見他拼命搖頭,順勢改口:“記得……有些模糊……”

緊要關頭,地北伯出聲了:“阿鯉,蘇木是你堂哥。”

哈?我還有個堂哥?

“阿姐,大師兄是大伯所出,按輩分我們理應喚他一聲堂哥。”七澤小聲提醒我。

那一邊蘇木雙目彎作月牙轉向我,似乎眉眼間都夾著一句話:來,叫聲堂哥聽聽。

“阿鯉……見過堂哥。”

“啊,阿鯉,”他似乎不太滿意,“你以前可都是叫我蘇木哥哥的,如今這么不親切的稱呼,讓我有些心寒啊。”

“信你個鬼。”七澤實在忍不住偷偷鄙夷地“切”了一聲。

聽地北伯說,蘇木作為靈渚門大師兄,負責靈渚門內大大小小的事務,上至掌門的部分決策,下至各殿各外門的賬目統籌,都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

“大師兄就要做這么多事嗎?”我在想他忙不忙得過來。

“不,只是蘇木生了個打理仙門的好腦子,各位長老管不到的地方,他都偷偷吞并了而已。”地北伯面上不顯不滿,言語間卻帶著一股濃濃的酸意,估計也是被蘇木吞了些權力去,又無可奈何只能冷嘲熱諷。

“小伯過獎”

狐面詭笑,如一面畫皮。

“好像狐貍。”我忍不住嘆道。

“阿姐,大師兄用的是妖狐妖魄。”

我看看七澤,又看向蘇木,見他抬起那丹鳳眼,緩緩點了點頭,“八尾狐妖,差一點就能化形成九尾神狐,長最后一根尾巴的時候遇天劫不幸命隕,讓小伯撿到帶了回來。”

能長到第八條尾巴,已經很不容易了。然功虧一簣,只能嘆息。

“我倒是覺得,不是狐貍變成了人,而是人變成了狐貍。”

蘇木聽我這番評價,狡黠一笑:“堂哥與狐貍,阿鯉更喜歡哪一個?”

我面無表情,道:“都喜歡。”

“若是非要選一個?”

呵,這是一道喪命題。

“那要是我選了,大師兄就把我選的送給堂妹,可行。”我依舊面無表情,想看看我這么問,蘇木還會不會這般閑云野鶴在這里戲弄我。

蘇木瞇著眼睛,鎮定自若,喝一口茶。

“哎呀,這可難辦了,阿鯉就這么喜歡你蘇木哥哥的東西?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妖魄,而在你蘇木哥哥身上?”

誰來收了這只狐貍精。

地北伯聽不下去了,及時打住:“蘇木,莫要壞了倫理。”

“好,好,好,”蘇木故作傷心,嘆出一口氣:“只可惜,阿鯉是我堂妹,若想嫁給我,要等下輩子了。”

愿我們下輩子還是兄妹。

“阿姐,別在意,大師兄遇到熟人話特別多。”七澤悉悉索索挪到我旁邊,遮了嘴對我悄悄道:“而且,記性特別差。”

話音方落,便聽到蘇木敲了桌案,蹙眉坐在原地半晌沒有聲響。

許久,他緩緩抬頭:“我忘記,我到底是這里做什么的。”

啊,我們的大師兄,上天給了他一個好腦子,卻沒有給他一個好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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