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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糾“左”的努力(下)

正當毛澤東和中共中央聚精會神地糾正工作中“左”的錯誤、調整農村政策的時候,三月十日,西藏上層反動集團發動了大規模武裝叛亂。毛澤東不得不分出精力,指導平定叛亂及相關的宣傳輿論工作。

自從一九五一年西藏和平解放以后,中央人民政府和人民解放軍一直對西藏工作采取“極端謹慎、穩步前進”的方針,以對西藏上層的統戰為主開展工作。但從《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實行時起,西藏有那么一股反動勢力沒有間斷過同中央人民政府和駐藏部隊的較量。一九五二年發生過非法組織“人民會議”要求中央撤軍的所謂“請愿活動”,一九五六年又發生康區叛亂,都被中央人民政府和駐藏部隊平息下去。

一九五六年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西藏地區搞不搞民主改革,這個問題曾經在西藏上層人士中引起不安。針對這種情況,十二月十六日,毛澤東在修改中央給西藏工委的復電中明確作出“六年內不改革”的決策。他在這份復電中加寫一段話,指出:“改革一定要得到達賴、班禪和僧侶領導人的同意,要各方條件成熟,方能實行。現在無論上層和人民條件都不成熟,所以目前幾年都不能實行改革,中央認為第二個五年計劃時期是不能實行的,第三個五年計劃時期也還要看情況如何才能決定。”“目前應把在六年內不改革的方針在黨內在藏族上層普遍加以傳達”。毛澤東同時還估計到另一種可能:“如果受外國指揮的反革命分子不通過協商而一定要通過反叛和戰爭破壞十七條協議,把西藏情況打爛,那就有可能激起勞動人民起來推翻封建制度,建立人民民主的西藏。”[1]毛澤東把這個復電加發給正在印度訪問的周恩來。十二月三十日,周恩來把這個決策向正在印度參加釋迦牟尼涅槃兩千五百周年紀念活動的達賴喇嘛作了傳達。

為了貫徹“六年內不改革”的方針,中央在一九五七年春對西藏工作作了一些調整。在西藏的漢族干部減少了百分之九十二,駐藏部隊減少了百分之七十。

然而,西藏上層反動集團把中央人民政府寬大、忍耐的態度視為軟弱可欺,在國外勢力的支持下,置《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于不顧,逐步走上分裂祖國的危險道路,企圖在西藏永遠保持封建農奴制度。

一九五七年五月,川、甘、青三省藏族地區的分裂分子在拉薩成立了名為“曲細崗珠”[2]的叛亂組織。

一九五八年四月,拉薩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及藏軍代表同叛亂組織“曲細崗珠”簽訂了進行叛亂的同盟書,并在六月初分批前往山南、黑河、林芝等地集結,還企圖把山南作為叛亂的大本營,宣布成立“衛教軍”。同時,西藏上層反動集團積極擴充藏軍,藏軍人數從一九五一年的一千四百多人迅速發展到三千多人。

毛澤東對西藏地區可能發生叛亂有所警覺。一九五八年六月,青海地區發生了叛亂。這次叛亂與西藏上層反動集團陰謀分裂祖國的活動緊密相聯。二十四日,毛澤東在轉發青海省委關于平叛問題報告的批語中提出:“西藏要準備對付那里的可能的全局叛亂。亂子越大越好。只要西藏反動派敢于發動全局叛亂,那里的勞動人民就可以早日獲得解放,毫無疑義。”[3]

一九五八年底,西藏上層反動集團支持的武裝叛亂,已經在山南地區開始發動。一九五九年一月二十二日,毛澤東在審閱中央關于動員兩千青壯年入藏屯墾生產的指示稿時,加寫了一段話,指出:“在西藏地區,現在及今后幾年內,是敵我雙方爭奪群眾和鍛煉武裝能力的時間。幾年之后,例如三四年,五六年,或者七八年之后,總要來一次總決戰,才能徹底解決問題。”還說:“西藏統治者原有兵力很弱,現在他們有了一支斗志較強的萬人叛亂武裝,這是我們的嚴重敵人。”他強調:“(一)必須在幾年中將基本群眾爭取過來,孤立反動派;(二)把我軍鍛煉得很能打。這兩件事,都要在我軍同叛亂武裝的斗爭中予以完成。”[4]這個指示在一月二十四日發出,是西藏發生武裝叛亂前夕的一個重要指示。

一九五九年三月十日,西藏上層反動集團認為時機成熟,在外國勢力支持下,公然發動了以拉薩為中心的武裝叛亂。這一天,達賴喇嘛原定要到西藏軍區機關駐地觀看軍區文工團演出。西藏上層反動集團乘機煽動僧眾趕往達賴喇嘛的駐地羅布林卡,阻攔達賴喇嘛如約前往。叛亂分子打傷了西藏軍區副司令員桑頗·才旺仁增,殺害了西藏自治區籌備委員會官員堪窮·索朗降錯,還拖尸示眾。他們高呼“西藏獨立萬歲”等口號,還在羅布林卡集會,宣稱“同中央決裂,為爭取西藏獨立而干到底”。他們糾集叛亂武裝七千多人,在藥王山、羅布林卡、布達拉宮等地構筑工事,包圍了西藏軍區司令部和中央人民政府駐藏代表機關。

西藏武裝叛亂一發生,中央就給予明確的指示。三月十一日,中共中央致電西藏工委:“我們的方針是:讓他們更加囂張,更加暴露,我們平叛的理由就更為充分。”同日,總參謀部給西藏軍區的指示電也提出:“在敵人向我進攻之前,應嚴守自衛立場,不先打第一槍,以爭取政治主動”。三月十二日,正在武昌的毛澤東致電中央說:“照此形勢發展下去,西藏問題有被迫早日解決的可能。”同時指示西藏工委:“目前策略,應是軍事上采守勢,政治上采攻勢。目的是分化上層,爭取盡可能多的人站在我們一邊,包括一部分活佛、喇嘛在內,使他們兩派決裂;教育下層,準備群眾條件。”還說:西藏工委爭取在拉薩打一大仗更為有利。“如果達賴及其一群逃走,我軍一概不要阻攔,無論去山南、去印度,讓他們去。”同時提出兩種處置辦法:“(一)宣布為叛國者,以后只有在他悔過認罪之后,才可以回來;(二)宣布為被人挾持者,仍然希望他設法脫離叛眾,早日回來,羅布林卡位置及人大位置,仍給他留著。”[5]

根據毛澤東和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駐藏部隊十分克制,采取了后發制人的方針。三月十五日,西藏軍區政治委員譚冠三第三次致信達賴喇嘛,[6]仍然規勸他“改變錯誤態度,立即負起責任,平息叛亂,嚴懲叛亂分子”。十五日下午,毛澤東致電中央,說這封復信“很好,政治上使我處于主動”。同時提出:“要準備一封信歷述幾年以來中央對諸大事件寬大、忍耐的目的,無非等待叛國分子、分裂分子悔悟回頭,希望達賴本著十七條及歷次諾言,與中央同心,平息叛亂,杜絕分裂分子,歸于全民族團結,則西藏便有光明前途,否則將貽害西藏人民,終遭人民棄絕。”[7]

然而,西藏叛亂分子已經聽不進任何勸告。他們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把駐藏部隊的忍耐看作是膽小害怕。三月十七日,達賴喇嘛暗自離開拉薩逃往印度,叛亂分子更加有恃無恐,一直發展到三月二十日凌晨向駐藏部隊和中央人民政府駐藏代表機關發起武裝進攻。

情況萬分緊急,如再不采取果斷措施,后果難以想象。西藏軍區召開緊急會議,決定不待增援,立即組織拉薩市內現有兵力進行反擊。上午十時,人民解放軍打響了平息叛亂的槍聲。一舉攻下藥王山,控制了市內制高點,隨即又攻占羅布林卡。二十一日清晨對叛亂武裝形成合圍。二十二日拂曉,大昭寺和布達拉宮的叛亂武裝繳械投降。拉薩市的武裝叛亂基本平息。

三月二十日,中共中央電示西藏工委:“噶廈集團公開叛亂,達賴逃跑,叛亂武裝攻擊我軍據點,西藏政治局勢完全明朗,這是極好的事。但是對于達賴逃跑暫不對外宣布,暫時不把達賴放在叛國頭子之內,只宣傳叛國頭子挾持達賴。”二十二日,又發出《關于在西藏平息叛亂中實行民主改革的若干政策問題(草案)》,提出一邊平息叛亂,一邊放手發動群眾,實行民主改革。叛亂地區先改,未叛亂地區暫時緩改。

三月二十八日,國務院發布命令,宣布解散西藏地方政府,解散藏軍,由西藏自治區籌備委員會行使西藏地方政府職權,任命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代理自治區籌備委員會主任委員。這樣安排,實際上給達賴喇嘛留了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希望他能夠回心轉意。

三月二十九日,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致電周恩來總理并轉毛澤東主席,代表西藏廣大僧俗人民堅決擁護國務院的命令,接受國務院的任命,擔任自治區籌備委員會代理主任委員。毛澤東看到這封電報,當即請鄧小平告胡喬木即予發表。

山南是這次叛亂的大本營。西藏軍區在平定了拉薩之后,迅即調兵進軍山南,迅速控制了整個山南地區。這時,達賴喇嘛已于四月十八日到達印度的提斯普爾,發表背叛祖國的“達賴喇嘛聲明”。

五月二十二日起,平叛部隊揮師向藏北青藏公路以西地區挺進。九月中旬基本殲滅了青藏、川藏公路兩側的叛亂武裝,后方補給線的安全有了保障。

四月十五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上講話,專門談了西藏平叛問題。在談到對達賴喇嘛的政策時說:“中國共產黨并沒有關死門,說達賴是被挾持走的,又發表了他的三封信。這次人民代表大會,周總理的報告里頭要講這件事。我們希望達賴回來,還建議這次選舉不僅選班禪,而且要選達賴。他是個年輕人,現在還只有二十五歲。假如他活到八十五歲,從現在算起還有六十年,那個時候二十一世紀了,世界會怎么樣呀?要變的。那個時候,我相信他會回來的。他五十九年不回來,第六十年他有可能回來。那時候世界都變了。這里是他的父母之邦,生于斯,長于斯,現在到外國,仰人鼻息,幾根槍都繳了。我們采取這個態度比較主動,不做絕了。”還說:“他如果是想回來,明天回來都可以,但是他得進行改革,得平息叛亂,就是要完全站在我們這方面來。看來,他事實上一下子也很難。”[8]

連日來,西方國家和印度等國對中國平息西藏叛亂進行指責。毛澤東密切關注這些動態,他要《人民日報》有選擇地刊登一部分內容。四月二十五日,給胡喬木、吳冷西、彭真寫了一個批語,對有關平息西藏叛亂的宣傳工作,提出重要的指導方針和策略原則。指出:“‘帝國主義、蔣匪幫及外國反動派策動西藏叛亂,干涉中國內政’,這個說法,講了很久,全不適當,要立即收過來,改為‘英國帝國主義分子與印度擴張主義分子,狼狽為奸,公開干涉中國內政,妄圖把西藏拿了過去’。直指英印,不要躲閃,全國一律照十八日[9]政治記者評論的路線說話。今日請喬木、冷西召集北京各報及新華社干部開一次會,講清道理,統一規格。請彭真招呼人大、政協發言者照此統一規格,理直氣壯。前昨兩天報紙好了,氣勢甚大。也有缺點:印度、錫蘭、挪威三國向我使領館示威,特別是侮辱元首這樣極好的新聞,不擺到顯著地位,標題也不甚有力。短評好,不用‘本報評論員’署名,則是缺點。昨天評論,《人民日報》的評論不如光明[10]的評論有力,一個是女孩子,一個是青壯年,我有這種感覺。請注意:不要直接臭罵尼赫魯,一定要留有余地,千萬千萬。但尼赫魯二十四日與達賴會面后放出些什么東西,我們如何評論,你們今天就要研究,可以緩一二天發表。”[11]

隔了幾天,毛澤東為新華社起草電訊稿《西藏人民群眾擁護人民解放軍平叛,親如家人》,用事實駁斥了境外一些人散布的謠言。

四月九日,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阿沛·阿旺晉美和詹東·計晉美前往北京,出席二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五月七日,毛澤東高興地會見他們。

毛澤東關切地向他們詢問對民主改革的看法。班禪表示:西藏要改革是肯定的,不實行改革,西藏無法發展。我希望快點實行改革。毛澤東說:“你們站在愛國、進步方面,是左派,不要怕喪失你們的莊園以后沒有飯吃。對左派和中間派,要采取贖買的政策,保證改革以后生活水平不會降低。對你們要同對上海、北京、天津、武漢、廣州、西安、蘭州、成都等全國所有大城市的資本家一樣,同對榮毅仁一樣。”

他說:“只要同西藏人民合作,講民主,一定有你們的政治地位,生活上不降低,同過去一樣,這一點由中央來保證。過去同薪巴[12]關系不好的,要改好一點,像劉文輝,工人、農民就不斗他了。這是第一步,走民主的道路。第二步是走社會主義的道路,漢族地區和內蒙古、新疆等少數民族地區,都走了這兩步。你們那里先走民主的道路,打完仗以后,就搞和平改革。”

談到宗教政策,毛澤東說:“關于宗教,我們的政策很明白,就是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看來,宗教寺廟也需要進行改革。寺廟中有些人參加了叛亂,同叛亂分子合作,西藏、青海、甘肅、四川等地都有這樣的情況。”

西藏是祖國大家庭的一部分。毛澤東對西藏寄予深切的厚望。他說:“西藏要發展,人口、文化、經濟和政治都要發展。”“藏族人民是聰明、勤勞的。社會制度進行改革之后,西藏可能很快發展。你們的事業是有希望、有前途的。跑到印度去的人,是沒有希望,沒有前途的。”[13]

一九六〇年七月,平叛部隊殲滅了整個西藏地區的大股叛亂武裝,取得了平叛斗爭的決定性勝利。這場斗爭,粉碎了西藏上層反動集團分裂祖國的陰謀,維護了祖國統一,增強了民族團結。在平叛過程中,西藏地區普遍實行民主改革,使百萬農奴擺脫了農奴制的枷鎖翻身解放,為西藏地區的發展開辟了廣闊的道路。

第二次鄭州會議以后,按照統一部署,各省市自治區黨委都要召開六級干部會議,貫徹這次會議精神。毛澤東留在鄭州,就近了解河南六級干部會議的情況,同時指導全國。

會議結束的當天(三月五日)晚上,毛澤東在河南省交際處會議室,同出席六級干部會議的省、地、市委的一些書記談話,了解會議情況,七日凌晨又在專列上聽取省委領導人的情況匯報。八日,他向各省、市、自治區黨委轉發了《河南省委六級干部會議關于人民公社的體制問題、分配問題、窮隊富隊問題和幾個具體政策意見問題的綜合材料》。九日凌晨,又在專列上約吳芝圃、胡喬木,談他對《河南省委六級干部會議總結提綱》和根據綜合材料制定的《河南省委關于人民公社管理體制和若干政策的規定》的修改意見。

談完意見,已是凌晨兩點。毛澤東聽說湖南省委要到三月十六日才開六級干部會議,覺得太遲了,又提筆給各省市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寫信,催促他們盡快召開本地區的六級干部會議。他要求各地召開的六級干部會議都應通過一個關于人民公社管理體制和若干具體政策問題的決議,第一書記還要作一個總結性的講話,“以便又深又透地解釋人民公社當前遇到的主要矛盾和諸項政策問題”。[14]

三月八日至十日,毛澤東先后批轉湖北、安徽、湖南、廣東省委關于貫徹第二次鄭州會議精神的報告,再次強調六級干部大會宜早不宜遲。“把方針一放,幾天工夫,情況就會明白了,思想就會弄通了。會議早開早結,于農時也有利。”[15]

三月十一日,毛澤東來到武漢。當天下午,在專列上向王任重了解湖北六級干部會議的情況。十四日和十五日,又兩次聽王任重匯報。十七日,在洪山飯店接見參加六級干部會議的全體人員。

這時,毛澤東陸續收到一些省市區黨委關于六級干部會議的情況報告,覺得有一個重要問題需要解決,這就是基本核算單位究竟放在哪一級。鄭州會議上定的是生產隊,即原來的高級社;但現在有兩種不同的主張,河南主張以生產大隊(管理區)為基本核算單位,湖北提出以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到了武漢,他找來湖南省委第一書記周小舟,同王任重一起討論這個問題,周小舟表示贊成河南的辦法。接著,毛澤東又收到廣東省委的報告,和湖北的做法大體相同。

究竟哪一種主張較好呢?或者是二者可以并行呢?其實,毛澤東是傾向以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的,但他認為還需要同各省市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們商量。為此,三月十五日又寫了一個《黨內通信》,寫道:“我感覺這個問題關系重大,關系到三千多萬生產隊長小隊長等基層干部和幾億農民的直接利益問題,采取河南、湖南的辦法,一定要得到基層干部的真正同意,如果他們覺得勉強,則寧可采用生產隊即原高級社為基本核算單位,不致使我們脫離群眾”。“河南雖然已經作了決定,但是,仍請省委同志在目前正在召開的縣的四級干部會議上征求基層干部意見,如果他們同意省的決定,就照那樣辦,否則不妨改一改。《鄭州會議記錄》上所謂‘隊為基礎’,指的是生產隊,即原高級社,而不是生產大隊(管理區)。總之,要按照群眾意見辦事。無論什么辦法,只有適合群眾的要求,才行得通,否則終久是行不通的。”[16]

不久,毛澤東接到河南省委三月十八日的報告,報告說,在各縣召開的五級干部會議上,生產隊、作業組和大多數社員堅決主張以原高級社為基本核算單位,省委決定改變原先的決定,同意以生產隊即原高級社為基本核算單位。三月十九日,毛澤東對這個報告寫了批語:“河南改變方針,以原來高級社為基本核算單位,得到廣大群眾擁護,請各省、市、區黨委注意。”不久,這個報告轉發全國。

三月十七日,毛澤東寫給各省市區黨委第一書記第三封《黨內通信》,進一步提出生產小隊的部分所有制問題。信中要求各地在開過六級干部大會以后,還要接著開縣的四級或五級干部會議,除了繼續貫徹第二次鄭州會議精神,還要討論一個問題,就是“除公社、管理區(即生產大隊)、生產隊(即原高級社)三級所有、三級管理、三級核算之外,生產小隊(生產小組或作業組)的部分所有制的問題”。他說:“這個問題是王任重、陶魯笳兩位同志提出來的。我認為有理,值得討論。”他切切叮囑全國的公社黨委書記同志們:“一定要每日每時關心群眾利益,時刻想到自己的政策措施一定要適合當前群眾的覺悟水平和當前群眾的迫切要求。凡是違背這兩條的,一定行不通,一定要失敗。”[17]

此外,在各地召開的縣四級或五級干部會議上,還普遍提出舊賬要不要算的問題。

生產小隊部分所有制問題,舊賬要不要算的問題,都是涉及廣大基層干部和農民群眾的切身利益問題,是在貫徹第二次鄭州會議精神過程中,從實踐中提出來的。這些問題,都要提到即將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和八屆七中全會去解決。

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于三月二十五日到四月一日在上海召開。會議的主要議題是:工業問題、人民公社問題、國家機構的組成問題(即國家主席、副主席、總理、副總理、各部部長的人選)。

三月二十五日下午,會議在上海錦江飯店禮堂開始。毛澤東就人民公社問題講話,提出了十二個問題要大家討論,其中就有生產小隊部分所有制和舊賬要不要算的問題。

毛澤東說:“小隊的部分所有制,有幾個省充分注意了,有些省現在還沒有充分注意這個問題。小隊搞不好,公社也不行,因為事情都要通過小隊去辦。”[18]此前,三月二十日毛澤東路過南昌時,就曾向江西省委和部分地、市委負責人說過:“小隊的部分所有制問題,是有道理的。食堂在那里,土地在那里,耕牛農具在那里,小隊不負責任、沒有積極性怎么行!”[19]

所謂生產小隊,它的規模大體上相當于初級社。承認小隊部分所有制,涉及人民公社的體制問題、所有制問題。隨著對實際情況的了解和冷靜下來的分析,從有利于調動群眾積極性這個根本點出發,毛澤東在人民公社的所有制問題上,又向著現實的方面邁出一步。

關于算賬問題,他說:“我在第二次鄭州會議上講一般不算賬。實際上是某一些不算,另有許多非算不可。主張不算賬的是什么人呢?第一是公社黨委,第二是窮隊,第三是縣委。這些是得便宜的。而下面就要算。我是站在算賬派這一面的。算賬有個好處,就是能訓練我們的干部。”[20]到三月三十日,他的態度更加明確而堅定,而且把問題提到理論的高度。他在一個批注中寫道:“舊賬一般不算這句話,是寫到了鄭州講話里面去了的,不對,應改為舊賬一般要算。算賬才能實行那個客觀存在的價值法則。這個法則是一個偉大的學校,只有利用它,才有可能教會我們的幾千萬干部和幾萬萬人民,才有可能建設我們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否則一切都不可能。對群眾不能解怨氣。對干部,他們將被我們毀壞掉。有百害而無一利。”“不要‘善財難舍’。須知這是劫財,不是善財。無償占有別人勞動是不許可的。”[21]

上海政治局擴大會議根據毛澤東的講話和會議討論,形成《關于人民公社的十三個問題(修正稿)》,作為這次會議的紀要。這個文件在八屆七中全會上原則通過。正式下發以前,又將其中講到的有些問題單獨列出,成為《關于人民公社的十八個問題》[22]。這個文件在第二次鄭州會議糾“左”成果的基礎上,又有所前進,主要是在所有制問題上,不但肯定了以大體相當于高級社規模的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又承認了大體相當于初級社規模的生產小隊的部分所有制。這樣做,從“一大二公”的觀點來看,無疑是后退了,但實際上,是前進而不是后退。應當說,這個“前進”還是遠遠不夠的,表現出這個文件的局限性,實際上是反映了毛澤東和中共其他領導人在認識上的局限性。

文件的局限性還表現在:一是農業生產繼續搞高指標,維持了八屆六中全會的決定。二是仍然保留公共食堂和供給制這兩個脫離實際、脫離群眾、嚴重影響生產積極性、嚴重束縛生產力發展的制度。三是整個的政策調整,還是放在將來要向公社為基本核算單位的集體所有制過渡的基礎上。

一九五九年的經濟計劃指標(主要是工業指標),是這次會議最主要的議題。

從一月初起,毛澤東一直希望經濟部門能夠拿出一個穩妥可靠的年度經濟計劃指標,但是,在“大躍進”中形成的指標低就是“右傾機會主義”的思想壓力下,這個愿望一再落空。第一季度過去了,計劃完成情況很不理想。是繼續保持高指標,還是壓低指標,這個問題在上海會議上又提出來了。

在三月二十六日的會議上,薄一波作《關于第一季度工業計劃執行情況和第二季度的安排》的報告。毛澤東對一季度工業計劃執行情況很不滿意。據薄一波回憶:“在談到煉鋼設備未能按計劃完成時,毛主席當即借題發揮,對計劃、經濟、基本建設以及工交各部的工作,痛痛地批評了一番。他說:搞了十年工業,積累了十年經驗,還不曉得一套一套要抓。安排了九十八套(指大中型軋鋼機———作者注),二月底還報可完成三十一套,結果只搞了十六套,還有一部分配不齊全,這是什么人辦工業,是大少爺。現在工業要出‘秦始皇’,我看你們搞工業的人不狠,老是講仁義道德,搞那么多仁義道德,結果一事無成。”“毛主席說:何必那么忙,急得要死,一定要搞一千多項,又搞不成。搞成我贊成,問題是你搞不成。從前講輕重緩急,現在講重重急急要排隊,算得一點經驗了,重中有重,急中有急。”[23]

二十八日,會議聽取李先念《關于當前財貿工作的情況和意見》的報告。從反映出來的問題看,工業方面主要是原材料不足,特別是鋼材不足,這是影響各項指標完不成的主要問題。毛澤東說:“現在看,人心所向,橫直沒有東西。我們從前講過的,錢只有這么多,現在是鋼材只有這么多,看辦多少事。”[24]指標問題一直討論到八屆七中全會。七中全會四月二日至五日召開。四日,李富春報告一九五九年國民經濟計劃問題,決定把鋼產指標從六中全會提出的一千八百萬噸降到一千六百五十萬噸,基建投資從三百六十億元降到二百六十到二百八十億元,基建項目從一千五百個減少到一千個。

關于上海會議討論計劃指標的情況,楊尚昆在四月三日的日記中,有一段較為詳細的記載:“這幾天因常委提倡計劃必須落實,鋼已減為1640,生鐵為2370。計劃定的確實可靠一些,讓大家心情舒暢地去超過,當然也引起了其他一些問題。東北、華東各同志還不大死心,還想多搞一些。中央各部,除冶金部心已虛了之外,其余各部均有意見,均紛紛議論,情緒不安;而事實上如果不采取堅決步驟,實現全國一盤棋,集中力量,保證重點,則武漢會議(指中共八屆六中全會———引者注)訂的1800萬噸計劃,肯定是無法實現的。今年計劃已經搞了第四次了,看來今后還會有相當的調整。”[25]

鋼產指標降低了,要不要公開修改六中全會公布的糧、棉、鋼、煤四大指標,成了一個問題。中共中央處于兩難境地。有人建議,利用召開第二屆全國人大的機會公開修改,但沒有得到多數人的支持。主要的一個顧慮就是怕泄氣,怕政治影響不好。結果,二屆人大一次會議通過的一九五九年國民經濟計劃,繼續維持原來的四大指標[26],失去了一次公開修改指標以擺脫十分被動局面的機會。

這次全會還討論和決定了國家機構領導人員候選人的提名,準備經過同各方面協商后,向全國人大二屆一次會議提出。

八屆七中全會的最后一天,四月五日,毛澤東以“工作方法”為題發表講話。一共談了十幾個問題,包括:多謀善斷;留有余地;波浪式的前進;依照形勢改變計劃;善于觀察形勢;當機立斷;與人通氣;解除封鎖;一個人有時勝過多數人,因為真理在他手里,不在多數人手里;凡是看不懂的文件,禁止拿出來;權力集中在政治局常委和書記處,我為正帥,鄧小平為副帥;找幾位通訊員,等等。這些都是有針對性的,從不同的側面,初步總結了“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以來的一些教訓。

毛澤東把多謀善斷作為第一個問題來講,因為他有特別深的感觸。他說:“現在有些同志不多謀,也不善斷,是少謀武斷。”他舉了陳云多次提出很好的建議而沒有被采納的例子。他說:“一月上旬我召集的那個會,陳云講了,他估計完不成(指一九五九年鋼產量一千八百萬噸的計劃指標———引者注)。這種話應該聽。那個時候有人說陳云是右傾機會主義,并非馬克思主義,而自己認為是十足的馬克思主義。其實陳云的話是很正確的。還有,前天同胡喬木談話,他冒出這么一個消息:去年十二月武昌會議公報不是喬木搞嗎?陳云向喬木建議,是不是糧、棉、鋼、煤四大指標暫時不說,看一看。而喬木也不反映,他有這么個想法:全會都通過了,還要變更,恐怕不是真理吧。這種話武昌那個時候我就不知道,去年十二月,今年一月、二月、三月,過了幾個月,四月二日喬木同志才告訴我。喬木這個人在這方面是個誠實人,他想起來陳云提過,他擋回去了。大會都通過了,你來變更?這里有個觀點不正確。有時大會也可以搞錯誤,而大會中間的一個人或者兩個人是正確的。往往是那樣。列寧那個時候,很多時候是這樣。我也有許多經驗。比如茍壩會議[27],我先還有三票,后頭只有一票。我反對打打鼓新場,要到四川繞一個圈,全場都反對我。那個時候我不動搖,我說,要么就聽我的,我要求你們聽我的,接受我的這個建議。如果你們不聽,我服從,沒有辦法。散會之后,我同恩來講,我說,不行,危險,他就動搖了,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又開會,聽了我的了。”

毛澤東接著說:“在武昌發表一九五九年糧、棉、鋼、煤的數字問題上,正確的就是陳云一個人。一月上旬,也是他正確,不是別個同志正確,別個同志不善謀。所謂善謀,就是跟我們這些人談一談,交換交換意見。鑒于這個,在座同志們,你們也要多謀一點,謀于秘書,謀于省市委書記,謀于地委書記、縣委書記、公社書記,謀于個別農民,謀于廠長,謀于車間主任、工段長、小組長,謀于個別的工人,謀于不同意見的同志。這就叫多謀。然后是善斷。多謀,各方面的意見集中了,各方面的分析明確了,恰當了,然后才能得到善斷。”

講到觀察形勢問題時,毛澤東說:“要善于觀察形勢,腦筋不要硬化。形勢不對了,就要有點嗅覺,嗅政治形勢,嗅經濟空氣,嗅思想動態。北戴河會議以后,我們的計劃工作一直被動,自己毫無主動。武昌會議被迫由三千萬噸鋼搞成兩千萬噸。北戴河會議決議是大會通過的,通過之后,我看了一下,我也有責任,我沒有提出意見,因為我那個時候也在高潮,越多越好,三千萬噸。但到武漢,我就改了,我說不行了。我經過河北,經過河南,特別是經過河南鄭州會議,形勢不對了,我就提出降低一千萬噸,只搞兩千萬噸,或者還少一點。”

“凡是看不懂的文件禁止拿出來”。這個問題也是毛澤東有感而發,是針對他很不滿意的幾個會議文件而講的。他說:“你寫文章干什么?你是要人家懂。你寫古文,許多問題不交代給人家,人家怎么會懂呢?今天交代了,明天又不交代,結果忘記了,不懂心理狀態。我是贊成朱自清的風格的。朱自清是清華大學一個教授,他的文章寫得好,另一個側面不好,就是不神氣。第一個神氣的是魯迅,他的話是口語。魯迅的雜感,你看那個《阿Q正傳》不是口語?‘和尚動得,我動不得?’什么‘兒子打老子’之類都是口語。對這個問題,我講了一萬次了,但是許多同志沒有改過來。也許從今天起還是改不過來,但是我有生之年,沒有見閻王,我就要整這件事。六億人民,一千三百萬黨員,你要給他們閱讀,你寫古文,你寫半文半白結合的文,又不交代問題,又不使人看了通順,懂得你的意思,不行。所以,凡是看不懂的文件,一定要禁止,不要拿出來。你拿出來,我就要反對,立即頂回去。一望之下,你這個東西不行,就要頂回去。”

毛澤東在講話中還講了海瑞批評嘉靖皇帝的故事。他說:海瑞寫給皇帝的那封信,那么尖銳,非常不客氣。海瑞比包文正公不知道高明多少。我們的同志哪有海瑞那樣勇敢。我把《明史·海瑞傳》送給彭德懷看了。同時也勸你(指周恩來)看,你看了沒有?周恩來答:看了。[28]

八屆七中全會結束的當天下午,毛澤東從上海來到杭州。第二天,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鄧小平、譚震林、陳伯達、胡喬木、楊尚昆,還有田家英、吳冷西、李友九,也來到杭州。毛澤東在這里主持討論、修改政府工作報告稿和《關于人民公社的十三個問題(修正稿)》。四月十二日,毛澤東離開杭州,乘專列經濟南、天津回到北京。

四月十八日到二十八日,二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周恩來作《政府工作報告》。李富春作《關于一九五九年國民經濟計劃草案的報告》。李先念作《關于一九五八年國家決算和一九五九年國家預算草案的報告》。會議審議并通過了這些報告。

這次會議根據憲法的規定,選舉了國家領導人。選舉劉少奇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宋慶齡、董必武為副主席;選舉朱德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林伯渠、李濟深等十六人為副委員長;決定周恩來繼續擔任國務院總理。毛澤東從一九五六年起多次提出的不再擔任國家主席的愿望,終于得以實現。

在二屆人大一次會議召開前夕,四月十五日,毛澤東主持召開了最高國務會議第十六次會議。這是他最后一次以國家主席的身份主持最高國務會議。

在會上,毛澤東對國家機構主要領導人員候選人作了說明。他說:“為什么國家主席候選人是劉少奇同志,而不是朱德同志?朱德同志是很有威望的,劉少奇同志也是很有威望的。為什么是這個,不是那個?因為我們共產黨主持工作,我算一個,但是我是不管日常事務的。有時候管一點,有時候不管。經常管的是誰呢?是少奇同志。我一離開北京,都是他代理我的工作。這已經是多年了。在延安開始就是如此,現在到北京已經又十年了。在延安,比如我到重慶去,代理我的工作就是少奇同志。以他擔任主席比較適合。同時,朱德同志極力推薦少奇同志。我說,你們對調一下,把少奇同志過去的工作(委員長)請你做,他很高興。在上海會議,在七中全會,就決定這樣做。宋副委員長改任國家副主席,還有董必武同志擔任副主席,一正兩副。”[29]

卸去了國家主席職務,毛澤東的心情并沒有輕松下來。八屆七中全會剛剛開過,關于春荒缺糧的報告就由周恩來送到毛澤東那里。報告是國務院秘書廳整理的,反映山東、江蘇、河南、河北、安徽五省的缺糧情況。這五個省,都是產糧大省,這不能不引起毛澤東的分外關切。同時送來的,還有中央救災委員會辦公室關于十五個省春荒情況統計表。

四月十七日,毛澤東看過這兩個材料,立即作了批示給周恩來,請他將這兩個材料,“在三日內,用飛機送到十五省委第一書記手收,請他們迅即處理,以救2517萬人的暫時(兩個月)緊急危機”;同時,“由你找人大代表中十五省在京開會代表談一次(著重五省),每人分發文件一份”。[30]毛澤東為這兩個文件起了一個很警醒的題目:《十五省二千五百一十七萬人無飯吃大問題》。

四月二十六日,毛澤東又批轉了內務部的一個報告。報告說,河南、河北的春荒已經停止發展,山東的農民外流現象大部分已經停止,浮腫病現象開始下降,但少數地區春荒仍在發展。毛澤東在批語中要求各省市自治區黨委,“務必要采取措施,妥善安排,渡過春荒,安全地接上麥收和早稻,多種瓜菜,注意有吃而又省吃,閑時少吃,忙時多吃。千萬不可大意”。[31]

在全國出現了如此普遍的春荒,不難想象,對毛澤東會有多大的觸動。這時,全國從南到北已陸續進入春耕大忙季節。在此重要時刻,如何真正調動農民和基層干部的積極性,解決直接影響農業生產的幾個關鍵問題,以達到增產的目的,實在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大問題。四月二十九日,他又提筆寫了一封《黨內通信》。這封信很特別,寫給省、地、縣、社、隊、小隊六級干部,一直捅到最基層。信寫好后,先征求劉少奇、鄧小平、周恩來、陳云、林彪、朱德、譚震林、彭真的意見,又征求了在北京參加人代會的幾位地方負責人柯慶施、曾希圣、周林、劉仁的意見。他在信里提出了六個問題:第一,包產問題;第二,密植問題;第三,節約糧食問題;第四,播種面積要多的問題;第五,機械化問題;第六,講真話問題。

這六個問題,看起來不是什么大的理論問題,卻是當時影響農業生產的幾個關鍵問題、要害問題,是針對“大躍進”以來在農業生產方面存在的一些錯誤做法提出來的,貫穿著一個中心思想,就是要實事求是。

關于包產問題,他說:“根本不要管上級規定的那一套指標。不管這些,只管現實可能性。例如,去年畝產實際只有三百斤的,今年能增產一百斤、二百斤,也就很好了。吹上八百斤、一千斤、一千二百斤,甚至更多,吹牛而已,實在辦不到,有何益處呢?”可以看出,毛澤東已經不怎么相信那些浮夸數字了。

關于密植問題,他說:“不可太稀,不可太密。許多青年干部和某些上級機關缺少經驗,一個勁兒要密。有些人竟說愈密愈好。不對。”“既然要包產,密植問題就得由生產隊、生產小隊商量決定。上面死硬的密植命令,不但無用,而且害人不淺。因此,根本不要下這種死硬的命令。”密植問題,是當時干部、群眾中爭論很大的一件事。越密越好的觀點,那個時候相當流行,還很頑固,是生產瞎指揮的重要一條,對農業生產影響極大。

對糧食問題,毛澤東曾經過分樂觀。經過“大躍進”錯誤的教訓,他的頭腦清醒多了。他說:“經過十年八年奮斗,糧食問題可能解決。在十年內,一切大話、高調,切不可講,講就是十分危險的。須知我國是一個有六億五千萬人口的大國,吃飯是第一件大事。”

關于播種面積要多的問題。“少種、高產、多收”,是毛澤東曾經倡導的口號,實踐證明這是不現實的。在這封信中,他改而提出“播種面積要多”,確定“目前幾年的方針是:廣種薄收與少種多收(高額豐產田)同時實行”。

關于機械化問題,他提出一個重要論點:“農業的根本出路在于機械化。”這件事要用十年時間來做。他要求每省每地每縣都要設一個農具研究所,試制新式農具。還說:用機械制造化學肥料這件事,也包括在機械化之內,“逐年增加化學肥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黨內通信》中的最后一個問題,是講真話問題。這是全篇的點睛之筆。他說:“包產能包多少,就講能包多少,不講經過努力實在做不到而又勉強講做得到的假話。收獲多少,就講多少,不可以講不合實際情況的假話。對各項增產措施,對實行八字憲法,每項都不可講假話。老實人,敢講真話的人,歸根到底,于人民事業有利,于自己也不吃虧。愛講假話的人,一害人民,二害自己,總是吃虧。應當說,有許多假話是上面壓出來的。上面‘一吹二壓三許愿’,使下面很難辦。因此,干勁一定要有,假話一定不可講。”

毛澤東最后寫道:“同現在流行的一些高調比較起來,我在這里唱的是低調,意在真正調動積極性,達到增產的目的。”[32]毛澤東這封通信,以其特有的風格和通俗生動的語言寫出來,就像是跟廣大基層干部和農民群眾談心似的。他講的也就是他們所想的,個個問題切中時弊。這封信一傳播開來,立刻在全國農村中引起強烈反響。盡管在某些地方,受到過某些領導人或領導機關一時的封鎖,但終究是封鎖不住的。這封信來的時機也很好,南方正在插秧(不少地方還在那里就密植問題爭吵不休),北方也正在春播。毛澤東見事早,抓得也早。這封信把許多人從盲目性中解放出來,對當時的農業生產起了明顯的積極作用。

繼毛澤東的《黨內通信》之后,五月七日,中共中央發出兩個重要文件,一是《關于農業的五條緊急指示》,一是《關于分配私人自留地以利發展豬雞鵝鴨問題的指示》。兩個文件出臺了兩項重要政策:明確家畜家禽“實行公養私養兩條腿走路的方針”;恢復了社員的自留地,規定“仍然按照原高級合作社章程的規定,自留地不超過也不少于每人平均占有土地的百分之五”。毛澤東在審定《關于農業的五條緊急指示》稿時,加寫了一句話,強調恢復自留地的必要性:“沒有自留地不能大量發展私人喂養的豬雞鵝鴨,不能實行公養私養兩條腿走路的方針。”[33]這樣,在人民公社方面,不僅在實際上恢復了高級社的規模(就作為基本核算單位而言),也部分地恢復了高級社的某些政策,并且開始注意解決如何發揮集體和社員個人兩個積極性的問題。這些政策的恢復,對幫助農民渡過糧荒、發展農村經濟起了重要作用。

在農村出現春荒的同時,工業方面的問題也突出起來。二屆人大一次會議通過的一九五九年的計劃指標,毛澤東曾一度認為,“比較恰當,比較合乎實際”。[34]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仍是高指標,問題并沒有解決。從四月份的生產情況看,上海會議擬定的第二季度分配鋼材二百五十萬噸的方案,肯定要落空。毛澤東便委托陳云進一步研究鋼產指標問題。與此同時,四月二十九日和三十日,中央書記處召開會議,也責成中央財經小組研究一下鋼產指標和鋼材分配問題。總的精神是“穩住陣地再前進,免得繼續被動”。[35]

中央財經小組在陳云主持下,連續聽取冶金部的六次匯報,從鋼鐵生產的總的情況到各個環節,從礦石、焦炭、耐火材料到鋼鐵冶煉、鋼材品種等,逐一詳細了解情況。最后得出的結論是:“鋼材的可靠指標可以初步定為九百萬噸,鋼的生產指標就是一千三百萬噸”。[36]五月十一日下午,劉少奇在中南海西樓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聽取了陳云關于這次調查情況的匯報。

五月十五日,陳云給毛澤東寫信,匯報對鋼鐵生產指標的調查情況。他一方面闡述了鋼材生產指標定為九百萬噸的理由,另一方面也如實反映了冶金部負責人的意見,說:“冶金部參加會議的同志,認為鋼材數量定為九百萬噸(即鋼的數量定為一千三百萬噸)太少了,會使下面泄氣。”他向毛澤東提出:“我希望同財經小組的幾個同志,包括鶴壽同志,一起向你匯報一次。請你有空時找我們。”[37]

經八屆七中全會調低后而確定的一千六百五十萬噸的鋼產指標,也保不住了,下一步究竟應該退到哪里?中共中央一些主要領導人陸續表示意見。在五月十一日的政治局會議上,劉少奇說:“定高了,做不到,反而會泄氣。”[38]周恩來表示完全同意陳云的意見,并說:今年整個經濟計劃由于鋼產指標一變再變,一直落實不了,整個工業生產非常混亂,希望趕快把鋼產指標定下來。五月二十八日,鄧小平主持中央書記處會議,他也表示:“思想上應從一千八百萬噸鋼中解放出來,注意力放在全局上。”“眼睛只看到一千八百萬噸,就會把全面丟掉,包括丟掉人心。”[39]

六月十三日,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研究工農業生產和市場問題。周恩來、李富春、李先念、廖魯言等在會上匯報了有關情況。這次會議正式決定,將一九五九年的鋼產指標降到一千三百萬噸,對基本建設項目也作了較大幅度的壓縮。毛澤東就高指標等問題講了話。

他說:“本來是一些好事,因為一些指標那么一高,每天處于被動。工業指標,農業指標,有一部分主觀主義,對客觀必然性認識不足。”“工業也好,農業也好,指標我們都是同意了的。比如去年十二月武昌會議的兩千萬噸鋼。到了今年一月,有些同志以陳云同志為代表,提出兩千萬噸難于完成。可是那個時候還難于改變。因為還是一月,人們還想大干一番。那個時候可以轉一下,轉得比較主動些。但是要轉成上海會議的一千六百五十萬噸的指標不可能,轉成現在的一千三百萬噸也不可能。世界上的人,自己不碰釘子,沒有經驗,總是不轉彎。”

他說:“今年根本不要理那個一萬零五百億斤[40],就是按照去年的實際產量,只增一成、二成、三成。聽說包產的結果是六千億斤,但是我看,我們過日子還是放在四千八百億斤。”“那么高的指標,吹了,不要了。我們自己立一個菩薩,就在那里迷信這個菩薩。要破除迷信。什么兩千萬噸鋼,多少萬擔棉花,根本不理。一個時候,我們自己頭腦發昏。”“明年的工業指標切記不可高,我看大體就是今年的指標,低一點也可以。”

他說:“許多問題是料不到的。誰知道吹‘共產風’?根本不管價值法則、等價交換,一辦公社,‘共產風’就吹出來了,沒有料到。現在落實到一千三百萬噸鋼,我也沒有料到。許多事情是料不到的。糧食那么緊張,去年大豐收,今年大緊張,也沒有料到。要隨時注意新問題,發現新問題。雖然出了這么多亂子,但是最大的成績是自從去年北戴河會議以來,各級黨委注意搞經濟了。”

他說:“過去就是片面性,只注意高爐、平爐的生產設備能力,煤的賬不算,焦炭的賬不算,礦石的賬不算,容積也不算,運輸也不算。真正一算,從前那么高的指標就不行。真正一算,是一千三百萬噸鋼、兩千萬噸鐵。”“不曉得講了多少年的有計劃按比例發展,就是不注意,不是綜合平衡。各個工業部門的聯系,工業部門跟農業部門的聯系,重、輕、農的聯系,就沒有顧到。”“今年還可以抓七個月,這七個月就要搞平衡。”

最后,毛澤東說:“我到井岡山,頭一仗就是打敗仗。這是一個好經驗,吃了虧嘛。”[41]據吳冷西回憶說:“我特別注意到他講到第一次抓工業像秋收起義時那樣,頭一仗打了敗仗。他詳細講到他在秋收起義時在田里躲了一夜,第二天還不敢到處走動,因為四面都有地主的‘民團’,第三天才找到了起義隊伍。他說,當時非常狼狽。因為從來沒有帶過隊伍打仗,沒有經驗。抓工業也沒有經驗,第一仗也是敗仗。據我記憶,從去年十一月鄭州會議到武昌會議到上海會議,毛主席曾多次作過自我批評,但像這次會議上這樣的自我批評還是第一次。這兩天會議開下來,大家心情都比較舒暢,而且開始有一種感覺,認為毛主席已經做了這樣的自我批評,我們自己也得承擔自己那一部分的責任,周總理和富春同志發言時就有這樣的表示。”[42]

在這次會上,毛澤東還表示,過去的大躍進,使全黨注意抓工業,這是極大的收獲,出現了一些問題,知道了缺點,這就是有成績。現在農村中要解決的問題是食堂如何辦,想摸一下,準備最近出去,中央會議六月不開了。[43]

根據這次會議的精神,中共中央在同一天發出《關于調整一九五九年主要物資分配和基本建設計劃的緊急指示》,批準國家計委《關于一九五九年主要物資分配和基本建設計劃調整方案的報告》。

在“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報刊宣傳對浮夸風和“共產風”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相當多的這方面的錯誤口號,如“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等,就是在報紙上以醒目位置提出來的,在全國產生了重大影響。糾“左”勢必也要總結這方面的教訓。毛澤東在十三日的會議上,已經提出這個問題。根據他的提議,劉少奇于六月二十日下午在中南海西樓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專門討論報刊宣傳問題。會議結束后,毛澤東在住處聽取了彭真、胡喬木、吳冷西關于這次會議情況的匯報。毛澤東說:我們不能務虛名而得實禍。現在宣傳上要轉,非轉不可。[44]

聽完匯報,已到晚上八時三十分。次日(六月二十一日)零時三十分,毛澤東登上南下的專列離開北京,下午到達鄭州。他打電話給北京,提議在廬山召開省市委書記座談會[45],征求政治局常委的意見。當天晚上劉少奇召開會議,同意這個提議。[46]毛澤東又經武漢來到長沙。他準備回故鄉韶山看一看,然后上廬山開會。

從第一次鄭州會議到廬山會議召開前夕,在這半年多的時間里,毛澤東走過一段艱難的歷程,出現了許多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他時時刻刻地注視著形勢的發展,盡力想使“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沿著健康的軌道走。他克服重重阻力,果斷地、大刀闊斧地(然而在有的問題上又有些猶豫地)調整政策和生產指標,使它們能夠盡量符合實際,符合群眾的利益。而每一次政策和生產指標的調整,在事實上,總是部分地否定了最初設想的那個“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模式,并在一定程度上糾正著“大躍進”的失誤。應當肯定,半年多的糾“左”,收到了比較明顯的效果,在一些重要方面,剎住了“左”的思潮的泛濫,使經濟混亂的情況有所改變。但是,由于“左”的指導思想沒有得到根本扭轉,糾“左”就不能不受到很大的局限。而毛澤東對這一點并沒有認識到。在他看來,既然人民公社的體制和政策問題基本得到解決,鋼產等指標長期居高不下的情況有了改變,整個經濟形勢就會很快擺脫混亂局面而出現根本好轉。這個想法,可以在他的一個批注中得到證明,他寫道:“沒有根本好轉,但是已經開始有了好轉。再有幾個月,根本好轉就會來了,這是明白無疑的。”[47]

他對未來充滿自信,同時也感到糾“左”還有一些阻力。他想借在廬山召開會議的機會,總結一下經驗,進一步統一認識。六月二十八日,他從長沙給正在武漢的周恩來打電話,商量廬山會議召開的具體問題。他說,人們的頭腦有些發熱,需要冷靜下來學點政治經濟學。這次會議不要搞得太緊張,要適當注意休息。他還告訴周恩來,他出了一些題目讓與會者討論。按照毛澤東的本意,廬山會議基本上還是要沿著半年多來糾“左”的路子,繼續克服和解決工作中的缺點和問題。不料,在廬山會議期間,事情卻又發生突然的變化。

注釋

[1]《毛澤東西藏工作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中國藏學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154頁。

[2]“曲細崗珠”,漢語譯為“四水六崗”,指包括西藏、四川、青海等省區在內的全部藏族聚居區。

[3]毛澤東轉發青海省委關于平叛問題報告的批語,手稿,1958年6月24日。

[4]《毛澤東西藏工作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中國藏學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164頁。

[5]毛澤東致中共中央電,手稿,1959年3月12日。

[6]這封信是中共中央代擬的。

[7]《毛澤東西藏工作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中國藏學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165頁。

[8]《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44、45頁。

[9]應為20日。

[10]指《光明日報》。

[11]《毛澤東西藏工作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中國藏學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186、187頁。

[12]薪巴,藏語,農民。

[13]《毛澤東西藏工作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中國藏學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196—200頁。

[14]毛澤東:《黨內通信》,手稿,1959年3月9日。

[15]毛澤東對中共湖南省委報告的批語,手稿,1959年3月9日。見《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26、27頁。

[16]《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29、30、32、33頁。

[17]《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29、30、32、33頁。

[18]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記錄,1959年3月25日。

[19]毛澤東同中共江西省委負責人談話記錄,1959年3月20日。

[20]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記錄,1959年3月25日。

[21]毛澤東對陶魯笳關于山西省各縣五級干部會議情況報告的批注,手稿,1959年3月30日。見《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34頁。

[22]十八個問題是:一、基本隊有制、部分社有制的情況不能很快改變;二、確定基本核算單位;三、生產小隊的部分所有制;四、公社管理委員會的工作;五、“舊賬”的清算和處理;六、國家銀行和公社間的信貸關系問題;七、收益分配方案要及早向群眾宣布;八、關于工資制;九、關于供給制;十、一九五九年的糧、棉生產指標;十一、關于農業增產技術措施;十二、農村勞動力的安排問題;十三、十億元投資的用途和分配;十四、目前的工作重點要放在窮社、窮隊;十五、關于開會方法;十六、公社的管理機構;十七、召開公社的黨員代表大會和社員代表大會;十八、制定人民公社示范章程的準備工作。

[23]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修訂本)下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12月版,第857頁。

[24]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插話記錄,1959年3月28日。

[25]《楊尚昆日記》(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9月版,第373頁。

[26]中共八屆七中全會確定,把1959年產1650萬噸鋼作為內定指標下達,但對八屆六中全會公布的1800萬噸鋼產指標不做公開修改。因此,二屆人大一次會議通過的鋼產量數字仍為1800萬噸。

[27]指1935年3月10日在貴州省茍壩召開的中共中央負責人會議,會議討論了中央紅軍進攻打鼓新場的作戰計劃。

[28]毛澤東在中共八屆七中全會上的講話記錄,1959年4月5日。

[29]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第十六次會議上的講話記錄,1959年4月15日。

[30]毛澤東給周恩來的信,手稿,1959年4月17日。

[31]毛澤東對內務部關于各地加強工作春荒有所好轉的報告的批語,手稿,1959年4月26日。

[32]《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48—50頁。

[33]毛澤東對中共中央關于農業的五條指示稿的修改,手稿,1959年5月6日。

[34]毛澤東在中共八屆七中全會上的講話記錄,1959年4月5日。

[35]陳云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的發言,1959年5月11日。見《陳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5月版,第130頁。

[36]陳云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的發言,1959年5月11日。見《陳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5月版,第130頁。

[37]《陳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5月版,第139、140頁。

[38]轉引自陳云關于鋼鐵指標問題給毛澤東的信,1959年5月15日。見同上書,第139頁。

[39]轉引自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修訂本)下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12月版,第864頁。

[40]指中共八屆六中全會定的1959年的糧食計劃產量。

[41]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的講話記錄,1959年6月13日。

[42]吳冷西:《憶毛主席》,新華出版社1995年2月版,第135、136、140頁。

[43]《楊尚昆日記》(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9月版,第398、401頁。

[44]吳冷西:《憶毛主席》,新華出版社1995年2月版,第135、136、140頁。

[45]即后來在廬山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

[46]《楊尚昆日記》(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9月版,第398、401頁。

[47]毛澤東對李先念1959年6月11日關于1959年社會商品購買力和商品供應量之間的平衡給毛澤東并中共中央的報告的批注。李先念在報告中說:“幾個月來根據中央歷次會議的精神,全黨在農副產品收購方面,在日用工業品生產方面,都做了許多工作,但是至今沒有得到根本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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