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翼現在心里已經有了底，此行的目的已經完成了一多半，對于現在出什么考題已經無所謂了，說來說去還是那幾樣，反正最后要帶走的也是那些大家族的人。

隋唐的科舉雖說已經向平民全面開放，老百姓也就是能有個盼頭，但窮苦百姓能讀的起書的又能有幾人，一本最普通的論語要價一百二十文，這相當于兩頭豬的價格，老百姓吃肉都是十天半月才見一次葷腥，甚至有些老百姓一年都不吃一次肉，就更別提讀書了。

富商是有錢讀書，但大部分富商都是依附著大家族，與大家族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也算是大家族的旁系。

當朝內，凡是有些名望的官員，都與五姓七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就更別提當朝重臣了。

李世民也正是忌諱這一點，坊間傳聞李世民來路不正，不是漢家正統，乃是蠻夷。

李世民解釋，自己的祖上乃是隴西李氏，祖先是道家老子李耳。

雖說是皇室，但跟這些大家族比起來，李氏家族真的不算什么，所以，李世民在科考之前，都會派下面的官員去地方上把關。重點就是想用一些真正的寒門子弟，雖說對他們不抱多大的希望，但總能遇見一兩個吧。

蕭翼不是五姓七望家族的人，但也不敢逾越，本來這一趟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還和以前一樣，帶回去幾個種子生員就算是交差了，但這次碰見花峰，使他大開眼界，碰到了他從小到大的很多第一次，第一次被誤認為壞人，第一次見到不一樣的畫，第一次遇見敢跟自己叫板的人，種種的第一次讓蕭翼感到新穎、稀奇。

還有身上的那一紙皇命，如果不是長安離這里很遠，他就覺得李世民會算命，身為九五之尊，他怎么會知道臨漳還有如此人才。

所以，遇見花峰，考題變得無關緊要，反正都是書上東西，誰去都無所謂，但花峰不一樣，這樣的人才必須留住，考題什么的，現在無關緊要，出什么題目也都無所謂了。

“我看，最后這一關就讓大家出題吧，自由發揮，作詩也好，畫畫也好，彈琴也好，唱歌也罷，不要只限于一個題材，今天這最后一關，就是要讓你們拿出看家本領來，也正好，我們這里兩位專業人士，”蕭翼指著陳素英和阿玉姑娘，說：“這兩位我就不多介紹了，只要在彈唱上面他們說好，我就沒有意見，我會一樣帶你們去長安。”

蕭翼話音剛落，蔡鐸站起來，說：“御史大人，如此學生獻丑了，學生這回不是作詩，而是邊撫琴邊唱歌。”

說完，邊上有一個侍女報上來一架古琴。

蔡鐸跪坐琴前，伸出纖纖五指，嫩白如蔥藕，連花峰也不得不感嘆，這手真他娘的好看。

古琴響起，蔡鐸唱到：

自園之田，自田之湖。

泛濫川上，緬邈水區。

浚潭澗而窈窕，

除菰洲之紆馀。

毖溫泉于春流，

馳寒波而秋徂。

風生浪于蘭渚，

日倒景于椒涂。

飛漸榭于中沚，

取水月之歡娛。

旦延陰而物清，

夕棲芬而氣敷。

顧情交之永絕，

覬云客之暫如。

眾人聽完，臉上驚愕，阿玉更是覺得不可思議，說：“我從未想過，山居賦居然還能這樣唱。”

聽到自己喜歡的人這樣認可自己的這首曲調，很興奮，嫩白的臉上竟然出現兩朵紅暈。

“阿玉姐姐謬贊，我只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我聽過你的春草生兮萋萋，小調很好聽，所以我也作曲一首，今天拿出來，也是想讓您評價一番。”

阿玉輕皺娥媚，說：“我唱的不是小調，那是出自楚辭的招隱士，是楚歌。”

厄!

蔡鐸原本因為阿玉會夸獎自己一番，沒想到對方竟然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

“我看這小曲唱的很好。”陳素英說：“蔡生員，一件事做了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但不做就一定不會成功，就像這樣的小曲，你拿出來，我們能聽到，還可以給你出出主意，修改一下，如果你不拿出來，我們就聽不到，就算想幫你也沒有辦法幫，你說是不是？”

“謝謝陳小姐的建議，受教了。”蔡鐸施禮，可他沒有看見陳素英說完話，眼睛向花峰看去。

花峰這廝居然又吃上了。

“山居賦以漢大賦作為基礎，謝居士可以說是寫山水景色的老祖，他的作品自然有味，靈動親切，你剛才以古琴彈奏，雖說著中間起伏不大，韻味有些單調，但也真的很難為你這樣的小青年了，如果讓我作曲，我肯定是做不出來的，不錯，你很不錯。”

“多謝御史大人，學生以后自當改進。”

蔡鐸剛想站起來退下，就看到花峰又在大口大口的吃糕點，心中火大，向蕭翼拱手，說：“御史大人，學生久慕花峰花公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不知道能不能讓花峰給我們也彈奏一曲？”

嚇花峰一跳，連忙咽下嘴里的東西，問蔡鐸：“你聽誰說的？”

蔡鐸問：“什么我聽誰說的？”

花峰問：“我問你剛才的話，你聽誰說我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蔡鐸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譏諷，說：“我聽坊間傳聞是這么說的。”

花峰大袖一揮：“坊間是誰？我不認識，你找他去。”

這個彎拐的，蔡鐸差點沒有接住。

蕭翼說話了：“什么坊間是誰，坊間就是市井的勾欄瓦舍，是百姓之間的口口相傳，不是一個人名。”

說完后，蕭翼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花峰能坐在第一位的位置豈能不明白坊間兩個字的意思，他有種掉進花峰刨的坑里了，心里有些不悅，嚴厲的說：“花峰，不要推脫，趕緊演奏一曲。”

“我不會。”花峰很誠實。

蕭翼有種想罵街的沖動，聽聽花峰的話，多么的言簡意賅，我不會，這三個字就想蒙混過關。

蕭翼怒道：“不會也不行，不管你是琴、箏、瑟、還是琵琶等等，反正你要演奏一曲，不準說不會。”

蔡鐸看著花峰，抬起高傲的頭，眼睛盡是不屑。

可是花峰根本就不看他，站起身，來到蔡鐸身邊，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再用抹鼻涕德袖子碰碰蔡鐸，說：“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這么沒有眼勁兒，唱完就下去吧，還杵在這里干嘛，凈耽誤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