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個子的廚藝不錯，手腳也麻利。天下第七來到廚房就只有看著的份，一是他什么都不會，二是李大個子根本就不用他。李大個子知道，這飯掙與不掙，都有天下第七和紅兒的份，管飽。一大鐵鍋白米燜飯和一大鍋豬肉燉粉條，半個時辰就好了。等到李大個子把飯盛出來，留在鍋底的鍋巴才是這鍋飯的精髓。站在一旁的天下第七看著白花花的米飯，聞著誘人香氣的鍋巴，喉嚨一上一下的，不停翻滾。

直到他看見了另一大鍋的豬肉燉粉條，他的心簡直就要跳出來，太饞人了。

“七哥不是北方人？”

天下第七回頭，見張重九站在他身后，臉騰的紅了：“啊，啊，對，對，我是南橘國淮陽人，不曾見過此等飯食。”

“哦，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我們已經是兩個國家的人了?！睆堉鼐庞行┦?。

“國是兩個國，江湖還是那個江湖，我終究還是江湖人?！碧煜碌谄哒f。

“是呀，江湖沒變，卻早已經物是人非，其實我們都應該放下幻想，面對現實?！睆堉鼐爬@過天下第七拿起一塊鍋巴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你？”天下第七被張重九的話震驚到了，難道他也是不得已。

“難道，你不是？”張重九遞給天下第七一塊鍋巴，反問。

“我不敢想。”天下第七艱難的回答道。

“你承認兩個國家，不承認兩個江湖，你把自己看成了江湖人，是因為，你不想虞國分成兩半，可是，你應該知道，首先你先是虞國的人，然后才是虞國的江湖人。”張重九嘆口氣，繼續說道：“一統江湖和一統國家是不一樣的?！?

天下第七看著張重九，這個比他還要年輕的，渾身帶著憂傷感覺的人，竟然一下子就把他看透了，他看到了他的心，看得透徹。

“夫君?！奔t兒從外面跑進來，一把摟住天下第七，哭著道：“夫君還不醒悟嗎，重九兄弟比夫君明白，就算你是天下第一，虞國也回不來了。嗚嗚嗚?！?

天下第七聽紅兒如此說，突然就像是被人抽掉了筋骨，放光了血，人，一下子就萎下去，眼睛里也沒有了神采，默默的念叨著：“真的不能嗎？真的不能回來嗎？”

看著天下第七如此樣子，紅兒被嚇壞了。她一把把天下第七摟在懷里，哭著道：“夫君，你別嚇我?！?

接著放聲痛哭。

這一年來，天下第七經歷的，紅兒也經歷過，所以，天下第七的苦，她都懂，她懂他的心，懂他的心愿，每一個敗在天下第七手里的人都活著，他不殺人，他只是讓那些人記得自己的身份，他們都是虞國人。

張重九示意李大個子先出去，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天下第七他們兩，他相信，天下第七會明白的。

張重九拿起酒壺要喝，遲疑了一下，又放下，走到那塊被削掉半截的石頭跟前，一屁股坐上去，盯著腳下的懸崖。

懸崖里萬樹纏繞，一條溪水從最低處緩緩流過，陣陣的涼風從谷底吹上來，頓時讓燥熱的心情涼爽許多。

自己和天下第七曾經是多么的像，為了心中的夢想，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瞅準一個方向，開始負重前行，可等快要到終點的時候，才發現，前進的方向錯了，方向錯了，離目標就會越來越遠，身上背負的重擔就會越來越重。

就如同山崖下的樹。最開始他們都是土里鉆出來，后來，為什么有的參天巨鼎，有的彎曲折腰，都是因為他們選擇不同的方向生長，向天的都成功了，向山的都彎腰了。

“這石頭是你削掉的？”

張重九聽到聲音，收回心神，轉頭看向身后的天下第七。紅兒摻著他，雖然他能走出來。但是眼神已經沒有了剛開始時的明亮。

“嗯，昨天砍斷的，以前還不行?！睆堉鼐艑嵲拰嵳f。

“我不如你，我即使有名劍也砍不斷，我輸了。”天下第七說道。

“我和嫂子還沒比過，你怎么就輸了?！闭f著拉住天下第七的胳膊向院子走：“來，我們現在就開始比試?！?

天下第七遲疑了一下，身子突然一僵，轉瞬又挺直，推開紅兒的手，和張重九并肩走向餐桌。紅兒站在身后，眼里含著淚，嘴角卻是露出開心的笑。

李大個子早把飯菜準備妥當，為了不讓天下第七二人放不開，他直接把飯菜分成了四份，除了自己的那份是平時的量，給張重九和天下第七他們都堆起了山尖。

張重九暗暗給李大個子豎起一個大拇指，伸手請二人落座說道：“我只和嫂子比，七兄看著就好，你只管吃你自己的?！?

就算天下第七再傻，此時也明白了張重九的心意，他早就看出來自己二人在挨餓。

他突然好想哭，而旁邊的紅兒早就哭的淚人一般。

天下第七抱拳道：“兄弟的情義我記下了，今日的比試我們輸了，不比也罷。”

張重九把天下第七按坐在凳子上說道：“輸不輸暫且不說，這飯總是要吃，咱們先吃飯，吃過飯，我還有許多的事要打聽?！?

天下第七知道張重九是熱心的人，自己也是真的很餓，也就不再客氣，紅著眼睛對紅兒道：“吃吧，重九兄弟是好人?！?

張重九先吃了一口飯，接著又吃了一口菜，看著他們二人。

天下第七早就開啟風卷殘云的吃飯模式，倒是紅兒還是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盡顯江南女子的風范。

沒有了功利性，吃飯就真的變成了吃飯，每個人都在細細品嘗每一粒米帶來的香甜，飯之所饋贈的恩情，；每個人都牢牢記在了心里。

夕陽落去，白日的燥熱也隨之而去，大氣產生的對流從山那邊經過，就變成了微微的風，風吹著幾人的毛孔，舒適泰然。

張重九要打聽一些關于現在外面的事，就邀請天下第七二人住下，明天再走，天下第七既然放下了執著，欣然應允，還和紅兒打著計劃：‘回到家鄉，再生一雙兒女，放幾只山羊，種幾畝地，過過神仙的日子?！?

但，這都是幻想，他們都知道，神仙日子好過，民間日子難捱。

“七哥，你看，五年前的那場武林浩劫是真的嗎？“張重九問。

“是，那時候我還沒有得到這把劍，功夫平平，一直跟著師傅學藝，突然有一天，師傅把這把劍交給我說，極樂教卷土重來，這是中原武林的禍事，我等好漢不能坐等魔教危害中原，朝廷已經下了屠魔令，但凡有志之士都要前往，但是，極樂教興起二十多年，里面的教眾都是殘忍至極的魔頭，手段也厲害，這次去，怕是兇多吉少，這把劍交予你保管，勤加練武，我們這些老家伙沒了，還有你們小的。咱們的傳承不能斷了?！?

“那么就是說，去的前輩們，都沒有回來？”張重九問。

“是的，聽說，五百多前輩好手和極樂教同歸于盡了。”

張重九點點頭：“極樂教也沒有消息嗎？”

“沒有?！?

“嗯，這件事大概是真的了。極樂教很邪惡啊，竟然吃得下五百多好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