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門已經被緩緩打開,一身白色素綢打扮的年輕男子站在門里,一臉嚴肅道:“怎么來這么遲!”
離洛一臉驚恐,趕忙答道:“大人恕罪,卑職第一次走近路過來,怕走錯方向路上走慢了些。”
“快隨我來吧,把人帶好。”
“是。”離洛恭敬的應著,然后轉頭朝著陶枝初揮揮手,示意跟上,繼而又恭敬向白衣男子問到:“敢問大人如何稱呼?”
“我是無常府管家無為,你叫我無管家就好了,一會兒見到白爺、黑爺,記得一定如實回答所有問題,切記不可撒謊。”無為嚴肅的囑咐著。
“是,卑職記住了。”離洛緊張的回答。
陶枝初跟在后面,沒有緊張沒有恐懼,仿佛一潭平靜的湖水。
走過三道門,進入無常府的正堂,門口上方的匾額寫著“世事無常”四個大字,門廊兩側各四根磚雕石柱列立兩旁。
從進了大門陶枝初就發現不同,這里不再有薄薄霧氣,一切變得清晰起來,但天空依舊是淡紅色,時刻提示著陶枝初這里是不同世界。此刻駐立堂前,陶枝初望著周圍陌生的一切,雖覺迷茫但似乎又能時刻隨遇而安,是啊,這一生已經夠糟糕了,還能怎樣再更糟嗎,所以,不在乎要去哪,不在乎要干嗎,她這么想著,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此刻,堂內忽現兩道身影,一黑一白,陶枝初抬眼望去,身影愈發清晰,一人皮膚黝黑,人高馬大,身材魁梧,一展濃眉眉梢上翹,瞪著兩只大眼像是時刻都在發怒,烏黑發絲全部束在頭頂盤成發髻,一身黑綢長袍,上繡黑色暗紋祥云,腰系黑綢寬邊腰帶,銀線掐邊兒,中間一塊兒鏤空雕刻“黑”字的無瑕美玉。旁邊那人,皮膚皙白,柳葉眉配彎月細眸,一臉書生氣息,時刻掛著微笑,銀色發絲一半束于頭頂,一半散于身后,一身白綢長袍繡祥云暗紋,銀線掐邊兒的白綢窄邊腰帶,配的是“白”字鏤空美玉,只是這身量纖細,卻比旁邊的黑衣人高出三個頭去,倒將這身高馬大對比得個頭矮小了。
此黑白二人,即為黑白無常。只是,黑冷白熱,二人性格截然相反。
無為帶著離洛和陶枝初走進堂內,對著黑白無常兩位大人微微頷首,“白爺、黑爺,人帶到了。”
“好。”白無常仔細打量著陶枝初,“小姑娘那么瘦弱,營養不良似的。”
黑無常沉著臉,嚴肅的對離洛說道:“你來講。”
離洛一愣,趕忙解釋道:“大人明鑒,卑職沒有虐待她。”
黑無常皺著眉看了離洛一眼,白無常最了解他的脾氣,趕忙沖著離洛說:“黑爺問的是你那張畫。”
“啊?啊!是,大人,卑職帶陶枝初途徑三途河的時候,見其從水中撈起了曼珠沙華,還捧在掌心嗅了嗅,卑職從沒見過能觸碰曼珠沙華之人,因此便畫了下來。”
黑無常皺皺眉沒有說話,白無常眼睛卻放出興奮的光芒,快步走到陶枝初跟前,這看看那看看,“白爺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能碰到曼珠呢,是真的嗎?”
陶枝初被人這樣盯著看,有些尷尬。
離洛見陶枝初不說話,趕忙回答道:“卑職親眼所見。”
聽見離洛的話后,白無常興奮的拉起陶枝初就往門外走,邊走邊說:“來試試來試試,讓白爺我看看。”
陶枝初莫名其妙的就被他拽著走,黑無常也跟了上去,離洛和無為相視一眼,也趕快跟上了。
一行人來到無常府大門外,沒走幾步就能看到地上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彼岸花,白無常拉著陶枝初走到跟前,他自己先俯下身試了試,當他的手指也是徒然穿過幻象后,白無常雙眼放光的沖著陶枝初說道:“你來!”
女孩看了白無常一眼,又轉頭看向離洛。
離洛焦急的說道:“快呀,陶枝初!”
她沒再拒絕,彎下身,從地上撿起了彼岸花,彼岸花并不像她想象那樣是長在土里,而是浮在地面上,仿佛浮在水中那樣,她雙手捧起這微微發光的小花,伸向白無常面前。
“神了神了!”白無常興奮的笑了起來,雙眼更是瞇成了一輪彎月,“黑爺你快看吶,這小姑娘真神了!”
黑無常也很詫異,但他始終面色嚴肅,只是聽到白無常的話后“嗯”了一聲。
“黑爺,我們留下她吧,我想讓她幫我把曼珠移到院子里。”白無常微笑著對黑無常說道。
“好。”黑無常應聲,繼而吩咐管家,“無為去通知審斷院。”
“你叫什么名字來著?”白無常笑瞇瞇的問道。
“陶枝初。”
“小陶子,和我們走吧。”白無常依舊微笑著。
陶枝初皺了下眉,嚴肅的對白無常說:“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白無常有些意外。
黑無常已經沉了臉,無為和離洛更是張大了嘴巴,面面相覷,為陶枝初的大膽而詫異。
陶枝初面無表情,輕輕說了一句:“把我埋了。”
“什么意思?我沒明白!”白無常終于收斂了笑容。
“我被人扔下了山,不會有人幫我收尸。”陶枝初淡淡的回答。
白無常轉頭望向黑無常,只見黑無常抬起左手向空中一托,掌中緩慢出現一本墨藍色封皮的線裝簿子,黑無常隨便翻開一頁,仔細讀了起來,略一、兩分鐘后,他又將簿子遞給了白無常,白無常也認真看了起來,偶爾還抬起頭看看陶枝初。“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然后一邊搖頭,一邊輕生嘆息道:“不想報仇么?”
“已經死了,還有什么意義。”陶枝初沒有看白無常。
“黑爺,你覺得呢?”白無常問道。
“可以。”
“那黑爺咱們一起走一趟吧,順便轉一圈。”
“隨便找個下人去吧。”黑無常不耐煩的說,“這點小事。”
“走吧黑爺,轉一圈去,最近也是無聊死了,難得遇見點有意思的事兒。”白無常央求道。
黑無常撇撇嘴,極不情愿,但還是輕輕抬起左手,瞬間,掌前憑空出現一面巨型鏡子,起初鏡子里映出的是黑無常,慢慢的,場景變化,映出了當初陶枝初的魂魄被離洛帶走的地方。
“走吧。”黑無常望向白無常。
“謝黑爺!”白無常愈發開心,轉頭沖著無為和離洛說道,“無為先下去,接引跟我們一起。”然后他拉起陶枝初一起進入鏡中,黑無常緊隨其后。離洛聽到吩咐后也趕忙跟了上去。
穿過鏡子的時候陶枝初有一種穿過水面的感覺,只一瞬間,便到達了人界。雷電已不在,瓢潑大雨也變成了蒙蒙細雨,但似乎從她離開到現在沒有過去很久。白無常手中憑空出現一把巨大的油傘,撐開罩在了四人的頭頂上。
“又淋不到雨,撐傘做什么!”黑無常抬抬頭。
“應景兒。”白無常的眼睛又瞇成了彎月型。
一行四人四下張望,卻不見了陶枝初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