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天氣炎熱難耐。

因為早上突然下起了一場大雨，經(jīng)過雨水沖刷后，江海市少了幾分悶熱，多出一絲清涼，讓人的呼吸不再這么急促壓迫。

江海市州浦監(jiān)獄的監(jiān)獄門緩緩拉開，身穿黑色T恤的楚歌拎著陳舊的手提包從監(jiān)獄里走出來。

監(jiān)獄門關(guān)上。

楚歌走到監(jiān)獄門口停下來，任由屋檐上落下的水滴飛濺在身上。轉(zhuǎn)身回頭看著關(guān)押了自己三年的監(jiān)獄，那張滿臉胡渣刻滿風霜的臉龐露出一絲笑意。

這個監(jiān)獄對別人來說是地獄，對楚歌而言，卻是一座寶藏。

“伯毅。”一把傘撐在楚歌的頭上，聲音的主人語氣顫抖。“走吧，我給你準備了接風宴，等會兒換身干凈的衣服，咱們哥倆好好喝一頓。”

楚歌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十分消瘦、大約有三十歲年齡的男人。

“信哥，我叫楚歌。”楚歌笑著道。“不叫楚伯毅。”

周信聞言，臉色暗淡。

楚歌見周信不說話，便主動岔開話題，“好一陣子沒見，信哥你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簡直跟三年前的你一模一樣。”

三年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峨眉山溜下來的野猴子，三年后還是像只猴子。

“但是你變了。”周信端詳著楚歌認真說道。

“被關(guān)在里面三年，就算是塊石頭都能被磨成雕像，我一個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不變？”楚歌以調(diào)侃的口氣說道。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比以前……多了點什么。”周信總感覺楚歌整個人發(fā)生了改變，但具體是哪兒也說不上來。

“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趕緊走吧。”楚歌沒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久，沒意義。

“對對對，這里太晦氣了，待不得，待不得。你要不要先換身衣服吧？”

“不用，這件挺好的。干凈，貼身。”楚歌笑著搖頭道，表情復(fù)雜。“而且你不覺得上面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嗎？”

“什么味道？”

“能滲透人心的味道。”

……

大熱天在地攤上喝著啤酒吃著烤串吹著牛逼，絕對是人生最愜意的美好時光。

周信本來是想把楚歌的接風宴設(shè)在酒店里，但最后被楚歌拒絕了。周信無奈，也只好把楚歌帶到距離酒店最近的一家燒烤攤。

燒烤攤的生意很火熱，不僅店里面擁擠成群，門口也已經(jīng)擺滿了桌椅，有三五成群光著膀子的男人猜碼喝酒，也有附近學(xué)校的小情侶擠在一塊恩恩愛愛，很有人情味。楚歌和周信的運氣不錯，他們剛下車過來，正好有張桌子空出來。

楚歌點了十個烤翅、二十串羊肉串、一條烤魚，周信則點了十串腰子和一堆蔬菜，另外加了一打雪花冰啤酒。

燒烤很快被服務(wù)員端上來，楚歌低頭啃食。

周信給楚歌倒?jié)M了酒，滿臉惆悵，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伯……楚歌，以后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隨隨便便找個工作混口飯吃就行，維修工啊，工地搬磚啊什么的，我這有手有腳的餓不死。”楚歌喝了一口啤酒，很冰，也很爽。

“你甘心嗎？”周信目光灼然地盯著楚歌，想尋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很可惜周信失敗了。

楚歌臉上沒有一點情緒波動，他抓著鐵質(zhì)燒烤簽吃著上面的烤翅，咀嚼著久違的烤肉味道，含糊不清的說道：“能有什么不甘心的？我既然在這條路上失敗了，證明我不是吃這口飯的人，以后就老老實實找份工作糊口好了。”

“可是你沒失敗。”

“我都落了這身下場，還不算失敗嗎？信哥，失敗是不需要借口的。”

“不，你沒有失敗！”周信情緒激動，雙手支撐桌子，臉龐靠近楚歌，脖子上的青筋暴出，沙啞咆哮道：“如果不是他們陷害你，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國內(nèi)炙手可熱的巨星了！如果不是那個女人背叛你，你也不會鋃鐺入獄荒廢了青春！但是，這并不代表著你失敗了！”

周信鬧出的動靜很大，讓周圍有不少人望過來，楚歌朝他們笑著說“不好意思”，那些人才轉(zhuǎn)過頭去。

楚歌一臉笑意安撫著他，“坐下，坐下，咱們喝酒！這大熱天的，生氣容易傷身，有什么事坐下來慢慢說！”

然而楚歌這樣毫不在乎的態(tài)度，讓周信更難以接受。

周信寧愿楚歌喝下幾杯酒后紅著臉破口大罵那個賤女人和那群混蛋，就算不罵他們，也可以大發(fā)雷霆把燒烤攤砸爛把情緒發(fā)泄一頓……哪怕周信自己被燒烤店老板以尋釁滋事罪報警，然后丟到局里拘留幾天或者賠點錢，都無所謂。

但唯獨不愿意看到楚歌自甘墮落。

人要有志。

如果人活著的時候喪失了斗志，跟煎紅后撒上孜然的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周信盯著楚歌，發(fā)現(xiàn)楚歌的笑容燦爛，沒有一點應(yīng)該看到的怨氣和仇恨。

周信的喉嚨蠕動，想要開口說話，可話吐到嘴邊后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后只能嘆氣垂頭坐下來，一口接著一口悶掉杯子里的冰鎮(zhèn)啤酒。

“信哥，我們都知道，那條路表面看似光鮮亮麗，實際上比任何行業(yè)都要黑暗骯臟。”楚歌笑著給周信倒酒。“何況我已經(jīng)膩了，所以你再怎么勸說，也無濟于事。”

“我是替你感到不公。”周信捏著酒杯道。

楚歌笑了笑，沒接這話茬。

就在這時，強烈的車燈照射在楚歌和周信的眼睛里，讓兩人難以睜開眼睛，同時車子引擎的咆哮聲也清晰地傳入楚歌耳朵里。

不好！

楚歌下意識抓住周信的手往外跑。

一輛轎車仿佛失控一般，橫沖直撞沖過來，把剛才楚歌和周信所坐的桌椅撞得個稀巴爛，啤酒瓶子也被輪胎捏碎成碎片。

轎車撞完以后，車頭一轉(zhuǎn)，揚長而去，這一幕簡直就是肇事后慌忙逃逸的案發(fā)現(xiàn)場。

“會不會開車啊！你個大爺?shù)模　敝苄艑χ饾u消失在眼簾的車屁股罵道。然后他看到燒烤桌的慘烈結(jié)果，心里忍不住一陣后怕，要不是剛才楚歌反應(yīng)及時，恐怕他們已經(jīng)被人碾在車轱轆底下了。

周圍的人群也是緊張地拍拍胸口。

楚歌死死盯著轎車消失的方向，他那雙如同星辰般的眼睛里，透著冷意，拳頭握緊發(fā)出咯咯聲音。

你們已經(jīng)把我頭上的皇冠給摘下來了，還要這么趕盡殺絕嗎？